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女主畫風不對[穿書]第 129 章 陽城日常(2)

現在是盛夏的尾巴。

陽城的盛夏是非常炎熱的, 太陽光幾乎塞滿了每一寸時間, 無休止的蟬鳴藏在樹蔭下,喋喋不休地重複着夏天的存在。

一天之中, 最熱的其實是午後的一到兩個小時,一般這個時候,大家都會停下手上的工作, 去午休一下,來解除漫長夏日的困倦。

易桢到這時還覺得有些不真實,像在做夢一樣。

姬金吾難得表現出這麽明顯的垂頭喪氣來。

他以往也有情緒不高的時候, 但都遮掩得不錯,想必眼下是實在傷心了。

想想也是,姬總對人類幼崽的喜愛簡直是突破了阈值。

上次見他表現出明顯的傷心, 是他某個心腹侍衛有了個女兒, 但是侍衛的妻子身體不太好, 女兒早産,出生不到一個晝夜, 就夭折了。

那個侍衛之前還說“請郎君給孩子取個名字”, 姬金吾認真了, 晚上翻了許多詩書, 拟好了兩個名字, 就等看孩子是男是女, 然後送過去。

結果小孩夭折了。

易桢陪他去探望了侍衛, 侍衛家裏自然都是哀戚面孔, 姬金吾送了些滋補的藥品, 還言辭懇切,好好地安慰了一下人家。

當時易桢以為他沒什麽事,結果只是因為要安慰人家,回來就悶悶不樂上了。

他把原本要送給小孩子的衣服和小禮品都收了起來,原本是要繼續辦公的,可是筆提了半天,集中不了注意力。

小孩子夭折一般是不會再取名字的,也不會正兒八經地發葬。因為本地認為小孩夭折就是福薄,再隆重辦葬禮,還會更加折損小孩的福氣,讓他死後也過的不好。

姬金吾可能實在憋悶,晚上就寝的時候,躺在床上看外面的星星,嘆了口氣,說:“不及一日一夜……也是一生一世。”

他這一輩子,如果說有什麽終極心願。第一是“娶自己的心上人當妻子”,第二就是“和自己心上人有個孩子”。

因為說好了晚上要燙火鍋,所以中午吃得很清淡,完全依着姬金吾的口味來,也順着他挑食。

他明顯不太能吃下東西,但依舊好好地坐在桌前,怕易桢擔心,很認真地往嘴裏塞吃的。

易桢給他夾了幾次菜,眼見他都吃完了,算着該飽了,就溫言問他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姬金吾很有些歉意地望着她:“是我不好,勾着你想要孩子,現在又給不了孩子……”

易桢抱着他,不讓他繼續說下去,知道他心裏難過,哄着他去睡一會兒。

夏日實在炎熱,屋子裏安放了冰塊消暑,或許是冰塊放得太多了,她在盛夏的午後都感覺到了刺骨的涼意。

易桢一遍一遍地撫摸他的頭發,給他揉按乏累了的指關節,輕聲同他說話:“大夫也說了,還是有可能的。我們看看別的大夫怎麽說,而且應該也不是不能治,慢慢調理,總會好起來的。”

姬金吾把臉埋在她的腰腹裏,不敢看她的眼睛,悶悶地叫她:“阿桢……”

“嗯。”

“不要嫌棄我。”

他原本就覺得自己對不住她,沒能把那個更好的自己給她。平日裏的自信心有挺大一部分建立在“我能把阿桢喜歡的,都給她找來”,現在整個人都喪氣了。

阿桢原本是不太喜歡小孩子的一個人,為了他都願意去看到小孩子的好處,願意給他要孩子。

可是她好不容易喜歡小孩子了,他又根本沒法給她一個小寶寶。

哪有這樣的郎君。

易桢吻了吻他的額頭,繼續給他順毛:“沒有。你想一想,要不是因為你,我可能也不會喜歡上小孩子,對不對?”

懷裏的男人“嗯”了一聲。

“那我是喜歡你,還是喜歡孩子呢?”

