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汝作為一個實質上的獨身主義者, 這輩子估計是不會有孩子了。
他的真愛是自由。
但是自由如風的範貓, 在被自己好友姬金吾耳濡目染了幾十年,也不由自主地喜歡上了幼崽。
咳,作為一只白貓,他優先喜歡的自然是貓貓幼崽。
于是“想到就立刻去做”的範貓,在某個晚上,忽然想養個崽。
這個時候追求姑娘、求婚、成親、懷崽,再把崽崽生下來, 肯定是來不及了。
于是範貓去收養了一只被棄養的小橘貓。
小橘貓才剛出生沒多久, 一個巴掌那麽大。
而且這只小橘貓還和範汝不一樣, 這只橘貓“靈智未開”,是不可能進行修行, 變成像範汝一樣的妖修的。
範汝覺得沒問題。
他當過很長一段時間的貓,現在也能随時随地再變成貓。
他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和這只可憐的小橘貓共情,好好照顧它。
第二天範汝就知道自己錯了。
為什麽,一只巴掌大的橘貓,在吃完半盤貓奶糕之後, 再吃一個蛋黃,吃完蛋黃,還一頭紮進羊奶盆猛喝。
範汝覺得這應該不太對勁。
于是他把那只小橘貓拎了起來。
他看見了一個鼓鼓的肚子, 肚子鼓得像一個快要爆炸的皮球。
範汝:“……”
萬年單身solo的範汝決定冷靜分析。
首先, 這應該是小橘貓吃撐了的表現。
範汝立刻把居所中所有能吃的東西都收了起來, 不讓它繼續吃了。
然後他就去找姬金吾和易桢了。
這是他們倆準備要孩子的第十一年。
雖然還沒有孩子, 但是這兩位對育兒的了解, 顯然比範汝深刻許多。
範汝帶着小橘貓過去的時候,姬金吾和易桢正在玩飛花令,因為最近釀了新的奶啤,很适合拿來行酒令。
飛花令,簡單來說,就是兩人輪流說一句詩詞,必須要切合令眼給出的那個字。
取的字是“山”,才聯到第二句,易桢寫了句“骊山語罷清宵半”,範汝就把手上的小橘貓放在桌子上了。
小橘貓肚子圓圓,嗅到易桢手邊的零食味,毫不猶豫噠噠噠地從紙上跑過去,想要去吃好吃的。
易桢一眼就察覺到了,直接将零食盤撤掉,轉手遞給了婢女。
紙上的墨水都沒幹,小橘貓在紙上踩出許多梅花印,看見吃的沒了,立刻就地躺下開始撒嬌。
這下它全身都是沒幹的墨水了。
姬金吾和易桢是知道“範祭司收養了一只小橘貓”這件事的。
範汝:“它早上起來吃了好多貓奶糕,然後又吃了一個蛋黃,就變成這樣了,它會不會把自己撐死?”
易桢輕輕用手去摸了摸小橘貓的肚子:“感覺……還是看看大夫?”
大夫來之前,姬金吾遞了瓶奶啤給範汝:“要不要一起玩?”
範汝連忙搖頭:“不要。你們這個游戲不太适合我,換一個。”
易桢提議:“我昨晚做了副牌出來,你玩不玩?”
她原本就是個棋牌愛好者,抽空做了許多比較簡單的牌類出來,有部分不記得的,根據規則推理一下,一般也都出來了。
範汝繼續搖頭:“動腦子的都不要,簡單粗暴一點的有沒有?”
姬金吾笑道:“那我們待會兒再一起去林子裏玩。”
上個秋天,易桢找材料紮了幾個排球出來。
簡單介紹了一下規則,大家還都挺感興趣的。後來在林子裏找了塊空地,架了網,有來有回地打了幾次,覺得好玩,慢慢變成了休息日的保留節目。
正說着,大夫來了,範汝連忙捧着自己的小橘貓去找大夫了。
易桢悄悄對自己郎君說:“我待會兒,可能不能同你們一起去。”
姬金吾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易桢言簡意赅:“我可能懷孕了。”
姬金吾立刻呆在當地,眼眸中全是緊張,盯着她,等着她的下一句話。
易桢:“我早上看大夫的時候,大夫說脈相淺,不太确定,所以我沒和你說。但我還是小心點。”
姬金吾緊張地喝了口水,不太敢相信的樣子,但是喜悅已經從他的眼眸中流出來了。
範汝帶着他的小貓回來的時候,正好撞上他們倆坐在一起說話。
然後姬金吾就擡頭鴿了他:“我待會兒不能同你去了。”
範汝也不惱,他的注意力在自己的小橘貓身上,興致勃勃地給他分享:“大夫說橘貓就是喜歡吃東西,要我小心控制體重。”
他還惦記着回去給自己的小橘貓擦一擦臉,它的臉上全是墨水,完全沒注意到面前這對夫妻一臉的喜色。
範汝這人就是一個詞,“心大”,刀懸在脖子上都能睡着。
刀懸在脖子上能睡着,但是和易桢的崽崽待在一起,睡不着。
易桢這次是真的懷孕了。
她的小腹和範汝的小橘貓一起變大。
