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真是太晃眼了,把屋子照得亮堂堂的,好像所有黑暗都無從遁形、也不應該存在。
姬金吾手上割開的傷口很大,他當時激動了,而且因為習慣了疼痛,被割開多大的傷口都不覺得害怕,只害怕她用厭惡的眼神看着自己。
不要讨厭我。
我知道我讓人讨厭,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讨厭我。
這話說的他自己都矛盾,可是若是連這句話都沒有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還有什麽可說的。
他手上的傷口有些長,所以現在他要包紮自己的傷口,也挺費勁的。不過姬金吾已經十分熟練了,雖然麻煩了一點,但也不是不能繼續。
易桢原本是沉默地看着他處理自己手上可怖的傷口,可是看着看着有些于心不忍,想幫幫他,又立刻把這股沖動給抑制下去了。
既然決定離開上京了,就不要再給他什麽錯覺了。
于是她把視線匆匆挪開,随便望着桌上的其他東西。
“雲異道的修士,近來出名的少。”姬金吾說。
易桢一愣,随後發現自己望着的那個方向有本《五運六氣談》,那是雲異道的卷宗。
“嗯。”易桢發出一個簡單的音節,以維持基本的社交禮貌。
“先帝昭王在時,北幽的雲異道極盛。因為先帝昭王身邊最重用的親信,就是一位雲異道的修士。”姬金吾怕她無聊煩悶,主動挑起了話題。
他手上的創口太大了,上過傷藥也還需要不同方向的多次包紮,才能完全覆蓋住創口。
“昭王和那位修士的關系非常好。昭王去世的時候,那位雲異道的修士還自請殉葬。”姬金吾說:“也有說法是,那位雲異道修士設計了整個昭王陵墓,為了防止他人破開墓穴,所以必須将他殉葬。”
“但是我個人是不太贊同這個說法的。據可靠消息說,那位修士已經成功晉位真人,昭王想要強行殺死他殉葬是不太可能的。”
“不過,我前些日子聽到一則趣聞。說是雲異道修士所設計的陣法,攝取的生靈越多,力量越強大。”
易桢已經聽過很多這個昭王的傳聞了。多到她都可以列個大事表來。
上元積年1798年,昭王繼位。同年,他開始修建自己的陵墓。
在修建陵墓的同時,昭王作為一位幾乎能打滿分的帝王,完全把控了朝政,并且開始了和北戎的戰争。
在兩國的戰争中,北幽在昭王的領導下,幾乎将北戎亡國。
但是上元積年1814年,昭王的寵妃及愛子接連去世。
昭王因此消沉,北戎也因此獲得了喘息的機會,沒有真的亡國。
此後,昭王開始把主要精力放在尋找傳說中的秘寶上。那件法寶據說可以起死回生,讓他的寵妃與愛子從幽冥之地歸來。
昭王死于上元積年1829年。他死前三年,他的皇後因病去世了。
而他最後選擇同他沒有孩子的皇後合葬。
“聽說昭王給他那個早逝的寵妃準備了許多活殉。”易桢說。這還是聽林娘子說的。
姬金吾點點頭:“陳清淺就是他封入墓中的最後一批活殉。但是她手上有不死蠱,我傾向于她依舊活着。”
“啊?難怪你找不到她?”易桢的心微微往下沉了一沉,因為“活殉”這個詞給她帶來了不好的預感,之後他要說的事情很可能比這還不幸。
“嗯。”姬金吾說:“因為她是出身南嶺的巫女,所以我是先從南嶺找起的……我想,她應該是南嶺出逃的聖女的女兒,我起初懷疑她是被抓回南嶺了。”
“真的找了許久,一點蹤影也沒有。”姬金吾說:“還是……同你成婚的那天,有人上報說在北幽的醉歌樓裏看見了陳清淺的臉,才找到具體線索的……我找人繪制了陳清淺的畫像,以方便大家辨認。為了不讓大家發覺我身上蠱毒的事情,一直只說是尋找她。”
易桢微微擡起眼:“你是故意讓所有人這麽認為的。”
姬金吾知道這件事情無論怎麽說,都對自己真正的心上人不公平,因此只是低低地為自己稍微辯解了一句:“我要遮掩我身上蠱毒的事情。沒有比癡情更好的幌子了。”
易桢:“……”
姬金吾。我有時候真的不敢信你。你裝得太好了。你說的這些話,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假的?總不能這一輩子都靠真言之誓過日子吧?