姬金吾:“喜歡我。”

易桢眼看着順毛成功,再次吻了吻他,躺在他身邊,伸手去抱他。

姬金吾把她攬進懷裏,他已經平和很多了,表情也在逐漸調整回來,眼睛看着她,眨都不眨:“阿桢,對不起。”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恍恍惚惚的,約莫覺得自己殘缺、自己不好,她原本可以有更好的郎君,全是因為他。

他心都碎了。甚至恨不得她責罵他、抱怨他,不要對他那麽好,他又不值得。

易桢去摸他的眉眼:“沒有對不起,郎君對我那麽好,沒什麽對不起的。我們好好看大夫,會有辦法的。”

姬金吾無比眷戀地去聞她身上的味道。

易桢低聲問:“想不想做?”

姬金吾很有些不明白地去看她。

這些天約好不能貪歡縱欲的,晚上都是淺嘗辄止,白日裏更是完全禁絕了。夏日裏來一回,總要去沐浴的,她嫌折騰起來麻煩。

易桢重複問了一遍,這次聲音更低,幾乎是附在他耳邊說:“想不想要我?”

她真的很不會安慰人,一下子也想不到別的辦法。

他遲疑道:“可以嗎?”

後來還是要了。

極度的親密終于徹底釋放了他壓抑下去的情緒,到一半的時候,易桢發現他哭了。

夏日的午後真的太亮了、太耀眼了,就算不直接打在床上,但是仰頭的時候,還是會看見玉制屏風上反射的驕陽。

一定是陽光太刺眼了,刺激得人流淚。

他動作不停,但是易桢清楚地感覺到了他在哭。

他可能認為她還沒發現,一邊沉默地流淚,一邊把她摁在自己懷裏,讓她看不見自己的臉。

或許有些欲蓋彌彰的意思,他的力氣用得有些兇狠了,想讓她把注意力放在別的事情上,不要看見他哭。

易桢就順着他的心意,裝作沒發現。

這樣算不算……把這小可憐要哭了?

她腦中閃過這句話,原本是想讓自己開心一點的,可是卻并沒有達到目的。

後來他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易桢披了衣服坐起來,也不想去沐浴,抱着腿坐在他身邊。

至少以後他不用喝避子藥了。易桢想,那藥真苦。

她起身換了衣服,稍微清理了一下,也沒心情去沐浴,打算去見見大夫。

結果在前廳還沒等到大夫,範汝先躍進來了。

範汝左張右望了一遍,沒看見姬金吾,同易桢打了個招呼,然後問:“他人呢?”

範祭司最近沒什麽要緊的正事做,整天出去瘋玩,極為潇灑,花起錢來一點都不留情。

範汝這種“買,都買”的作風有點像姬金吾,但是他這人有點容易上當。

應該說,買東西就上當,而且當當不一樣。

易桢禮貌地笑了一下,輕聲說:“累了,在午睡。”

範汝說:“我剛剛從廚房那邊來,你們晚上要吃什麽大菜嗎?我可以來蹭飯嗎?”

還真的一點都不辜負當初說的話,說來蹭飯就蹭飯,毫不留情。

易桢說:“吃火鍋,你來也行。”

範汝:“這麽大熱天吃火鍋?”

易桢早就被姬金吾縱得自信心爆棚,面不改色心不跳:“對啊。”

開空調吃火鍋不是傳統藝能嗎。

範汝:“好的,吃飯喊我。”

他看姬金吾似乎沒那麽快醒的樣子,和易桢打了個招呼,立刻快樂地跑不見了。

阿青剛好和範汝在路上擦肩而過,她原本就和易桢約好了,下午來給她的卿卿染蔻丹。

易桢看見阿青,才想起來還有這麽回事。

姬金吾其實不太喜歡阿青,因為她和陳清淺長得太像了,還喜歡纏着他夫人。

他總共就兩個雷點,阿青直接在他的雷點上跳踢踏舞。

但因為自己夫人和阿青的關系不錯,他一直沒表現出來這份不喜歡。

阿青這姑娘有時候真的挺憨憨。比如她從頭到尾都沒發現萬方船上的“易桢”換過人,開開心心地來纏着漂亮姐姐玩。

易桢知道這姑娘心思簡單,而且又是一門心思地對自己好。她性格使然,沒辦法對阿青不理不睬,平日裏會帶她一起玩,做了好吃的也會給她捎一份。

女孩子也需要和女孩子一起玩嘛。

易桢現在自然是沒心思去做指甲,很抱歉地對阿青說自己忘記了這事,現在恐怕騰不出時間來,改日她上門去找阿青行不行?

