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城将自己的眼神收回來,沒有說話,他看着水水似笑非笑的神态,自己都不太明白他到底有沒有喜歡過任淼淼了?
也許在失去任淼淼的時候,他是有難忘的。
當他看着任淼淼死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也是有痛楚的。
但是那些瞬間又到持續了很久的歉疚。
真的能稱作喜歡嗎?
池城迷茫了,也變得困惑了……
水水溫靜的視線,如同淺淺的流水,對上池城自己都不明白的狀态,她只是和平的笑着,沒有質問,也盡量避免尴尬,“你有沒有想過,你真的是喜歡我的嗎?”
“阿水,我喜歡你這件事情,不是空穴來風。”
“就算你是個男孩子,我也喜歡你。”
“我掙紮過,但是我沒有做到可以放棄,我不知道将這稱作喜歡,算不算是膚淺,但是你給我一次機會,我證明給你看,好不好?”
池城是一個沒有經歷過感情的人,但是此刻的話語堆積得卻像是情感的智者,他太會将不滿的話語說得漂亮。
而面對他真實的眼神,也注定會讓很多女孩忘乎所以。
但是水水擇得很清楚。
她太知道在這個世界裏,終須要一別,讓誰愛上都是一個負累,那麽她既然做不到承諾,又怎麽會舍得耽誤?
水水知道在池城的世界裏,他和任淼淼是般配的。
也許愛情是不由別人做主的。
無論任淼淼對他有多麽的情深義重,他都有選擇堅守自我的權力。
但也是因為如此,她也有堅守自我的能力。
“我希望你想得清楚一點,也許你不了解我,你會喜歡我的假象,但是你要是看到我的全部,你确定你會喜歡上我嗎?”
“我會。”
池城沒有想的就回答,水水笑道:“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喜歡也許是注定要一輩子的事情,不需要那麽的倉促做結論,你可以給自己一點機會,讓你明白我對你是否重要?”
“那我對你重要嗎?”
水水點了點頭,她不欺騙自己,至少池城在她的心裏确實是別人無可替代的。
“也讓你想清楚,任淼淼是否對你也重要呢?”
感情是不能嘗試着發展的。
水水拒絕的話語很清淡,安靜的像是沒有給人留有任何回旋的餘地,她有這個本事,因為她是被人喜歡的那個。
耳邊傳來了很輕的腳步聲。
水水偏頭看了一眼遠處的任淼淼,含笑的目光對上女人迷茫的臉色,任淼淼的狀态不太好,擁有着一種尴尬,她準備撤離。
在這個兩人的場景裏,她的到來很是突然。
“任上将,池隊有話和你說。”
水水笑着招徕扭頭要離開的任淼淼,然後傾着身體,很輕的對池城說道:“我相信你有很多話要和她說,你們倆的事情不該讓我插入的。”
池城見水水要離開,一把捏住了水水的手腕,冷芒的眼神落在水水的臉上,視線從遠處收回,瞥到一道驚愕的失措,緊接着是迷茫的擡頭。
任淼淼在原地的目光落在池城的手腕,眉頭蹙起,面上都沒有了光彩。
水水同任淼淼有一樣的意外,但是她的眼神裏更多的是不可置信,面前的這個男人到底是賭氣?
還是真的生了病……
他這是在拿她氣她當初的不告而別,還是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子,他變成了一個“不完美的男人”,因為他喜歡上了“他”。
“池城。”
水水軟軟無力的說着話,眼神示意着遠處還有人,這時一個仰面,池城精致的面龐便直接的向她的臉龐壓上來,嘴唇對上她的耳畔,“霍水,我不是孩子。”
也不需要你教我什麽是愛。
水水愣怔了片刻,一道很清新的呼吸呼在她的耳膜,聲音磁性又溫暖,話語卻是一個一個字的咬出來,“晚上,海濱,我有話要和你說……”
“嗯?”