姬金吾看着她,好像意識到了她在想什麽,有些絕望地說:“我以後什麽事都不瞞着你,你問我我都說。”
易桢:“……”
這句話又是真的還是假的呢?
他好像怕易桢覺得不耐煩,手上包紮的傷口也顧不上了,匆匆忙忙地說:“我中的蠱毒,陳清淺說是叫不死蠱,是她母親自己培養的、獨一無二的蠱蟲。所以要解開,只能去找她。”
易桢愣了一下。
她記得,不死蠱和無間蠱一樣,也有許多個疊代版本。而且不同人研制的蠱蟲,還有不同的功效。
問題是,“不死蠱”這三個字,對應的哪個版本,都充滿了血腥和痛苦。
易桢問:“有什麽症狀?”她的臉有些發白,可能是因為剛才割破手流血了。
她在一步一步靠近秘密,這個秘密當初她想了很多遍,都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其實也可以拒絕繼續聽下去,直接轉身走的。但是又不甘心。她這個時候走了,恐怕臨死的時候還要想,當初那個秘密的真相到底是什麽。
姬金吾說:“我那個時候九歲,從懸崖上摔了下來。她給我用了不死蠱,當時立刻就沒事了。可是上元積年1817年,我身上開始出現劇烈疼痛,同時天資快速流失,無法再繼續修行……現在維持的品階,都是十七歲之前就達到的。”
他可能很不适應和人坦誠相對、剖心掏肺地說話,自己都不自在了,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地自嘲了一句:“……所以我說不想修行,其實是因為不能繼續修行了。只是為了不那麽難看,才這麽說的。”
易桢依舊死盯着那本《五運六氣談》,她不知道該回應什麽,好在他說話的語速的也很快,根本不給她機會插嘴。
“我私底下找了很多大夫,嘗試過很多法子,都沒有用。有個大夫說,可能這是不死蠱和南嶺同生共死蠱的結合。”
易桢好像聽過這個說法。
“不死蠱可以讓瀕死的人複生,但是複生的人要日複一日被游走在血液裏、讓他複生的蠱蟲折磨,”姬金吾說:“同生共死蠱,則可以讓兩個人的命運完全聯系在一起,可以随意分享對方的一切。”
易桢沒太懂,她有些疑惑地說道:“你是被中蠱之後,又過了七年才開始出現不死蠱的症狀的。”
姬金吾點頭:“所以那個大夫猜測,可能我中的那種蠱毒,可以汲取他人的生機,并且進行高效率轉換,将瀕死之人救回。但是如果瀕死之人在成長期,總有一天,轉換過來的生機會不夠用,于是不死蠱的蠱蟲開始起作用。”
嗯……這個大夫說的這種可能,還真的挺複雜的。
簡單概括一下。
上元積年1810年,姬金吾被人種下了某種蠱毒,瞬間從瀕死狀态複生。這個時候,他能夠複生,是因為他身上的蠱蟲在源源不斷汲取來自另一個人的生機。
上元積年1817年,姬金吾因為處于少年高速成長的時期,蠱蟲汲取的生機不夠用了。于是轉換成了另一種模式……不死蠱的模式。
所以他開始渾身劇痛。
“可是,這無法解釋你為什麽忽然開始流失天資啊?”易桢發現了盲點:“那個大夫的猜想不一定對,他只是猜,又沒有證據。”
“那個大夫說:我的天資,早就在從懸崖上摔下來的時候,命燈滅的那一瞬間,就徹底歸零了。”姬金吾說:“後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從另一人身上偷來的。所以上元積年1817年,可能我的天資并不是在快速流失,只是回到了原本的那個人身上去。”
“我現在能夠維持當初的修為,或許是因為之前的那種模式還在起作用,在一些生機還在被傳輸過來。”
易桢愣愣地看着他。
姬金吾在說話的時候,很多次想用後來者的目光,将過去粉飾一般,不是更改事實,而是讓它稍微沒那麽難接受。
可是他最後只是實話實說,一點修飾都沒有。
剛才答應她了。
姬金吾說:“我最開始不告訴其他人,只是因為不想被母親知道。後來不告訴任何人,是怕大家知道有這個可能性。”
易桢說:“只是可能而已,那個大夫沒有任何證據。況且這件事并不是你的錯。”而且這麽複雜的可能,根據奧卡姆剃刀定律,必定是錯的。
姬金吾低聲說:“我怕大家知道這件事,我的父親可能也會知道。他知道之後,就會殺了我。他一向最看重常清的修為,希望他能夠得道飛升。如果他可能有一部分天資在我身上,我父親一定不會猶豫的。”
易桢:“啊?”
