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城圓睜着雙眼,瞳孔放大的同時,雙腿立得很是筆直,他不願意離開這裏,更多的是他不想接受謝贏即将給予自己的解釋。
謝贏強行的拉着池城的身體,出了辦公室,這一幕在大廳裏認真的看向大屏幕的學員們來說都很是明顯。
他們知道池城是緊張了……
也明白在這裏沒有人能得罪任淼淼,而任淼淼的不告而來,沒有給予他們不适感,反倒是給了每個人心中燃起了希望。
這就是權威,是華國正義學堂的制裁。
在世界上,沒有人能逃避不公,至少陰暗終有人會給予平反的結果。
水水擡手,眼神同時不弱的擡起來,從任淼淼的手心裏抽走了那一張卷紙,這時她平鋪開來,看了一眼上面的題目,很是平靜的回應:“我做。”
簡單的兩字,像是結冰了整個大廳。
許多人都是沉默着……
他們看向水水拿着卷子走向了正中央的座位上,任淼淼就站在旁邊,眼神輕蔑的揚起來,雙手環胸,看不出來任何的喜怒狀态。
許弋站在一邊,舉起手,聲音頗具少年的無畏,“既然是要檢測這次成績的公平與否,我覺得我的成績也應該被質檢!”
任淼淼看向許弋,那個她一來就招惹了她目光的少年,此刻在一道特別的濾鏡籠罩下,更加顯出青春的狀态,是女人正青睐的那種欣賞。
“嗯?”
她淡淡的用一個語氣回應,這時莞爾一笑的示意許弋繼續開口,只聽得他的聲音具備磁性的有些低音的炮聲,“我請求任督查,也能給我一張試卷,讓我和霍水同學一起做!”
“你也想做?”
“嗯。”
“我早就聽說許政委的兒子,年紀輕輕就出落得一表人才,少年英雄,在學問上面堪稱同齡人無人能及,此刻一見,果然是好學,就連懲罰,都趕着上?”
任淼淼将“懲罰”二字嵌在自己的話裏,風輕雲淡的出口,若不是仔細聽,大家都沒有反應過來她将對水水的複核給予了批判。
“我和霍水,是教研組給出的第一、二名!如果她的成績有問題,我的自然也是有的,我請求任督察,給我一張試卷。”
許弋冷冰冰如同蠻牛的出口,給人以倔強,全然沒有退讓。
這時任淼淼直接朝着他的胸膛,将身子前傾,一張姣好的面龐壓向了許弋的身體,引得許弋自然而然的向後倒下去。
他的雙腿因為彎的有些虛弱的時候,視線捕捉到任淼淼那帶着玩味兒的眼神勾了一下,她的手一直背在身後,很是理智,甚至沒有準備碰他……
她的紅唇緩開,聲音很輕的只屬于他們兩個人之間,“你沒有資格!”
“為什麽?”
“因為你做不出來……”
任淼淼淡淡的說完話,瞬間直起了身體,一張臉瞬間涼下來,她擡手淡淡的看了一眼腕上的表,聲音恐怖的有些兇态,“現在是14:30,我限你兩個小時完成這張卷子!”
衆人聽到了任淼淼嚴肅的話,不禁脊背一涼……
這個女人真的有一種無法琢磨的感覺。
不過,倒也是符合她在國際中具備盛名的傳聞,她就是一個冷面特工,是專司各種毒辣的事情……
她面向任何一個敵人,從來都是笑着直接擰斷了對方的胳膊。
眉頭不皺,情緒不帶波動。
這就是“冷面魔女”任淼淼……
許弋站在任淼淼的身後,眼神怔怔的回過神,這時目光看向了前方坐在位置上的水水,目光又一溜的看了一眼在她前方背着手,眼神肅殺着在監察的任淼淼。
他回想了任淼淼在他面前說的話……
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那是什麽意思?
但是許久之後,他心裏有了一種難以置信的推測,‘也許任淼淼從一開始就是相信水水,或者她一開始就是因為一些人而沒有辦法不相信水水!’