水水還沒有反應過來,池城前傾過來的身體便直了回去,松開握緊她的手,手指在她的臉上摩挲了一下,将她額前的碎發撩在一邊。
池城轉身離開,走遠的背影冷硬、冰涼。
水水的目光遲遲沒有收回來,在反應過來臉上餘下的溫度和身前的氣息,她只覺得池城剛剛說出口的話很重、很狠。
但是一切的動作,他明明又很是克制。
任淼淼緩緩的步上前來,站在水水的身邊,看着池城的背影在變得模糊後,低下頭,眼神裏盡是悵惘的失落,“他不喜歡我……”
“淼淼。”
水水想要安慰身邊的女孩,但是喉嚨哽了塊阻塞,說不出任何有效用的話。
“他從來不會對我這樣子,我也沒有見過他對任何一個女孩會是這樣子,老祖宗,他看你的時候,眼裏有光。”
任淼淼面上雖然是笑着的,但是聲音出口皆是涼意。
水水偏頭看着眼前這個受了傷的女孩,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視線裏不同于看別人的狀态,她對她是一種別樣的憐惜和心疼。
她本以為能用自己激起池城正面自己的心,讓任淼淼和池城重歸于好。
殊不知她卻再次傷到了任淼淼。
水水的手摸過任淼淼的臉頰,滑至她的眼睑,那裏彎成一條美好的弧度,沒有任何的濕潤。
任淼淼無疑是堅強的。
可是女孩的堅強不脆弱,又怎麽不讓感同身受的人覺得傷感?
她是一個不懂用自己武器的人。
“碧海明宮的紅狐貍,為什麽都這麽的惹人心疼?”
水水初遇任淼淼,她就感覺到眼前的這個女孩和她有着同根的溯源,只是那種強烈的懷疑讓她起初沒有自信。
直到她再次回到了正義學堂……
任淼淼深夜推開了她的房門,将她背上的“狐族”圖騰展露給她看,那是一朵紅色而妖冶的曼珠沙華,是任淼淼出世時被稱作下一任帝姬的象征。
這個圖騰在全妖界只有三個人擁有。
那就是妖尊水水,大帝姬妲己,小帝姬姒姒。
她們三個是妖界“狐族”至高無上的存在,身上均有着一朵綻放開的曼珠沙華,曾是水水用秘術在她們本沒有血緣關系的三人身上留下的牽系。
只是她們的顏色各自不同。
紅色是小帝姬姒姒的歸屬。
水水認得出來這朵熟悉至極的紅色曼珠沙華,但是眼前的人無疑不是她最愛的小妹姒姒,她眼神裏困惑,“你怎麽會有?”
“老祖宗,你難道不認識淼淼了?”
任淼淼看着水水,眼神裏別具傷感,她在這個世界裏也孤獨了很久,直到現在終于等來了與她最為親近的人,而眼前的人卻認不出來她。
“淼淼?”
“我的名字是您取的,當初娘親在生下我的時候,說我生來苦楚就沒有了父親,一定要老祖宗給我賜名,讓人不敢欺侮我……”
彼時的水水摸着懷裏任淼淼的臉,只是一瞬的思忖,便溫柔的念道:“狐族裏有只不曉天高地厚的金狐貍叫水水……
“那麽這個新出世的小狐崽子,定要比那只金狐貍更要猖狂,便喚她淼淼吧!”
水水的名字中有兩個水,就已經是天地人三界都不敢侵犯的妖界至尊。
而她給新出世的小紅狐貍取名“淼淼”,便是對她充滿了希冀,讓她在肩負“狐族”的苦難而生的時候,盼她有一天能複興“狐族”的榮耀。
在任淼淼出生之後……
她娘親的身上就不複有“狐族”的圖騰,那朵紅色的曼珠沙華從此生根在了任淼淼的背上,偶爾若隐若現的極為耀眼。
這也是預示着妖界的新一任帝姬的更始。
水水對任淼淼說的一切都沒有印象,但是她認得出來任淼淼背後的圖騰,她探出手指摸了摸她的後背,視線裏悵然若失……
但是很快的收回了所有交錯、斑駁的寒光。
水水接受了任淼淼是她們“狐族”後裔的事實,這種血肉締結的親緣,讓本來身處“異界”的她感慨萬分。
只是她很意外,為什麽任淼淼能認出她?
而任淼淼為什麽也會出現在這裏?
“狐族”不是遭遇了大劫,姒姒不是被關押在了地獄黑火之中?