阿青也不惱,她這些天一直在研究蔻丹,染出來的指甲引領陽城潮流,平時也挺忙的,現在能來找易桢玩就挺開心的了。

她們倆坐着聊了會兒天,公孫大夫就來了。

阿青自覺該告辭了,可是又忽然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她在陽城也住了一段日子了,自然知道公孫大夫擅長什麽,很緊張地問:“卿卿你懷孕了?”

易桢:“……”

易桢忙搖了搖頭。

公孫大夫同她見了個禮,把一張寫滿字的澄心堂紙遞給了易桢。

上面是詳細論證過程,反正最後推出結果:要孩子很困難。

再翻過來,反面就是“如果打算進行調理,需要什麽藥材,需要多久時間”。

估計公孫大夫回去之後,就一直在想“怎麽治”的問題了,易桢不來找她,她也要主動去找姬金吾。

易桢的目光在“保守估計需要十年”那行字上打了個轉,輕聲問:“一定要十年嗎?”

“十年也不一定能好。”公孫大夫直言不諱:“況且許多稀有藥材十幾年前就銷聲匿跡,恐怕根本找不到。”

她們倆的對話沒頭沒尾的,阿青沒聽懂,但依舊在旁邊問:“要什麽藥材啊?我有很多藥!我可以給卿卿!”

易桢一開始也就抱着試試看的心思,随便問了幾樣姬家庫存短缺的藥材,結果阿青真的都有。

阿青很有些驕傲:“我曾經是有名的花魁呢!大家都喜歡我!會送好多東西給我!希望能夠和我說話!”

她驕傲完,立刻繼續本質顏控的癡漢:“我把藥材送給卿卿,卿卿能不能多和我玩?我想和卿卿玩。”

易桢哪有不答應的:“今晚上你來吃飯嗎?我給你準備你喜歡吃的羊肚兒?”

易桢想了想,又說:“你待會兒別走,我想起上次閑着做了幾對簪子,你看着喜歡的話,帶幾支回去用好不好?”

阿青的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上去了。

易桢有了好消息,迫不及待地進到內室中去,打算同自己的郎君分享。

姬金吾在穿衣服,桌上擺了一個打開了的通訊玉簡。他已經完全調整好了心态——他從來就不是個脆弱的人,只是一時情緒落差太大——見她匆匆忙忙跑進來,微微笑着問:“阿桢?”

易桢立刻把好消息和他說了,眼睛亮晶晶地總結:“你看你看,還是有機會的,反正我們倆年輕嘛。”

她完全在痛他所痛、想他所想。

她深深地愛着他。

就如他愛着她那樣。

他生出無窮多的信心,确信他們會一直相愛,未來也會越來越好。

姬金吾這一生碰到過無數困難,他每一次都咬着牙硬抗,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就絕對不會被困難戰勝。

但是有個姑娘陪在他身邊了。

命運要踹他一腳把他踹翻,這姑娘第一個舉着椅子就掄上去了。

姬金吾摸摸她的頭發,笑着說:“是啊,還年輕呢,不急。”

也好,她還有的是時間修行。就算未來真的要孩子,身體也肯定比現在好許多。

姬金吾想了想,還是決定現在就和她說:“我剛才起身時,接到消息,說是确定陳清淺死亡了,她的屍體找到了。”

易桢有些驚訝:“什麽?”

這姐們看着很像大BOSS,易桢還以為,未來十幾年,可能都要和她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

姬金吾說:“她本來就是一個人,不願意找同夥,一定要親手将北幽皇室斬盡殺絕。前些日子被世家圍剿,獨自躲到山中去了,今天找到她的屍體了。”

易桢:“怎麽死的?”

