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桢很莽。
用不太好聽的話說,就叫“傻大膽”。
別說有個八成勝率了,就算有個五點九成勝率,她想想也會去的。
她不是不害怕,她是覺得害怕也沒什麽用,莽就完事了。
在她過去遇見的事情中,“莽”配合上運氣,一般都是很有用的。易桢有時候會想:是不是因為自己畢竟是書裏的主角,總不能沒見到虐文男主就沒了吧。
她是主角,她必不可能死。
他們進入的這個“真陵墓”,已經是很地下的部分,雖然有夜明珠照明,但是依舊充斥着一股令人不适的寒涼。
一路走過去,機關大都已經被破解掉了,再加上兩邊一直在積極溝通,姬金吾很快就找到了徐賢他們。
徐賢的眼睛發亮,他渾身都充斥着“興奮”兩個字,說話聲音很大,像是有人給他來了一針腎上腺素。
“我的心願竟然還有實現的一天!我以為昭王這狗娘養的早死了呢!”徐賢笑哈哈地說:“我做夢都想手刃了這狗日的!竟然還有機會!”
他話罵得很髒,但是易桢相信他還能罵得更髒。
要是陳清淺在這兒,說不定還要和他蹲牆根,一起痛罵昭王,罵完兩個人再憑本事搶人頭。
其他人——比如姬金吾和範汝就很淡定,因為他們倆和昭王沒什麽明面上的仇,殺昭王就殺呗,懶得浪費情緒去罵他。反正最後就一刀的事情。
姬家最開始下昭王墓,是為了找陳清淺。為了這個,也确實是請了許多對墓葬機關深有造詣的能人來。
聽說因為被砸的錢太多,其中有幾位摸金校尉已經打算“幹完這票退休養老”了。
你看這flag立的,又多又密,像戲臺上的老将軍似的。
姬金吾準備了許久,那些匆匆忙忙定下開墓挖寶的世家子弟,自然是不如他準備充分。
易桢什麽用場都沒派上,全程就看各路大能炫技,一個炫完上另一個,炫出來就滿堂喝彩,沒炫出來就死在機關下換另一個。
甚至因為人多,能人也多,修士更多,墓道不寬,前排站不了多少人,她都沒上前排去過。
她一個姑娘,雖然勉強也算輕盈高挑,但絕對不可能高過一堆大男人去。
這一路上,她別說自己應對機關吧。她甚至沒看清楚過機關長什麽樣子,就直接被招呼“好了機關沒了,快走吧”。因為前面全是人,她正常看只能看見人家的後腦勺。
易桢從來沒有對“穩住,能贏,大佬帶飛”有過那麽深刻的感悟。
一路過去,機關五花八門,但是也都算有驚無險。
只有一點:路上并不是一直有機關,一些屋子有,另一些屋子又沒有。
而且有沒有完全是随機的,根本找不出規律來。
這意味着,除非你走進去試試看,否則你不知道這屋子到底是安全的、還是遍布着致命機關。
簡直像生姜炒土豆絲一樣迷惑。
然而,就在易桢稍微安心一點的時候,意外還是發生了。
那是一道狹窄的長廊,先行的修士來來回回試探了幾遍,都沒有觸發任何機關。他們商量了一下,覺得這條長廊應該沒有任何機關,于是就招呼大家快點過去。
“等我宰了昭王那狗娘養的,就給大家散喜錢。”徐賢說:“我們速度快點,人家可是金貴人,別勞煩人家坐起來下地,睜眼就給一刀。”
這人到底是長久地接觸過黑暗面,真要不顧及形象罵人、陰陽怪氣,什麽都能罵出口。
姬金吾來回打量了幾遍墓道,确實沒看出什麽不對勁來,也就沒有出言反駁。
他明白眼下确實該快點。
若是外面的大陣啓動了,昭王真的用這麽多人命生機完成了交換,誰知道他們要面對的是一個多麽恐怖的存在。
然而,就在易桢他們沉默地走到一半的時候,忽然聽見了一聲奇怪的“咔噠”聲。
就在聲音發出的同時,兩壁的牆忽然打開,瞬息之間傾倒出大量流沙。
易桢想往前逃,可是前面被人堵住了;想往後退,可是後面也有人。
她本能地用輕身術往上浮,可是也就逃離了一兩秒,随後立刻被沖瀉而來的流沙給絆住了。
他們來時的路已經被厚重的石門堵住了,幹淨的黃色細沙流動性極強,又多又重又急,一動它就跟着動,壓在四肢上,像是數噸重的石頭。
這簡直就是深海的暗潮。一個浪頭打過來,你就算修為高深,你難道能将大海挖空嗎?你難道能和大海搏鬥嗎?
