第一章：以太樂園（五）
“被蟄了？”大吾握住小溪的手，仔細檢查傷痕，最後在她右手修長的食指上發現了一個紅點。
“被水母蟄了，沒有大礙。”小溪抽回手。不知為何，她覺得必須将傷勢藏起來，不能讓大吾仔細追究，“已經不痛了，也沒有紅腫。這只水母沒有毒。”
大吾蹙眉看向水族缸。由于小溪方才動作幅度大，缸中的海水還在晃蕩。海水反射着吊頂的日光燈光線，映在大吾的瞳孔中，将他的眼睛襯托得晦暗不明。水族缸內空空如也，見不到水母的影子。
“水母已經離開了，我猜只是個惡作劇吧。也許水族缸裏有瞬間移動的裝置？就好像寶可夢中心的電腦那樣，能把寶可夢瞬間傳送到另一頭的培育中心統一保管。”小溪不自在地将手背在身後，感到非常心虛，但又不知道心虛從何而來。自從和大吾相戀，她沒有任何事瞞着他，但是現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想法盤亘在她的腦海中，阻撓她将剛才的經歷和盤托出。
“聆聽神的呼喚。”
那個聲音說。
“榮耀神。神将加冕，重新主宰大地。”
大吾那雙能洞悉一切的雙眼曾無數次讓她安心，但現在卻讓她緊張。巨金怪似乎覺察到了她的異常，紅色雙眸緊緊鎖定在她身上。小溪挽過大吾的胳膊：“我們趕快離開這裏，要是被人撞見我們在實驗室裏，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大吾沒說話，側頭打量小溪。她立刻低下頭，躲避大吾的目光。她瞥見水族缸上自己的倒影：她手臂因為緊張而顫抖，手指牢牢抓在大吾的西裝上，他的衣服被抓得起皺。
“抱歉。”小溪放開他，不知所措地四顧，想為自己的異常尋找一個借口，或是找些什麽東西來轉移大吾的注意力。
六尾聽見小溪說要離開，蹲在門口向她搖尾巴。小溪松了口氣。朝六尾走去，她剛将六尾抱起來，轉頭見大吾跟了上來。他握住門把，将小溪推開一半的門重新合上，接着大吾将她逼退至門上，右手撐在牆面，用一個壁咚的姿勢斷絕了小溪逃跑的路線。
小溪心如擂鼓，心跳聲宛如雷公在大地上奔跑時的腳步聲。但她知道她劇烈的心跳并非全部因為害羞，也因為心虛——沒有來由的心虛。大吾的臉離她很近，目光專注，暗含審視，小溪從他身上體會到一股壓迫感。他們靠得極近，她能清楚看見他的眼眸中映出的自己，兩人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她鼻尖萦繞着大吾的氣味。她推了推大吾，但他不為所動。大吾不太開心，小溪清楚地看見他嘴唇抿成一條線。半晌，他嘆氣：
“不管出了什麽事，我都願意傾聽。我們一起解決。”
“什麽事都沒有，是冠軍你多慮了。別這麽嚴肅，你吓到我了。”小溪微笑，把六尾放在巨金怪背上，主動攀上大吾的脖子，閉眼吻住他的嘴唇。大吾雖不贊成對小溪用吻岔開話題的做法，卻依舊回應了她。
“現在該去露莎米奈的陳列室了，再不去就來不及了。”小溪被吻得快窒息了，求饒地推了推大吾。大吾終于放開她，關上實驗室的燈，拉過她的右手，指腹在她的食指上摩挲。
兩人和寶可夢們離開實驗室，回到漆黑的走廊，乘坐電梯來到之前的那一層。六尾領着大家往露莎米奈的宅邸走。很快一行人離開了以太基金會的大樓，來到了連接大樓和露莎米奈家的花園。花園中灌木叢修剪整齊，草坪上有幾個滑梯，幾只草系寶可夢在滑梯上愉快地玩耍。清潔工已經下班了，小溪四顧，花園中一個人影也見不到，這是溜進露莎米奈家的好機會。
突然從兩人身後傳來高跟鞋的聲音。
“小溪，大吾先生，請問有什麽是我能幫助二位的嗎？”
說話的人是露莎米奈。