那麽任淼淼是怎麽出世的?
為什麽任淼淼說她見過自己?
水水對這一切都感到困惑,而任淼淼這時笑着開口,眼神微酸卻滿是欣悅:“自從我們‘狐族’遭遇浩劫,這是我們的第三次見面。”
“第三次?上一次是什麽時候?”
“老祖宗,您都忘了嗎?”
任淼淼對水水的反應很意外,但是她認得水水的這張臉。
盡管隔了太久的年歲,已經沒有了很深刻的印象。
但是再模糊的臉……
只要水水站在她的面前,她就能直接記起來這張臉龐,因為妖界“狐族”的身上都有着很強烈的獨屬的味道,每一個人的氣味兒都不同。
所以他們能通過彼此的味道兒,直接辨認出來對方。
這就是任淼淼能認得水水的原因,當然她開始是不敢認得,因為水水周身的味道太淡了,她身上的法力全然散盡,也讓她“狐族”的氣味兒很淺薄……
但是在她再次回到了正義學堂的時候,任淼淼意外的發現水水的味道兒比先前濃郁了,也讓她更加确定了眼前的人就是她的老祖宗。
“第一次是五千年前,彼時娘親在地獄黑火中,全身捆着玄鐵鎖鏈,周圍的烈焰灼燒她的皮膚,她痛苦萬分的強撐着痛苦生下了我,是老祖宗來到那裏,将新出世的我帶走的……”
水水聽着任淼淼的話,腦海裏不知怎麽的黑光一閃?
但只是隐隐的疼痛,沒有任何的感覺。
“第二次是四百年前,那時我看到你在中南海濱一帶出現,同一個鲛人族的少年在一塊兒,你當着月色的樣子,好是清美,我踩着沙灘想要追上你……但是卻沒能喚住你。”
任淼淼說着話,眼底傷神了一下,但是很快的抹上了笑容,伸手捏住了水水的掌心,“老祖宗,這些年來,你都去哪了?”
“淼淼,你在這幾千年來,當真見過我?”
“嗯,只是每一次都很匆匆,而且我能感覺得到你身上的法力在消散,也讓我和你之間的感應很微弱……”
水水聽着任淼淼的話,眼神猛地擡起來,含着微微怔住的冷凝。
在這些年來她都去了哪裏?
而任淼淼講得這一切,她為什麽都沒有印象?
水水再次懷疑自己的記憶出錯了……
她對上古的印象只餘留在她薨逝的那天。
再多一點的就是有些亂竄的記憶鑽過她的夢裏。
除此之外,她真的不記得任何了。
“老祖宗,這一次你別離開淼淼,好不好?”
“淼淼,你娘親呢?”
“淼淼生來沒有父親,後又失去了娘親,我只剩下老祖宗一個親人了。”
水水聽着任淼淼的話,再次的覺得自己像是個被褫奪了記憶的木人,她什麽都記不得,她什麽都不清楚,她什麽都忘記了……
但是眼前的這個女孩,她漸漸地有了牽系。
這是姒姒留給她最好的親人。
水水走向池城,在他身邊站住的時候,當着一望無垠的被月光照耀得波光粼粼的海面,她淺淺的一笑,聲音溫平的出口:“池城,從明天之後,我就要走了!”
“你要去哪裏?”
“回到江州,回到該是屬于我的地方。”
水水同任淼淼相處了三天,在任淼淼那裏知道了她薨逝之後的“狐族”動蕩,也明白了是她的離開,造就了這五千年來“狐族”天翻地覆的改變。
雖然不是她任性的出走,但卻是她沒有擔住“狐王”的使命。
水水知道自己缺席了五千年……
這個世間是她破空出世了,而這一切的颠覆許也是她擾亂了時空的秩序,GDS也告訴她只有她回去了,那麽一切才會回到正途。
也只有她可以拯救“狐族”的被誤解,被欺騙。
水水知道她生來的使命是公平的。
這一切是她要承擔的。
她出現在這個世界确實是早到了,而這發生了之後,也給所有本在軌道上的事物都偏移了原來的走向,那麽她要做那個扭轉一切的人。
離開這裏……
這是虛幻空間給她選擇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