這一瞬間,她心裏轉過一個可怕的念頭。
南嶺的同生共死蠱,最開始是一對雙胞胎姐妹研究出來的。她們處在敵對的部族,隔了很遠,為了證明自己值得信任,派了蠱蟲飛越茫茫密林,和對方一起種下了同生共死蠱。
易桢:“你覺得傳輸生機給你的那個人是杜常清?”
姬金吾說:“可能是。他在那一年取得了很大的進益,此後修行也是越來越好。”
易桢依舊皺着眉頭:“這只是一個連證據都沒有的猜想,根本不可信,說不定是誰故意離間你們。”
姬金吾說:“我知道。但是只要有一絲可能,我父親都會殺了我的。他不在乎其他人怎麽想怎麽看,他只看重常清的修為。”
易桢:“……”
易桢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她想了又想,輕飄飄地說了一句:“你……祝你這次能找到解藥,你中的蠱毒肯定不是這個。”
她忽然覺得恐怖,語速很快地問道:“可是你,解開這種蠱毒之後,你不就回到瀕死狀态了嗎?”
姬金吾說:“對,我可能會死的。”
他終于能光明正大地和她對視了:“前幾天,我聽你說喜歡過的時候,我想我肯定能找到給我下蠱的人,她說不定有辦法,讓我不再痛了,還能讓我活下來。”
“我不知道。這些年我已經嘗試過許多種辦法了。都沒用。”姬金吾說:“但是我當時覺得,你那麽好,都還是喜歡我了,我應該可以好好地活下來。”
姬金吾年少時也夢想過,以後娶自己喜歡的人,一生都只對她好,他們會組成一個完整的家庭,他會是個翩翩君子,大家都會羨慕他的妻子。他要成為一個合格的丈夫和父親。
可是他一直在痛苦中掙紮,一步一步,好像每一步都選擇了所能選的最好選項,可是還是徹底偏離了最初的初心。
他後來又夢到過能和易桢兩情相悅,然後他就把這些年的事情講給她聽。她那時必定是很喜歡他的,她就會心疼他,可能會吻他的疤。他也許可以哭,她也不嫌棄他。
他這麽多年,不管碰到什麽樣的事情,都從來沒有哭過。
可是真實又和當初設想的不一樣,他只是很平淡地把這些說了出來。
因為到底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
還有就是,她這麽不相信他。他忽然想到,好像嫁給他,并不會讓大家羨慕她。
大家會說,你看那個姑娘嫁的郎君,他以前是多麽的浪蕩,他還用了數十年去找另一個人。大家不會羨慕他的心上人的。
十七歲那個天資過人、謙謙君子一樣的少年早就在日複一日的疼痛中消磨掉了,在那個劇痛驟然出現的夏日消失掉了。
她很好。沒有他出現在她的人生中,她會更好。
這件事不難承認。
易桢只覺得難受。可是他好像并不太難受的樣子,像以往一樣地微微笑着,溫柔地看着她。
像是還在萬方船上,在無邊的大海裏漂泊,每天他都會溫柔地對她說,你都嫁給我了,這就是你的家,不要害怕。你喜歡什麽東西我都給你,昨天睡的好不好?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東西?