小溪詫異地張了張嘴，露莎米奈的突然出現讓她措手不及，她慌張地看了眼大吾。六尾被露莎米奈的聲音吓得一哆嗦，躲在了穿山王背後。露莎米奈的出現也在大吾的意料之外，他凝神，向小溪投去安撫的眼神。
“露莎米奈理事長。”大吾轉身，彬彬有禮地問好，沒有因為被抓了現行而流露絲毫慌亂。恰恰相反，大吾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gg拍攝已經結束了嗎？我和小溪不巧迷路了，還好您及時出現。”
“是的，提前結束了。應付記者總是讓人身心俱疲，我猜想您也有同感。要是莫恩還在……”露莎米奈略微向上提了提嘴角，露出一個十分疲憊的微笑，“您現在在我家花園。前面是我家別墅。為了方便上下班，我就住在這座人工島上。”
露莎米奈的笑容加深了，打趣道：“一直聽說大吾先生的愛好是在洞窟中挖石頭，我以為您的方向感很好，卻沒想到和伽勒爾地區的那位冠軍丹帝先生一樣，偶爾也會迷路。小溪你可要看好他。”
“今天是個意外……”小溪想要為大吾辯解，但覺得這樣好像違背了大吾辛苦捏造的人設，“我會看好他，不會讓他亂跑。”她瞄了眼大吾，小聲囑咐道，“以後每天在完成了得文的工作後，要早點回家。”
大吾笑着撓撓小溪手心，對露莎米奈說：“今天确實是個意外。我們離開以太樂園，是為了尋找……”他略加停頓，“……為了尋找樂園的對戰場地。”
“對戰場地？”露莎米奈注意到了巨金怪和它身旁的穿山王，又用晦暗不明的眼神瞥了眼六尾，成功讓六尾炸毛，變成了朵蓬松的棉花糖。
露莎米奈接着回答：“您是想和穿山王對戰嗎？您作為鋼屬性訓練家，一定對阿羅拉形态的穿山王感興趣吧。其他地區的穿山王是地面屬性；阿羅拉地區草系和水系寶可夢較多，為了适應環境，這裏的穿山王演化出了冰加鋼的屬性。”
“沒錯。”大吾端詳穿山王，“我們對彼此的實力都很好奇。”
“對戰場在基金會大樓的西面，地圖上沒有标注，難怪您找不到。”露莎米奈的語調善解人意，“剛好我拍完了gg，我可以帶您去。對戰後我們讨論兩家公司合作的事。”
“那就有勞您了。”大吾颔首，和小溪跟上露莎米奈。
六尾面有不甘，小溪對它嘆了嘆氣，把它抱在懷裏：“抱歉，調查的事可能還需要從長計議，我和大吾不會放棄。”她故意落後幾步，凝眸望着露莎米奈的背影，“不過我的直覺告訴我，露莎米奈提前結束gg拍攝不是巧合。她很可能知道我和大吾想做什麽，對此卻懶得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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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太基金會的對戰場在室外，是一塊被棕榈樹環繞的空地。空地上用油漆刷了條白色的邊界線，周圍放着幾張觀賽椅子。露莎米奈剛把大吾等人送到這裏，就接到了一通電話。電話是紮奧博打來的，他告訴露莎米奈有兩位自稱來自究極空間的人類想要見她。
是阿瑪茉和達爾斯。小溪還記得她承諾過阿瑪茉的事。她和大吾要幫助這兩位對地球不太熟悉的究極大都會居民，與露莎米奈談判，請求她幫忙使究極大都會擺脫奈克洛茲瑪的威脅。
可是眼下她和大吾都懷疑露莎米奈與究極異獸有勾結，火箭隊甚至還看見了相關報告。露莎米奈真的會出手相助嗎？
按邏輯推斷，露莎米奈既然站在究極異獸的一方，那麽肯定不會選擇幫忙。但小溪的大腦中卻有一個聲音告訴她，露莎米奈極有可能不會對究極大都會的災難視若無睹。