大道早就衰微了,時代變了,阿sir。
姬金吾本能地抓住了她的手,害怕她被流沙沖走。在場的衆人已經被黃沙沖得七零八落了,黃沙還在不斷灌進來,要把他們全埋在這個墓道中。
黃沙中還有邊緣鋒利的石塊,掩埋在黃沙中,又借助了黃沙的沖力,是奪人性命的利器。
易桢根本舉不動劍,她的手是握着劍,但是流沙将她整個人禁锢住了,一動就往下沉。
她的真修之前被大量消耗了,現在幾乎沒辦法用任何防禦咒術,因為這些咒術耗費的修為都不低。
姬金吾急急忙忙扔出去幾個防禦符籙,可是撐起的保護層最多也只堅持了六個剎那,就被數噸重的流沙給活生生擠破了。
光靠流沙的壓強還不至于此,主要是流沙中有許多尖銳的石頭,以點破面,很容易就能将符籙的效果廢掉。
現在刀劍這樣的武器沒有多大用處了,大家都在往外砸卷軸,沒砸卷軸的一定是太平道修士,本身有符籙可以砸。
這個機關其實沒有任何技巧,也絲毫不精妙。
但是卻是最有用的。
大巧不工。
流沙伏火,向來是針對摸金校尉的好手段。
流沙他們已經遇見了,伏火其實就是将墓室充滿可燃性氣體甲烷,然後墓室一點光也沒有,外來者一旦點起火折子,頃刻間就會燃起大火。
伏火這種機關,一般是留在安放墓主人屍身的那個房間。很有些決絕的意思。
就算一把火全燒了,也絕不給盜墓賊撈到好處。
但是鑒于昭王比在場任何一個人都怕死、想活,伏火應該不可能出現在這個陵墓中。
姬金吾發現符籙不管用,開始直接往外扔高階卷軸了。這次倒是多撐了許久,足夠看清流沙最前方發生了什麽。
在場是有上品修士的,而且是上品修士的前百分之一。範汝和徐賢本來就在隊伍的最前方,比較輕松地脫離了流沙的控制。
他們之所以沒有回過身來救易桢,并不是因為不想救,單純是因為被絆住了。
傳說中昭王的親衛鐵騎,終于出現了。
但是他們并沒有近身上來搏鬥,而是仗着地勢居高臨下地發射弩箭。
箭出如雨!