易桢飛快地說:“你不會死的。你不會死的。你會找到解藥,然後好好活下來的。”
姬金吾很想把她抱在懷裏摸一摸頭發,就像他在博白山要離開她的時候。
那時她剪了一束頭發給他,因為他要出遠門。好像每一對夫妻那樣。丈夫出門前要帶走一束妻子的頭發。
可惜并不是真的夫妻。
姬金吾說:“阿桢。你可以不喜歡我,但是你不要可憐我。我不可憐。”
他說了那麽多。其實是有私心的。他大可以兩句話就說完一切,但是他想多說一點。
多說一點,她待在他面前的時間就越長一些。她看向他的時間也多一些。
易桢幾乎是立刻接話:“我沒有可憐你。”
她話接得太急了,密切關注着他似的,又是害怕又是憐惜,兩種感情交織在一起,被他用溫柔的眼神看着,忍不住想要發抖。
易桢反複想着,不可以喜歡他,會被騙的。不可以喜歡他,會被騙的。
過去每次,她要因為他的溫柔體貼動心的時候,她都這麽想。
只有這麽想,她才能理智又清醒,一路遠遠地逃開去。
姬金吾忽然想起什麽,拿出一個淺色的扁方盒子遞給她,說:“之前幾次,你都差點被……不想看見的人發現,易容術到底不好長久維持,我便給你尋了這個來。你好好收着……不要拒絕,姑娘家一個人在外面也不容易,明日是我的生辰,就當我的心願提前用了。”
他對她所有的一切都知道得清楚,甚至知道她在躲着軒轅昂,還知道她厭惡軒轅昂。
易桢接過來,打開一看,發現是幾個小小的陣法卷軸,下面寫了不同卷軸的具體用途,看字跡是他親手寫的。
之前在給她準備這個禮物,所以才在翻閱雲異道的典籍嗎?
“郎君。”忽然有人敲門,低聲喚道。
易桢幾乎是瞬間想往後靠,拉開同他的距離,然後她才驚醒,發現自己和他已經坐得很遠了。
“進來吧。”姬金吾說。他示意易桢把那個小盒子收起來。
易桢朝他做“謝謝你”的口型。
姬金吾笑了。
進來的是個勁裝男人,他朝着姬金吾行了個禮,應該是帶來了什麽重要訊息。
“直接說吧。”姬金吾說。
勁裝男人聽他這麽說,果然毫不顧忌坐在一邊的易桢,說:“回禀郎君,宣王擅自下了聖旨,要将延慶公主葬入昭王墓穴。他說父親生前為自己最寵愛的女兒留下了墓室,沒理由不讓延慶公主下葬。現在北鎮司已經把陵墓地圖拿出來了。”
“餘侍郎還沒醒?”姬金吾挑眉問了一句。
“沒有。”勁裝男人答道:“現在宣王身邊,只剩下一個昭王時期留下的老仆人。”
勁裝男人說完,行了個禮,就離開了。
姬金吾看向易桢:“你早些離開上京吧。這裏太亂了。我不會讓人跟着你的,你放心。”
他想了想,又說:“……常清那邊,他到底入世太淺,有的事情處理得不太周全。主要是我父親,他有時候不太講理,還喜歡查人底細。我很抱歉,他這麽說你。”
竟然是在為自己父親方才的話道歉。
易桢的腦子已經被攪混了,“昭王”、“宣王”、“父親”、“墓穴”、“寶藏”團團轉,她好像在混沌中抓到一線光亮,又好像什麽也沒發現。
“昭王墓穴裏有已經被破解的藏寶圖,藏寶圖指向可以颠覆王朝的法寶。”易桢輕聲問:“這個消息是你散播出去的嗎?”
姬金吾搖搖頭:“我同你成婚那天,才抓到陳清淺在上京的線索。這個秘聞改編的童謠都在上京城裏傳播三四年了。”
易桢低聲說:“也就是,昭王死之後就開始傳播了。”
易桢問:“一直在聽大家說昭王的墓室,昭王的墓室到底在哪裏呢?”
昭王的墓室是由那位雲異道修士親自設計的,鑄造整個墓室的也都是雲異道的修士,甚至将昭王安葬的也都是修士。明面上說昭王葬在北邙之北,但是大家都默認那是個假墓。
這本來是極其機密的信息,但是姬金吾什麽都告訴她了,也不介意再多說幾句:“在皇宮底下。”
易桢:“啊?”