好在肚子裏的崽崽也和小橘貓一樣乖,唯一的愛好是睡覺。
她孕期幾乎沒受任何苦,孕五月的時候吐了幾天,孕後期浮腫過幾天,沒了。
大夫和醫女都說她運氣好、身體好。
但大概,姬金吾唯恐不周全的處處回護、時時調理也有些功勞。
生孩子的時間也短,幾十分鐘就捧了個小女嬰出來。
這小姑娘簡直是來報恩的,不愛吵不愛鬧,喂奶就喝,喝完就睡,醒着的時候愛笑,一點壞毛病都沒有。
就一樣,喜歡毛茸茸的小動物。
易桢其實也喜歡,她一直都喜歡毛茸茸。熊貓崽崽也喜歡、貓貓崽崽也喜歡,甚至她一直挺想撸兩把雪白雪白的範貓,但是因為範汝到底是個成年男子,沒好意思開口。
可是崽崽沒有這個顧慮。
易桢是完全不管帶孩子的,她的注意力在調理自己的身子,每天逗逗自己的孩子,看看她,和她玩一會兒,沒了。
喂奶、哄睡、換衣服、洗澡,她什麽都不管,也不怎麽問。
因為是姬金吾在管。
這麽多年,她已經養成了百分百信賴自己郎君的習慣。
崽崽剛生下來,沒取名字。這是一個比較偏門的習俗:小孩子生下來不取名字,就不會夭折,因為索命鬼沒法根據名字找到她。
大家就只叫她“崽崽”。
崽崽也喜歡毛茸茸。
範汝第一次帶着自己的小橘貓來看崽崽,崽崽就表現出了對小橘貓十足的喜愛,在床上爬着想去摸橘色的小貓貓。
姬金吾不敢讓她摸,因為畢竟小橘貓是動物,不通人性,萬一抓痛了它,一爪子撓上來,把小姑娘撓破相了,就不好了。
崽崽是個脾氣很好的小姑娘,阿爸不讓她摸小橘貓,她就可憐巴巴地收回手來不摸,也不哭,轉頭要阿媽抱。
小橘貓沒辜負自己的毛色,經過十個月的成長,已經變成了一只胖橘。
但是再胖的橘貓,對于範汝來說,都還小,依舊可以稱為“小橘貓”。
崽崽撲到易桢懷裏,使勁聞自己阿媽的氣味,克制自己不要哇哇大哭。她可喜歡易桢了,姬金吾天天帶她玩,但是比起阿爸來說,崽崽還是更喜歡阿媽。
易桢有一次陪崽崽玩的時候忘記例行親親她,然後轉身又和自家郎君親了一口。
崽崽當場就哭了,一邊哭一邊往易桢臉上親親,糊了自己阿媽一臉的口水。接着連續幾天沒理姬金吾,看見他就把屁股對着他。
有易桢抱着,崽崽還沒到哭的地步,只是可憐地縮在阿媽懷裏,帶着渴望,眼巴巴地看着毛茸茸。
看見自己女兒的小可憐樣,姬金吾和易桢一起心疼,然後他們倆轉頭就盯上了範汝。
毛茸茸、通人性、絕對乖巧、絕對不會傷害自己女兒。
範汝:“……”
範汝:“……”
崽崽也很喜歡白色的毛茸茸。
範汝還是只長毛貓,她薅起毛來可得勁了,薅完毛還能騎,玩得可開心了,咯咯地笑。
“孩子的義父,讓孩子騎一騎肩膀,是很常見的事情。”姬金吾這麽勸解他。
範貓根本不能動,因為他肚子上枕着個崽崽,崽崽手裏還抓着白色的貓毛,睡得流口水。
範汝在反思自己。
他以前一天到晚鼓動自己的好朋友姬金吾生個孩子,為了有個可愛崽崽給自己玩。
現在孩子生了,可愛崽崽有了,為什麽是崽崽玩他,而不是他玩崽崽呢。
易桢在逗那只小橘貓,她喜歡玩鬧,又愛笑,性格還好,身上可能有個針對幼崽的萬人迷buff,幾乎所有的幼崽都會喜歡她。
姬金吾就不一樣了,他雖然很喜歡很喜歡人類幼崽,但因為教育孩子的時候不吝于賞罰,當父親的風格還是偏于嚴厲,哪怕是自己的女兒,有時候也會怕他。
雖然崽崽剛出生那一段時間,這位新手父親整天對着孩子傻笑,看起來恨不得和孩子拜個把子。
照顧起來更是無微不至,都不像是親生的,像是親自生的。
姬金吾看了一眼自己睡着的女兒,轉頭看見自己家夫人在逗那只小橘貓,低聲問道:“阿桢,梅花開了,待會兒去看梅花嗎?”
範汝哀怨地“喵”了一聲,表示自己也想去。
姬金吾:“範汝在這兒,又有奶媽看着,不會出問題的。”
易桢點點頭,問:“我要不還是去把崽崽抱出來?”
姬金吾已經經歷過許多次了:“你抱着崽崽,崽崽待會兒就抓着你不讓你走。”
他說:“讓範汝幫忙看看孩子,沒關系的,他是孩子義父,也是時候肩負起自己的責任了。”
說完他給範汝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範汝立刻小聲地“喵”了一句,表示自己即将要敲他的竹竿。
易桢在一邊笑了。
他們說話的聲音都壓得很低,怕吵着崽崽睡覺。這會兒決定了,走出去,心裏想着,摘些新鮮的梅花,回去給崽崽認一認。
到底是個暖冬啊。
杜常清分線:接10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