向前是奪命的箭陣,向後是洶湧的流沙。流沙還在不斷推着他們前進,侵蝕他們的平衡能力。
易桢匆匆往前瞥了一眼,方才看明白眼下的處境,注意力立刻被右手邊飛來的一塊尖銳石塊奪去了。
她毫不猶豫出劍去擋,害怕那石塊會将眼下這個防禦卷軸再度擊破。這是好不容易撐起來的。
可是将那石塊擊飛之後,易桢才一眼瞥見姬金吾右肩上有個挺長的口子。
應該是剛才混亂之中被劃到了,肩膀上一片全是血污,只是因為他穿着黑色的披風,不顯眼罷了。
姬金吾看見她驚愕的眼神,連忙說了一句:“沒事,不痛,待會兒處理一下就行了。”
剛才有塊石頭擊破了符籙,要砸在她頭上了。他左手在啓用新的卷軸,又怕自己修為不高,用出去的符籙擋不住高速飛來的尖銳石塊,在符籙用出去的瞬間,直接用自己的右肩墊住了她的後腦。
這一下要是劃在了易桢的後腦上,恐怕人已經沒了。
但是她既然沒看見事情原委,現在也不是邀功讨巧的時候,姬金吾幹脆就沒提。
易桢不明白一個人怎麽會不痛呢。就算不怕痛,也是痛的呀。
流沙已經充滿了這個狹窄的墓道,開始向前奔湧而去。有餘力脫身的修士已經聚集在這一段墓道的最前端,合力抗擊鋪天蓋地的箭雨。
流沙在不斷墊高他們,只要堅持下去,很快流沙就會把他們和昭王鐵騎的距離縮短。
箭弩是遠程攻擊武器,一旦近身,就無法再發揮作用,必須和姬家的修士硬碰硬。
姬金吾小聲說:“你顧着自己就好,不用管我。”
他真的害怕自己拖累她。
易桢被他牽着手,一頓,說:“不會有事的。”
他們倆的手緊緊牽在一起,但卻并沒有什麽旖旎氣氛,甚至感覺不到對方的手摸起來是什麽樣的,因為握得太緊了,都生痛了。
姬金吾知道自己修為不高,從不托大,此時不好上前去,怕忙沒幫上,被箭雨網住就不好了。
易桢全神貫注在擊飛石塊,忽然腳下一空,一下子穩不住平衡,徑直往後倒去。
草!對手是活人!他們可以控制機關!不能代入一般的盜墓小說!
墓道地板向下打開的聲音被掩埋掉了,流沙和石塊互相撞擊、刀劍和密集弓弩互相撞擊的聲音太大了。
姬金吾瞬間撐開一個新的防禦卷軸,只牽着她的手不夠,怕被傾瀉而下的流沙沖開去,直接攬着她的腰護在了自己身下。
這種情況下,輕身咒根本沒用,越往上飛,受流沙的力越大,被打擊的越厲害。
易桢聞到他肩膀上的血腥味了,原來這麽濃重。剛才只是看着,還沒什麽感觸,湊近了,才發現傷口嚴重成這樣。
怎麽會不痛。
他們會掉到哪裏去?
墓道的地板下面是個暗室,沒有夜明珠,打開的空缺處又被湧動的黃沙蓋住了,現在周圍黑暗一片,什麽都看不見。
期間他又撐開了幾個新的卷軸,在鋪天蓋地的流沙之中死死抓着她不放手,生怕她被卷走,然後再也找不到了。
易桢不敢揮劍,她看不見,害怕自己的劍劃到其他人。她掉下來的時候,看見還有人掉下來了。
好像是姬家的修士,發覺不對,想要回身來救姬金吾的。
她不知道,黑暗剝奪了她的視力、嘈雜的流沙擊打聲侵吞了她的聽力,不斷下墜的失重感讓她的五感都失衡了。
下墜的過程被失衡的五感拉得非常漫長,流沙附加上重力勢能,變成了極為恐怖的力量。
他們身上的卷軸消耗速度很快,好在消耗完的最後瞬間,流沙終于不再繼續傾瀉而下了,墓道的地板又“咔噠”一聲合上,變回了原樣。
姬金吾死死扣着她的腰,用修為撐開一個不算大的防禦層,就算是防禦卷軸消耗完了,他們兩個人還因為慣性和長坡滾出去好長一段路,但是他這種嚴密的保護,依舊讓易桢只是受了點擦傷。
好不容易有機會用修為了,易桢努力了好一會兒,才讓自己停了下來,沒有繼續往坡下滾。
身上的人應該已經失去意識了,他的頭無力地靠在她的脖頸上,原本緊抓着她的雙手也慢慢放開了,要不是易桢反手抓住他的腰帶,估計這人就松開她,被流沙直接沖走了。
