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是皇叔的聲音!季意安的心裏生過一陣難言的悸動,四周的一切喧嚣之息都聽不見,天地之間,只有這個聲音,似低喃,如清風,若雲似霧,這聲音輕拂着她的心,幸福的觸感令她感覺就快要眩暈了一樣。
她慢慢擡手,指尖便觸到了他溫潤修長的指,他長袖一轉,便将她的那只素白小手納入了自己的掌心。
“安兒,走,随我進家門。”
他低頭,附在她耳語又輕語了一句,季意安心底的喜悅幸福之感便洶湧而來,她咬着唇,将那幸福到極致的淚水忍了回去,腳步輕移,随着季無疾的腳步,朝着王府的大門,一步一步地走了進去。
進入喜堂之後,便開始了繁複的大婚儀式,拜堂、沃盥、對席、同牢、合卺、結發、執手禮之儀,季意安腦子中一直暈乎乎的,只照着身旁女官的口令,按班就班的一一做來。
“禮成,送入洞房!”
随着司儀的高喊之聲,衆喜娘簇擁着季意安,将她送入了洞房之內。季意安被扶坐在新床上,一坐下之後,感覺得耳旁終于清靜了,渾身也不用繃得那麽緊緊了。
她舒了口氣,手卻不自主地伸到了頭頂,那鳳冠很沉,她戴了這半日,早就累得她脖子酸痛不已,這會兒她就想取了蓋頭再将那鳳冠取下來。
“王妃娘娘不可!這蓋頭可得要攝政王殿下親自來揭的,娘娘還請耐着性子等待一會。”一旁的女官趕緊阻住了季意安的動作。
季意安暗暗伸了下舌頭,嘆口氣,也只好按捺着性子等着。半個時辰之後,門外終于傳來了一陣行禮之聲。
“見過攝政王殿下,給殿下道喜了!”見禮道賀之聲不絕于耳。
“都免禮起身吧!”季無疾清澈的聲音響了起來。
聽得他的聲音,季意安心裏又生過一陣激動和緊張來。忙低了頭坐得端端正正。
片刻這後,一陣清洌之息萦繞至她的鼻端,緊接着便看見一雙繡有金絲龍紋的錦靴停在了面前的地上。
季意安便突然間覺得心跳加快了,連手心裏都溢出了汗來。她輕咬一下粉唇,不由得暗罵一聲自己,又不是第一次見皇叔,為何心裏竟緊張成這樣?
季無疾取過喜娘遞過一杆喜秤,将季意安頭的蓋頭挑了下來。季意安頓時便覺得眼前一片清亮,可是她卻不敢擡頭,仍然低着頭作羞答答之狀。
蓋頭掀開之時,季無疾看着眼前這個嬌美豔麗中帶着尊貴之息,低眉嬌羞裏帶着惑人之姿的小人兒,直直地愣了那裏。
季意安見季無疾掀了開頭之後,半天沒有開口和她說話,便悄悄擡起頭,一眼看過去,禁不住面上發熱,兩頰飛紅起來。
只見眼前的人,頭戴玉冠,着一身大紅的禮服,這豔若雲霞的顏色,和那燃得正濃的紅燭相互輝映,襯着本就眉目如畫的他,更加的俊美無俦、尊貴不凡,這攝人心魂的美麗與尊貴之息結合在一起,令人看一眼便眼熱心跳,繼而不敢直視。
“願殿下與娘娘,喜結連理,琴瑟百年。”女官領着喜娘齊聲道賀之後,又有侍女上前,替季意安去了妝容,伺候兩人換裝洗漱。一切妥當之後,衆人便悄然退出了洞房。
洞房之內只剩下了他倆人,季意安的一頭青絲披散了下來,眉梢含情,粉面嬌紅,她渾身攏在一層輕紗粉衣之內,更顯得身段嬌媚柔軟,靈巧風流之裏更添一抹誘-惑之息,看得他心中歡喜愛憐不已。
“安兒……”
他輕喚了她一聲,然後坐至榻邊,執起了她的一雙手。
“皇叔……”她輕輕地應了他一聲。
季無疾聽得她這一聲喚,面上輕笑一聲,将她的指頭放至自己的唇邊,口中溫軟着道:“安兒,你打算一直就這麽喚我皇叔嗎?”