姬金吾笑着給她解釋,他很喜歡她帶着懵懂和不解來問他問題,他相信她在信息足夠的情況下,絕對不會比自己差:“一直以來,大家總說昭王癡情得過分了,但他其實也很喜歡權勢。”
“他繼位的那一年,就開始修建自己的陵墓,希望自己生前的權勢也能帶到死後去。”他慢慢解釋道:“他死後,基本把生前所有喜歡的東西,都帶進自己的墓裏去了,包括他生前信任的禦前鐵騎。”
“宮中秘藏的陵墓地圖,顯示他按照皇宮一比一建造了一個陵墓,就在皇宮之下。據說這樣,他就能夠長久地庇佑國祚。”
易桢:“昭王不是很聰明嗎?為什麽會将皇位傳給宣王?”傳給自己腦子正常的其他親族不是對國祚更好嗎?
姬金吾搖搖頭,說:“或許因為更看重自己的子孫後代?昭王生命的最後幾年,他幾乎完全不見外人,說是病重。昭王原本完全掌控着北幽皇權,也是因為他最後幾年病得不輕,北鎮司和世家才逐漸發展起來的。他最後幾年的狀況,我也沒有消息來源。你想知道,我讓人去查。”
易桢才驚覺自己問的有點多了,慌忙擺手:“不用不用,我就随便問問。”
要是不老想着“他要騙我”,和姬總相處還是非常舒服的。
她又想起方才他說的那些話,想着他現在身上是不是也還痛着,可是最後也沒有問出口。
易桢不喜歡他了。易桢以前也只是有過一點點動心。她離開博白山之後就沒有了。對,就是這樣。
不能和一個人在一起,就不要讓他誤會。這是易桢學到的道理。
易桢也不知道自己又和他客套了哪些話,總之最後終于離開了他身邊,走在了離開上京城的路上。
下午一兩點,是最熱的時候。
易桢戴着帷帽,走在離開上京城的路上。
上京城裏是不讓禦劍的。北鎮司的規矩。
一個人走在路上,還要注意避着人。她很快就開始一點一點回憶今天發生過的事情。
小杜弟弟的父親一開始就不太喜歡她的樣子,他可能提前查過她。
易桢:“……”
易桢想起來自己這一連串跑路,成功讓自己看起來非常難搞,而且可能和多個男人有一腿。
就……杜伯父眼裏,她可能是:從小被繼母發賣、流落青樓、被張蒼擄走、刺殺妹夫軒轅昂失敗,但是在妹妹喪期,反手搞上了自己的妹夫、臨嫁逃婚、嫁給姬金吾之後又被妹夫軒轅昂擄走、不知因為什麽逃出軒轅家,莫名其妙和李巘道長搞在一起、然後前不久又和李巘道長掰了,回身開始搞前夫的弟弟(也就是小杜弟弟)。
易桢:“……”
這個生平履歷,她看起來真的好……那啥啊。
說起來,姬金吾眼裏的她也是這個樣子的。可是他一直在珍重地說“你那麽好”,可能在他的眼裏,她确實比所有其他人都好吧。
盡管她不是高門的貴女,而是曾經流落青樓的末流刺客。
他都誇她又好看又聰明。
易桢:“……”對不起啦!有誰不喜歡被誇誇誇呢!就算懷疑他是騙人的,也會不由自主地開心嘛!
太陽太烈了,她走了一段路,覺得有些口幹舌燥,在路邊的茶鋪停下來,打算喝口茶再繼續往前走。
離城門已經不遠了。
說起來,如果她這幾天的記憶沒有錯的話。皇宮和上京城的外圍構造,完全是一模一樣的形狀,只是等比縮小了。
她正打算走,忽然發現有人發消息給她,于是沒有站起來,而是在殘茶前看起了玉簡。
【杜常清:桢桢,我給你道歉!我父親剛才說了不好的話,對不起!他有時候會有點固執,但是他心是好的!我可能要暫時離開上京城,等我說服我父親,我就回來!】
易桢猶豫了一下,她在思考怎麽說不會傷害到這孩子。
既然發現了自己被長輩誤會了,那就不能必須澄清誤會,不能再這麽繼續下去了!她易桢才不是這種人!