坡上還有流沙往底下沖,易桢咬着牙,用輕身咒浮在半空中,這樣暫時不會被流沙和飛石擊中。
她盡力往左邊靠,摸到略微凹陷的岩壁,找到一個可容兩人窩進去的小突起,爬了進去。
“阿桢,你把我丢在這兒,快走吧……”趴伏在岩石上的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過來,掙紮了好一會兒才有力氣說話,聲音不大,中間因為無法集中注意力斷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下去:“你過來。”
易桢以為他要說什麽,膝行了一步,俯下身子去:“怎麽?你有藥嗎?我給你上藥。”
只有這塊突出的岩石可以支撐他們,他們下方就是洶湧流動的黃沙,黃沙中夾雜着尖銳的石塊。只要被掀翻在滾滾黃沙之中,失去了平衡,立刻就會被卷走的。
易桢發現手裏被塞了幾枚戒指。
“那個梅枝樣子的戒指,你收好。”他顫着聲音說:“你拿出來,姬家的人會聽你的……範汝明白我的心意,他會幫你的……”
“黃銅的那個,裏面有一些可以短時間提升修為的藥,會反噬,你小心用。”這種劇痛之下,正常人應該已經無法說話了才對,但是姬金吾常年就生活在疼痛中,竟然還能撐下來。
易桢有些慌亂,覺得他好像在說遺言,連忙說:“沒那麽嚴重,還有辦法的,我、我可以用藥,我們會有辦法的。”
姬金吾搖搖頭,搖完才想起她看不見自己,斷斷續續地說:“我剛才已經用過這種藥了,用得太多了,反噬已經開始了……你快走吧,別管我了。”
易桢想去捂住他的嘴,讓他別說喪氣話了,可是胡亂一摸,摸錯方向了,只摸到他腿上都是黏黏膩膩的血。
他什麽時候把腿劃出那麽大口子的?他剛才不是用了藥、撐開了防禦層嗎?總不會防禦層全在她身上吧?他只護住了自己的頭部吧?
姬金吾還在斷斷續續地說話:“剩下的戒指,裏面有一些財物……你不要不收……一分錢也要難倒人的,有錢總是要好一些的。你以後找郎君也是……有錢一點,丈夫那邊的親屬會對你更好的……”
姬家不是一開始就這麽有錢的,他早年剛接管姬家的時候,經常愁的事情就是“沒錢”。錢是很重要的,世人慌慌張張,只不過為了幾兩銀錢而已,可是偏偏是這幾兩銀錢,可以解開世間的大多數愁苦。
易桢已經摸到了自己身上帶的藥,從芥子戒中取出了幹淨的水,給他沖洗傷口:“別說了,你沒事的,我不會把你留在這兒的。”
姬金吾沒有力氣推開她,只是繼續叮囑:“姑娘家一個人在外面……就算不嫁人,也好多用錢的地方……你出去以後,就說不認識我……範汝會幫你遮掩的……”
她在幫他包紮傷口,姬金吾仰躺着,他什麽也看不見。看不到她的表情、也看不到她是什麽樣子的,看不到她身上有沒有傷。
他的腿沒辦法走下去了。
姬金吾緩了好一會兒,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腿已經被包紮好了,易桢在給他右邊肩膀的傷口上藥。
他用力撐起身子,半坐了起來。他現在渾身都很狼狽,只慶幸易桢看不見他,至少最後在她心裏是好看的樣子。
流沙已經快要上漲到他們所在的這塊岩石下了。剛才甚至有一具屍體被流沙沖到這塊岩石上來,易桢摸到了姬家的标識,知道是之前那個跳下來救他們的修士,不忍心把它再丢下去,只把它擡到旁邊那塊小小的岩石上去。
姬金吾不知道她是去幹什麽,只當自己說動她了,她要走了。她願意活下去了。
他方才用命去救她,把自己弄得到處都是血、到處都是傷,要死了還把自己所有的遺物都給她了。她能活下來就好了。
姬金吾摸了摸自己心口的那個香囊,摸到了,他安心了。
他低低地說:“阿桢,你記不記得,之前你問我:我對所有人都好,以後怎麽向我的心上人證明,她是特殊的呢?”