許弋知道那個能左右任淼淼想法的人,應該是那個傳聞中同她很是要好的,也是那一屆唯一破例出現了兩位皇城警司特種部隊成員的另一人——池城。
池城被謝贏拉着出了辦公室。
這時池城直接甩開了謝贏的手臂,轉過頭來的時候,眼神充滿了憤怒,但是聲音非常克制,甚至是隐忍情緒,“你從一開始就知道,聯邦總局派下來的督察員,是她?”
“我開始也是被蒙在鼓裏的。”
“那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三個月前,在我勸你來到正義學堂接受教官委任的時候。”
“為什麽會是她?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根本就沒有死……”
池城說着話的時候,眼眶一直強撐着變得猩紅,他等着謝贏的回答,但是謝贏遲遲沒有開口說話……
他多想他告訴自己,‘他從不知道。’
可是他沒有。
這已經證明了他有心在瞞着自己。
池城輕笑着勾起唇畔,一顆淚水因為沒有所容之處,直接從他的眼睑處滑落下來,他已經很少哭的,因為淚水拯救不了他最愛的父母,也幫助不了他最親的隊友。
而此刻,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他這麽堅強的人,會變得這麽的懦弱?
她明明是回來了。
而且他也是一直期待着她安然無恙的……
但是為什麽在遇見她的時候,他的內心沒有一點的快樂。
反而是情緒的反噬,像是寧願她再也不要回來。
池城心裏的矛盾也在告知自己不能這麽想。
但是他好像做不到。
他想到那個在“Jealo”組織營地替自己而死的戰友……
每當他想到她,心裏就會難過到無法呼吸。
甚至只能讓自己用別的疼痛去消除這種精神上的歉疚。
而現在一切的發生,讓他知道她的死亡是假的,讓他明白他的傷心是假的,讓他感受他們的友情也是假的……
在這裏的所有人都把他當作一個局外人。
從沒有一個人在見到他這麽難過的時候,告訴他事情的真相。
這就連待他如父親一般的謝贏也是如此。
池城知道組織上的很多任務是秘密進行,而無法告知別人的無可奈何。
也許任淼淼的假死也是出于這樣的原因。
而讓他陷入難過而無法自拔,讓人都知道他因為冒進導致任務失敗,間接的害死了任淼淼也是其中設計好的一環。
但是這一切都這麽虛假,那麽什麽事情是讓人能夠信任的呢?
“阿城,你難道不希望她回來嗎?”
“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她根本沒有死!”
池城伸手抹掉了眼角将近風幹的淚痕,眼神再次猩紅的時候,聲音給人以一種刺痛的隐忍,他讨厭虛僞,讨厭欺騙……
尤其是面對那些明知道他底線而為之的人。
“我承認我騙了你,我一直是知道的,但是我沒有辦法!”
“所以……為什麽你們都知道,但是唯獨要瞞着我?”
“你是那場任務直接的參與者,也只有你能影響到任督查的成功,組織不允許我們告訴你,因為你不知道,會更好的促進這場任務的進行……”
謝贏眼神溫沉下來,聲色開口的時候,帶着一絲無可奈何的狀态,“我們知道你是沒有辦法帶着全部的理性完成任務的……
“所以我們選擇了與你同樣優秀的任督察參與到了那場任務中,用假死被俘潛入‘Jealo’的敵營內部,也想徹底的殲滅這個罪惡的組織。”
“起初,我們也不知道任督察是否完成了任務?因為她的消息徹底的斷送了,所以……我們也沒有選擇告訴你,因為我們也覺得她許是……”
謝贏沉默了一口氣,這時緩解了情緒後,再而頗具難色的出口,“幸好直到一年前,我們終于有了她的消息,但是……”
任淼淼從“Jealo”的敵營中脫離,不是光榮的完成任務的離開。
她是負了一身的傷逃走的。
在她被抓入“Jealo”的巢穴的時候,沒有如同組織所想的那樣子,她可以輕易的得到“jealo”的信任……