季意安聽得這聲音,心裏便是一軟,她擡頭,便見他的長眸之內,波光流轉,潋滟一片,正蘊含着無數的柔情正癡癡地看向她。
“夫君……”她啓唇輕喚,聲音嬌柔輕軟,帶着絲羞澀顫抖之息。
“安兒,我好像醉了……”季無疾的聲音也帶了絲顫抖來。
“你在宴上飲酒了嗎?”季意安輕撫他的面頰,有些緊張地問道。
“他們都知道我不擅飲酒,還有誰敢勸我的酒?只在剛才行合卺禮的時候飲了一杯而已。”季無疾笑着回她。
“才飲了一杯,怎麽就醉了?”季意安嬌着聲音問。
季無疾深深地看着她,然後輕牽唇角,又是輕輕一笑,那笑意暖似春陽,豔若春花,又帶着一絲魅惑之息。
“我是見了安兒這般嬌美之姿,便覺得心跳加快,頭暈腳軟渾身無力,這可不是同醉酒一般麽……”
季無疾的聲音異常的輕軟,帶着絲暗啞的磁性,只聽得季意安又是一陣眼熱心跳,面上禁不住又騰上了紅雲。
季無疾見着她這般嬌羞,心中憐愛頓生,伸手擡起她的下巴,口中輕道:“安兒,你我今後便是夫妻了,你怎的還如此怕羞?今日更是你我洞房大喜之時,你就不能……不能放開些麽?”
放……放開些?季意安一聽,面色更是紅了。
“放開?怎麽放開?我……我不會……”她支吾着,又見他一雙長眸波光璀璨,正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季意安頓時更加羞不可耐,便一頭埋進他胸前,再不敢擡頭。
“愛妃,你不會也沒關系,我們有長長的一夜,我慢慢教給你便是……”季無疾伸雙手摟住她,又低頭輕咬一下她的耳垂,然後啞着嗓子道。
聽得他如此說,季意安心中一顫,繼而覺得渾身酥軟一片,再無力回應他的話,只輕輕的“嗯”了一聲。
片刻之後,大紅色的百子撒花羅帳被悄然放下,嬰兒手臂粗的龍風紅燭搖曳着,灑下一室旖旎與暈暖,伴着帳內不時傳出的婉轉低吟,久久不息……
半年之後的一個大清早,天剛蒙蒙亮,季意安這日醒得比往日要早。她一擡眼,便發現身邊的季無疾還在睡夢之中,便悄悄地翻轉身子看他一眼,見他長而密的睫毛正在微微地顫抖,一張櫻色的唇微微揚着,似乎在夢中也是輕笑着的。
季意安靜靜地看着他,腦海裏便浮現在昨夜兩人之間激烈纏綿的情形,面上不由得生出一陣火熱來。近期朝堂雖是異常忙碌,可他無論忙到多晚都會回來,回來後便要纏着她,一次又一次,像個饕餮般的不知滿足。
“真是個貪心的人兒……”她輕喃一聲,忍不住伸手撫上了他的唇角。
“不是我貪心,實在是安兒太過動人,惹得我無法自撥。”一道低啞低軟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季意安吓了一跳,卻見身邊的人仍是閉着眼的,可是一雙手卻在被下捉到了她的手,貼在了他自己的胸口處。
“你裝睡?”她訝然道。
他輕笑一聲,掙開了一雙修長潋滟的雙眸,然後便伸手将她攬入了懷裏,尋着她的粉唇,帶着無盡的寵溺憐愛于她。
“夫君,該是起身上朝去了,大臣們可都等着你呢!”她伸手輕推他一把,然後嬌軟着聲音道。
“不管他們,讓他們等着,我只想陪着我的安兒……”他輕喃一聲,摟住她便又要開始。
“皇叔,別這樣好不好?父皇仍不能理政,廷之被廢,愉之弟弟還年幼,國事全系于你身,臣子們可都得仰仗着你呢,可不好去得遲了!”季意安将秀眉微蹙,口中嗔怪着道。
季無疾聞言擡起了頭,看着她嘆了一口氣。她的一聲“皇叔”,聽得他更是生了更多的憐愛與依戀來。
“安兒好狠的心,竟一直趕我走?”他将薄唇輕咬一點,口中很是幽怨地道。
看着他這副委屈模樣,季意安心裏一陣好笑,伸手撫了一下他的唇角,口中嬌軟着哄道:“夫君要乖乖的,你先去上朝,為妻的今日決定賢惠一回,做得幾個好菜等着夫君下朝回來吃……”
不提做菜還好,一提到這樣季無疾的眉都擰成結了,他苦着臉道:“安兒,你今日做什麽都行,就是別進廚房做菜了。上次你進了一回廚房,硬是鹹掉了我半條命,你饒了我呗……”