他的頭靠在堅硬的岩壁上,包紮好的傷口還是在痛,夢呓一樣:“我證明不了。”
我自作自受。我證明不了。
我真的愛你。你好好活着。
她要活着,她最好了。要是真像佛家說的那樣,人有下輩子,希望下輩子還能遇見她。
不能和她在一起也好,他只想再看看她。這裏好黑,他剛才都沒有多看她幾眼。
不過她也沒看見他那麽狼狽,所以還可以接受。姬金吾這麽想。
他會坐在這裏,慢慢地死去。黃沙會掩埋他,尖銳的石頭可能會将他分屍。若幹年後,會有滲入地底的雨水來到他身邊,讓他的枯骨變得有些濕潤,植物的根會将這些濕潤再度吸走,讓它們回到大地上去、在陽光下面。
但是他沒法再回到陽光下去了。
易桢聽他那麽低低地說話,沒意識到他真正在想什麽,正要爬回他在的那塊岩石,忽然聽見他繼續說:
“我不好,你不喜歡我是對的,和我在一起會被人笑話的。”
“我太差勁了。對不起。”
“……我那個時候真死了就好了。對不起。”
易桢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說對不起。好像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一樣。
好像一個人是長兄、是寡母的獨子,就活該承受一切一樣。
他就活該這麽痛。誰讓他十幾歲痛成這樣,為了能夠繼續修行,竟然去找了壓制痛苦的辦法。他明明可以不這麽做的,他明明可以硬扛這些痛的,又不一定會痛死。
他就是活該,是他自己選擇的,又沒人逼他,是他自己為了活下來,一步一步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他活該這麽痛、活該被人唾罵、活該名聲不好、活該做墊腳石、活該死在暗無天日裏。
他當初是自己選擇要活着,自己不去死的。給了他好多機會了,他竟然都選擇死皮賴臉地活着。
對吧。怎麽不去死呢?
易桢什麽都沒想,她在靠本能行動,她覺得人家救了自己,自己不能丢下他就走。
易桢爬到他身邊,反複比劃怎麽把他背起來,說:“你沒有差勁,你很好。”
姬金吾被她吓了一跳,他以為她已經走了,不然他也不會一個人絮絮叨叨說那麽多。
可能是因為很小的時候被一個人關了許久、沒人和他說話。他是小孩子的時候,還挺話唠的,又覺得自己不該話唠,又控制不住話唠。現在偶爾也會絮絮叨叨的,都是童年塑造出來的。
姬金吾接着發現她要來背他,他意識到她要幹什麽。他已經不是被吓到了,他恨不得拖着傷腿,自己往流沙裏跳,免得拖累她。
他掙紮起來,易桢一下子壓不住他的動作,咬着牙說:“別鬧,過來,死有什麽好的,乖一點,我背你上去。”
她是主角,跟着她必不可能死。
姬金吾說:“死不痛的,阿桢。你快走吧,我沒事,死之後會去一個很安靜的地方,沒有關系的,我願意去。”
易桢知道他為什麽說這話,因為他一直以為,九歲那一年自己是真的墜亡了,他以為自己已經死過了。
易桢強硬地抓着他,三兩句把當初的真相解釋給他聽,把陳清淺說的話全部告訴他,最後說:“好日子就要來了,死什麽死,莽一點啊姬金吾!!沒什麽證明不了的,我相信了,給我起來!”
她相信他真的愛她,她還要舍命救他。那她是不是……
姬金吾不敢往下想了。
姬金吾惶恐得不知道該說什麽,腦子裏只剩下剛才說的那幾句話,不自覺又重複道:
“我不好,你不喜歡我是對的……”
易桢打斷他:“姬金吾,閉嘴。”
“和我在一起會被人笑話的……”姬金吾沒能繼續把話說下去。
因為易桢扳着他的下巴去吻他了。
腳底下就是滾滾湧動的黃沙,他一身的血腥氣,狼狽得要命。
但是易桢跪坐在他身邊,強硬地扳過他的下巴,吻住了他的嘴唇。他的嘴唇又軟又涼,或許是因為剛才流了太多血。
這是一個很兇狠的吻,易桢甚至不小心把他的嘴唇磕破了,但是她也沒道歉,拉開距離,用指腹給他抹掉唇上的血珠,兇兇地說:“好了,你相信了嗎?證明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