“Jealo”組織的人個個都是心思黑暗的,他們從來不會信任別人。
更不用說那是皇城警司特種部隊“精英聯盟”的人。
他們得到了她,只會變本加厲的羞辱她……
她遭受了世間上所有能想到的屈辱,被關在暗無天日的臭水深潭上的鐵籠裏,腦袋時常被人強行按在臭水潭中無法呼吸。
她被鞭笞,被喂毒,被紮針……
那些陰險自私的人,總是以羞辱她為樂趣。
謝贏說任淼淼被人發現的時候……
她是癱軟在一處碧藍如洗的海灘上的,身上破敗的沒有一處得體的衣服,濕漉漉的頭發絲裹着泥濘,全身上下的皮膚腐爛到發臭。
她用了七天的時間,才稍有意識的在聯邦醫院醒來……
卻因為被聯邦總局的人懷疑她是否叛變,再而在她脫難的第八天,她直接被羁押在了聯邦總局的最高刑事看守所。
那裏同“Jealo”的秘密營地一般的恐怖,據任淼淼的描述,她甚至有一刻的反動思想,她後悔回來了……
因為在她回來後,她受到了更多非人的折磨。
面對同胞的嚴厲的審訊,比起惡人毒辣的一套,她覺得自己更具備寒心。
幸運的是,任淼淼憑借着常人難以擁有的意志,她堅持下來了一切。
聯邦總局最高檢察院的人最終将她釋放,并授予了她在聯邦境內最高的榮譽頭銜,也為了彌補曾經的誤判,給她造成的身心折磨。
任淼淼和謝贏說過,她有時候恨不得自己一直是醒着的……
要不然她一閉上眼睛,就是幽暗一片的恐怖。
聯邦最高刑事看守所和“Jealo”的水牢都是她腦海中的地獄,是折磨到她無法呼吸,甚至要窒息而亡的心灰意冷。
她回想到那一天要不是她所在的牢籠因為水鏽的侵蝕,從半空中突然地墜入到臭水深潭裏……
緊接着那本來固若金湯的鐵籠觸在了潭底的礁石上,這才撞開了一直被鎖上的大門。
她在數十米下的深潭中,眼神凝成一股強而有力的堅硬,奮力的向上游,喉嚨裏、鼻子尖有血腥味兒彌漫而出。
在腦海将近歇息的時候,她挺着牙關,游出了水面……
直到她在一片安全無人的海灘上。
沉沉的睡了過去。
當她脫險的時候,她說那時的自己腦子裏都是停止的,她告訴謝贏彼時的自己只想自由的感受舒服的空氣,只想慵懶的癱在那裏不要動彈。
她甚至都沒有想過,也許她會再次回到陰暗潮濕的水牢裏……
但是那一刻她是全然無暇顧及的。
幸好,她等來的是聯邦總局的人。
池城聽到謝贏的話,眼神再也無力的表達出憤怒,更多垂下的是自責,聲音無聲無氣的出口,“她是怎麽在那段日子裏撐過來的?”
“那樣子的折磨足足持續了一年半多,至于她是怎麽熬過來的,我不知道,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會知道,我想這個世界上也不會有別人能夠感同身受的……”
謝贏低着頭,長舒出一口濁氣來,“任督察個性倔強,也好強,更因為眼裏有愛,所以她能完成別人做不到的事情。”
“……”
池城低着頭沒有說話,謝贏知道他自責,但是這一刻他欣然的接受着他的歉疚,因為這是他的應該,“阿城,任督察是你需要用一輩子去疼惜的摯友!”
“當初如果不是因為我失去判斷,她不會……”
“不,當初你要是沒有失敗,她也會義無反顧的選擇這麽做。”
只有這個計劃是最保險的,也是最能保護住更多人幸免于難,而且能獲得最為顯着的成效。
謝贏只是淺談辄止,沒有将後面更具備負重的話語出口,他太明白能支撐任淼淼回來的原因是什麽?
那無非是心裏有寄托,生的希望就不會因為眼前的茍且而磨滅。
任淼淼是為了池城回來的。
但是她偏偏卻不願意讓任何人告訴池城,她是因為他而來的,因為喜歡這件事情,不是強行的施壓,而是彼此的輕松最是快樂。
誰都知道任淼淼談到池城的歡顏?
但是唯獨池城不曉得任淼淼為了他,做了多少常人做不到的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