姬金吾:“初步判定是被世家私養的魔修殺死的。那魔修身上種了活屍蠱,她把魔修殺了之後,沒有提防屍體,結果魔修屍體被活屍蠱驅動,暴起将她殺了。”

易桢嘆了口氣,最後還是沒做任何評價。

一下午很快就過去了。

晚飯安排在了湖心的亭子裏。

太陽剛剛落山,暑氣方散,事先驅趕過周圍的蚊蟲,圍上紗帳,然後擺上冰盆。

徐徐的自然風将冰塊的涼氣吹散,布滿整個亭子,被紗帳攏着,把酷暑的溫度降下許多來。

他們難得那麽多人一起吃晚飯,其中又都是脾氣好、愛說笑的人,氛圍一度極為熱烈。

沸騰的鴛鴦鍋“咕嚕咕嚕”地冒着泡,阿青喜歡吃羊肚兒,在辣鍋裏涮熟之後,根本顧不上擡頭,蘸着易桢給她調的醬料一頓猛吃。

小和尚一邊偏頭摸自己的熊貓崽崽,一邊在往崽崽嘴裏喂吃的。雖然他的崽崽已經比他還大還壯了,現在也沒辦法用小背簍背着它到處跑。

易桢喜歡吃凍豆腐,但是方才放鍋裏之後忘記留神了,豆腐煮的有點久,不太好夾,她一下筷子就夾破了。

姬金吾原本在和範汝說話,餘光瞥見她這邊的情況,立刻舉箸過來幫她。

夾熱豆腐,是需要十足的耐心,他将豆腐夾到她碗裏去,順手又再将新的嫩豆腐往鍋裏下。

這次他幫忙留神着,她只需要吃就行了。

範汝滔滔不絕地講起他前段日子聽來的有趣話本,說的是個将軍的故事。

“某某朝有個将軍,剛正不阿,骁勇善戰,但是運氣不太好。”

“本來都要安享晚年了,朝廷上忽然出現了一個和他作對的大奸臣。大奸臣為了能夠權傾朝野,誣陷了這個将軍,希望能從這個将軍身上大興牢獄,把清正的官員都一網打盡。”

“皇帝病重,不理朝事,竟然還真的被這個大奸臣得逞了。”

“将軍呢,被關進了牢獄裏,自知兇多吉少,但是臨行前,還是叮囑自己的親人:若是有好消息,就往送來的飯菜中埋一棵幹梅子。”

“将軍是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被捕入獄的,被拷打了一個多月,都不願意順從大奸臣,構陷其他的臣子。”

“有一天,将軍被打得實在撐不下去了,血肉模糊地躺在草床上,呆呆地出神,回想自己這一生的際遇。”

“正好,獄卒進來,将他家裏人送的飯菜遞給他。将軍掙紮着坐起來,打開飯盒,竟然是滿滿一盒子的幹梅子!”

“老将軍當場就哭了,想着肯定是家裏人兇多吉少,但是又沒辦法告訴他,只好反其道而行之,用滿滿一盒子幹梅子告訴他。”

“老将軍正哭着,忽然外面的獄卒都湧進來,包括剛剛才拷打過他的人。獄卒為老将軍解開鐐铐,笑着送他出去,還為他處理身上的傷口。”

“人影雜亂中,老将軍聽見他們說,那個大奸臣已經死了!”

“原來一整盒幹梅子的意思,就是完全的好消息!”

小和尚聽故事聽得很開心:“壞人死了!好人有好報!真好!”

阿青也從她摯愛的羊肚上擡起頭,連聲附和:“幹梅子好吃!”

易桢一邊吃蝦滑,一邊也表示了對這種傳統好結局的欣賞。

姬金吾見她愛聽,也講了個類似的故事,最後照舊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好心人得到上天垂憐、大反派不得善終。

這樣好結局的故事,就很适合大家一起聽,十分舒心。

吃完晚飯之後,女使和侍衛送客人回去,易桢覺得自己吃得有點太多了,一邊喝西瓜汁,一邊牽着自己郎君去湖邊散步。

“方才那個将軍的故事,就說的是相尹城的馮将軍。”姬金吾說:“至少原型是他。”

“最後馮将軍也回老家安享晚年了。”易桢說:“雖然一生坎坷,但……到底也算是善終了。”

她忽然瞥見湖邊有螢火蟲在飛,興致勃勃地跑過去,彎着腰去看那些閃亮亮的小蟲子。

它們飛到湖面上,在月色下起舞,越飛越遠,逐漸看不清楚了。遠遠回望去,只能隐約看見湖邊有對夫妻,牽着手,其中那個妻子,摘了一朵花,笑着捧給身邊的丈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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