她會助究極調查隊一臂之力，尋找抑制光輝大神發狂的方法。因為露莎米奈在意的只是自己的丈夫，丈夫的失蹤讓她深受打擊，變得瘋魔、扭曲又偏執。這種極端的偏執使她逼走了自己的兒女，也為她的寶可夢們帶去了劫難，但是還不足以毀滅世界。因為露莎米奈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了尋找失蹤的丈夫上。她打開究極空間的本意不是毀滅世界，而是去那一頭打探丈夫的下落。莫恩博士失蹤一事是露莎米奈的軟肋，這使她有懈可擊，不會一心一意為光輝大神效力。
光輝大神需要的是一個沒有弱點的人。那個人必須生活得幸福美滿，沒有強烈又迫切的渴望，因此不會被自己的情感和幻想纏住。當他/她在獲得宇宙另一端的力量和智慧時，不會為了實現自己的欲望，而辜負光輝大神的期許。
大吾告訴露莎米奈他恰好知道究極調查隊的事，希望能參與讨論。小溪收起思緒，聽見露莎米奈告訴大吾她辦公室的位置，她和大吾約定一小時後見面。思考過度讓小溪腦仁疼，她按壓太陽穴，耳朵深處響起嗡鳴聲。
露莎米奈離開了，小溪找了個凳子坐下。巨金怪和穿山王分別來到賽場的兩側，六尾在賽場邊緣安頓下來，為穿山王助威吶喊。
“小溪，麻煩你當裁判。”大吾看着垂着腦袋的小溪，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摸摸她的額頭，“怎麽了？是不是哪裏難受？頭疼？”
“頭有點暈，不礙事。”她彎彎眼睛，擋開大吾的手，“加油！你和巨金怪一定能獲勝。”
“謝謝，我和巨金怪自然不會輸。”大吾欲言又止，不顧小溪的阻擋，手掌穿過她的頭發，固執地捧住她的臉，“我很擔心你。你從剛才在實驗室起就不對勁。”
小溪也覺察到了自己的不對勁。那只水母真的沒有毒嗎？她問自己。她覺得有一股未知的、黑暗的力量在她的體內駐紮了下來，用毒素滲透她的神經，好讓她逐漸失去理智和人類的溫度，為她換上一個讓她和大吾都陌生的人格。
“實在擔心的話，等結束後你帶我去看醫生吧。”大吾不安的樣子讓她難過。小溪勉強提起唇角，接受了大吾的提議。
“好。”大吾點頭，小溪松口總算讓他松了口氣，“現在先麻煩你做裁判。還能堅持嗎？”
小溪回答“沒問題”。賽場兩端，穿山王和巨金怪巨金怪已經幹瞪眼好幾分鐘了，穿山王迫不及待地揮動尖爪。大吾見此跑回巨金怪身邊，小溪宣布比賽開始。
“彗星拳！”大吾先發制人。小溪以為他會試探穿山王的能力，不會一開始就全力以赴。然而大吾卻毫無保留，在第一回合便讓巨金怪用對冰系寶可夢效果絕佳的鋼屬性招式。
穿山王的第二屬性是鋼系，鋼屬性為它增加了對鋼系招式的抗性，因此它沒有躲閃，直接迎戰。只見它擡了擡爪子，天空中下起冰雹。賽場上空風雪交加，場地的泥土凍結，很快被一層細雪覆蓋。
穿山王朝巨金怪撲去，尖銳的爪子使積雪揚起，它的身影隐匿在了漫天雪花之中。巨金怪在空中眯起眼睛，計算穿山王的路線，毫不留情地會出臂錘，命中穿山王的肩膀，小溪聽見冰塊破裂的咔嚓聲，為穿山王捏了把汗。巨金怪力度相當可怕，穿山王被擊倒在了雪地裏，半個身體都悶進了雪中。
“六尾！”六尾一臉認真地上蹿下跳為穿山王加油，就差自己上場和巨金怪決鬥了。
“等等。”大吾揚手，阻止巨金怪追擊。
小溪知道，他在等穿山王站起來。他希望穿山王把全部實力展現給他看，這全部的實力不僅囊括了爆發力、招式強度、耐力等在競技場上決定名次優劣的因此，也囊括了它和其他寶可夢之間的牽絆。小溪過去的經歷已經證明，牽絆能實現很多看似不可能的目标。