【易桢:小杜弟弟,有一件事情我要和你說清楚。】
【易桢:你父親可能誤會了我們之間的關系。我之前也覺得你可能不太懂這方面的事情,只是誤會了一些比較常見的好感。】
【易桢:可能你不是這個意思,但是我覺得自己應該要說清楚。】
【易桢:我對你并沒有任何男女方面的感情。我十分感謝你在上京救我的那一次,以後你有什麽忙需要幫,也盡管使喚我。】
對面沉默了好一會兒。
【杜常清:啊,那個。沒事的。我其實不是……對了,還有一點,我想應該說清楚。】
他好像有點語無倫次的樣子。
【杜常清:上京徐督主面前救你的那次,其實我應該打不過他,他當時就是直接放水了。】
【杜常清:後來我知道兄長和他有過來往,他應該是看在兄長的面子上,嗯,放我們走的。因為我長得和兄長一樣。】
易桢:“……”啊?
【杜常清:嗯,你手上那把匕首,其實是北幽宮廷的做工。如果沒猜錯,可能是徐督主送給兄長,兄長再轉送給你的。】
【杜常清:但是易姑娘,兄長他可能并非你的良配。這麽說并不是……嗯,不甘心。他有時候,說話不是真的。】
他字句都有些破碎,可能是有點語無倫次。
說起來,小杜弟弟和姬總關系那麽好,他完全沒發現姬總不對勁嗎?也真得是姬總夠會瞞,以及小杜弟弟夠單純,他們倆才能保持這種“兄友弟恭”的氛圍。
易桢嘆了口氣。
【易桢:我知道了,謝謝你提醒。】
軒轅昂打算親自下到昭王的陵墓中去。
按理來說,他修為并不算特別高,千金之子,不立危牆之下,不應該親自下到絕對有機關的墓室中去。
但是他還是決定去。
要麽他死在找桢桢回來的路上,要麽他找回桢桢了。
桢桢的身體已經沒有了,被挫骨揚灰了。他要是能尋到昭王的寶藏,可能還需要一個容納桢桢魂魄的容器。
對,他府上還養着一個易家的三小姐。
可是易如并不太像桢桢。她們只是眉眼有五六成相似,下半部分臉比較像。但是氣質完全不一樣。
桢桢是溫婉娴靜的。
那天在延慶公主宮中,在花下睡着的那個女官,倒是比較像桢桢。
雖然沒看見臉,但是身形真的幾乎一模一樣。
只可惜這兩天到處都是亂的,不好找她。他在北鎮司那裏得知真相之後,又精神恍惚了一會兒,一下子沒想到這事。
宣王也不知道是被哪位世家子慫恿了,一門心思要把自己的妹妹葬到自己父親的陵墓中去。
宣王還十分有理有據:先帝托夢給他說過了,他最寵愛的延慶公主,以後是要葬到他自己的陵墓中去的。
不過這種送上門來的開墓理由,各位世家子弟當然不會放過。
宣王和世家都大力支持,北鎮司那邊也很快放了行,按照北鎮司秘藏的墓室地圖,将公主的棺木及陪葬品挪到了陵墓的入口前。
必須要昭王親生孩子的血,才能夠打開陵墓的入口。
白白胖胖的宣王毫不猶豫地取了一整個玉碗的血出來。
這種場合,軒轅昂其實是不應該出場的。
參加公主的葬禮當然沒問題。
但是在場所有人,除了哭哭啼啼的宣王,都知道他們的真實目的其實是墓室中封着的那張藏寶圖。
當然,他們是不會進墓室裏去的。世家手下有的是虛無僧、北鎮司更是修士衆多,怎麽可能自己進入陵墓中冒險。
能借這個開墓的機會找到寶藏自然好,沒找到也不能把命貼進去啊。
但是北鎮司的徐督主卻讓軒轅昂也來了,甚至暗示他願意進入墓室也無妨。
軒轅昂覺得這位徐督主真是有意思。
他難道是想讓軒轅昂找到寶藏,然後等軒轅昂返回地面,再直接搶他的?
作者有話要說:買魚哥股的朋友,請停在這裏,然後等待分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