季意安聽他說得這般懼怕,又想起自己那驚天動地的廚藝,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安兒不如親親我,我便安心上朝去了。”季無疾低語一聲,鎖着她的眉眼,眸中波光流轉,心中情思泛濫。
季意安面上一紅,只好依了他,微擡起粉唇正準備湊過去,還未觸到他的唇角,她便突然覺得胃裏一陣翻騰,她趕緊別過臉,伸手捂住了嘴。
“安兒,你怎麽了?”季無疾一陣緊張。
他的話音還未落,便發現季意安飛快地将身子撲到床榻邊,然後便幹嘔了起來。
季意安趴在榻邊,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只想吐出來可偏偏什麽也吐不出來,只是一陣陣的惡心難受。
“安兒,你這是怎麽了?什麽時候開始的?”季無疾一邊輕拍着她的背,一邊很是焦急地問道。
“今兒是第一次這樣,難道是昨晚吃壞什麽東西不成?”季意安舒了一口氣,擰着秀眉有些疑惑地道。
“安兒,你上月葵水可至?”季無疾突然掰過她的身子問道。
葵水?葵水?季意安呆愣一會之後,這才小着聲音開口道:“好像……好像沒來……”
“安兒,安兒,我的傻安兒!你定是有喜了!”季無疾突然抱住她,語氣裏透着壓抑不住的狂喜。
有喜……有喜了?就是說,自己的腹中,不知不覺已經孕育了一個小生命,是她和皇叔的孩子?是嗎?會是真的嗎?自己和他的孩子,只是想想,心裏便是一陣按捺不住的驚喜與激動。
“安兒,我立刻叫人找了陳玉峰過來,還有,我……我今日不去上朝了,我要在府裏陪着你。對了,安兒你現在想吃什麽?我要去做給你吃……”季無疾一邊手忙腳亂地穿着衣服,一邊口中有些混亂地說道。
“夫君,還不一定是的呢,你這麽忙做什麽?我……我現在什麽都不想吃……”季意安羞紅了一張臉,窩在榻上小聲地道。
“你一時想不起沒關系,我先去做了,做個十樣八樣來,總有一樣是你愛吃的……”季無疾穿好了衣物,捧住她的面頰親了一下,口中無限寵溺地道。
季無疾說完之後,便一陣風似的推門出去了。
“哎,你……你別那麽急……”季意安支起身子喚了他一聲,可是季無疾身影全無,早就奔到院中去了。
“怎麽就這麽冒失了呢……”季意安忍不住嘀咕了一聲。
一個時辰之後,一個消息便傳遍了朝堂內外,說的是攝政王府內,那個被攝政王捧在心裏怕摔了,含在口裏怕化了的王妃有身孕了,攝政王大喜過望,又因王妃孕吐胃口不佳,便宣布辍朝一天,他要在親自下廚為王妃做東西吃。
消息一出,洛安城內所有的妙齡女子們,都聽到了自己的一顆芳心瞬間碎裂的聲音。而朝堂之上,前來上朝的大臣們全都議論紛紛,心裏都湧過一陣不安來。
皇上現今的神智與體力都大不如前,眼看就要退位居太上皇之位,臣子們全都有心讓攝政王直接登上帝位。可是攝政王一直不急不躁,從來不提登位之事,還親自過問後宮惠妃之子,皇上的幼子季愉之的學業來,現如今,又為了陪王妃而綴朝一天,攝政王,他分明是絲毫沒有登大位之意啊!
“女人啊,果然是禍水!就算是神一樣的攝政王,也逃不過女人的手掌心呢……”須發皆白的王禦史,一邊搖着頭,一邊唉聲嘆息道。
“聽說攝政王王妃娘娘的身子一向弱,這回又有了身孕,殿下一向勤勉操勞,今日歇一日在府中陪陪王妃,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諸位大人,請退回各處各伺其職去吧!”一道清朗儒雅的聲音響了起來。
衆人擡眼一看,便見說話的人,正是蘇丞相的長子,新上任的尚書臺令蘇雲翔。
“蘇大人言之有理,我等還是退回各處,做好各自手頭上的事,也好為攝政王分擔一二。”有大臣點着頭說道。
群臣聞言紛紛點頭稱是,然後便相互斂衽致禮後退出了朝堂。朝堂之外,朝陽冉冉升起,洛安皇城便沐浴在一片寧靜祥和之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