她的頭痛更劇烈了，疼痛不僅局限于頭部，還蔓延到了全身每一處，宛如有無數啃果蟲在啃食她的神經、侵吞她的理智。她以為自己能堅持，但是疼痛連綿不絕，如海浪般漫過她的脊椎和四肢，這讓她回想起了方才幻覺中的深海。她吃驚地發現，她自己對她當前身體的變化并不那麽意外。她知道這個她必須忍受這個過程，接納這些痛苦，她的潛意識告訴她，這是獲得力量和智慧的必經之路。
小溪咬咬牙，将手肘撐在膝蓋上，手掌抵住頭，勉力集中注意力。
“你的對戰方式非常利落。”大吾屹立在風雪中，望着掙紮着從雪地裏爬起來的穿山王，“透過寶可夢的對戰方式，我能了解到寶可夢的性格，推斷出它們的經歷。”
“經歷”一詞似乎刺激到了穿山王，它舞動爪子，巨金怪上空驀然出現許多巨型冰柱。冰柱猛烈地朝巨金怪墜下。
“擊碎它。”大吾話音剛落，巨金怪騰空而起，用利爪将冰柱破開。雪花四濺，宛如雪崩一般，霎那間大吾和巨金怪的的身影被滾滾霜花掩蓋。海風将霧氣吹向大海，小溪看見大吾還站在原來的位置，保持着剛才的姿勢，發型和服裝一絲不亂。
“很有力的冰柱墜擊，但冰柱的排列太松散，依然有進步空間。”大吾肯定道，提出建議。
穿山王終于從雪地裏站了起來，它默不作聲地盯着大吾和巨金怪，一只爪子撐着地面，不住喘氣。
“從我和巨金怪的對戰風格，你也能判斷出我們的性格和經歷。你覺得我們會是你的好搭檔嗎？”大吾微微翹起嘴角，笑意在眼睛蔓延，“讓我們彼此都全力以赴。巨金怪，彗星拳！”
巨金怪加速朝穿山王俯沖而來，穿山王躬身，豎起尖刺迎戰。它擡起左爪，全身的鋼鐵化為光束。光束凝聚在它的爪子周圍，而後朝巨金怪猛烈地發射出去，銀光炸裂，光芒奪目，如同鋼鐵彙成的洪流，席卷了整片樹林。霎時間狂風呼號，賽場上空的冰雹撒得更急，化作了鋪天蓋地的暴風雪。
“是鐵蹄光線啊。”大吾贊嘆道，身體前傾，舉起手臂遮擋風雪。他的眼睛被光束映成了銀色，“這個招式是伽勒爾地區訓練家的發明，不愧是鋼屬性的最強特攻技能。百聞不如一見。”
穿山王被鐵蹄光線的後坐力掀翻，摔向身後的大樹。它背上鋒利的冰刺将樹幹削得搖搖欲墜。巨金怪突破暴風雪，襲至穿山王面前，穿山王舉起爪子護頭，做保護狀。
“停下。”在巨金怪的拳頭即将碰上穿山王時，大吾下令點到為止。
巨金怪幹脆利落地收手，但無法收住由它招式帶起的風暴。只聽一聲轟響，穿山王身後的大樹被風刀切成兩段。
“是我和巨金怪贏了。”大吾宣布。伴随樹木倒地，他還捕捉到了另一個倒地聲。
他望向場外，只見小溪從凳子上摔了下來，不省人事地趴在雪地上。
“小溪！”大吾跑向她，把她扶起來。
他将她的腦袋枕在自己的膝蓋上，右手覆上她的額頭，她有一點低燒。小溪雙眼緊閉，即便在昏迷中肌肉也完全繃緊，痛苦地弓着身子。也許是大吾的體溫和氣息讓小溪安心，無意識中，她不斷将身體挪近大吾。
“我們馬上去醫院。”大吾心疼地吻吻小溪的手背，把醒來的穿山王挪到巨金怪的背上，六尾也跳了上去。接着他抱起小溪，想要去碼頭，但又放心不下穿山王和六尾，于是朝露莎米奈的辦公室快步奔去。
作者有話要說： 1. 本周的更新，謝謝大家！啊，我好像又忘記修前文了，我保證下周一定！
2. 小溪還沒有完全黑化，目前只是出現了第一階段的不對勁。之後會每況愈下，但偶爾也有狀态好的時候，可以和大吾一起發個糖。這章大吾帥到我了，不管是壁咚的大吾還是對戰的大吾，都帥得讓人腿軟。
3. 這一章是以太樂園最後一章，下一章兩人在醫院。雖然小溪不斷黑化，但按照她本來的處事方式和大吾對她的喜愛，兩個人一時半會兒不會出現大矛盾。哎，明明只是度個蜜月，可憐的小溪卻被神選中了。
4. JHW-92YC-ZNN-JZX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