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琤拉着葉倌纖細的手,一直将她的手攥的很緊,希望能将自己的溫暖憑借兩人的肌膚相觸,給予對方溫暖。
穿過長長的醫院走廊,來至拐角一處靜谧的地方落座。
葉倌安靜的坐在冰涼的長椅上,一直垂着頭,本就清涼的眸光在此刻更加的讓人不禁心頭觸動,只覺得她就像是一個弄不熱的冰窖。
葉琤蹲在葉倌的身前,繼續用手掌揉搓着她冷白的手指,他多麽希望眼前的女人身上是有溫度的。
這麽多年,她為什麽從來都不會選擇柔軟一點?
為什麽不會疼了就說,難受了就哭?
為什麽這麽多年來,他們兩個人明明那麽的近,又偏偏看着那麽的遠?
他的目光擡起,落在她憔悴的臉龐,抑制住手臂想要擡起來摸她的臉的沖動,眉頭蹙着,只是一句很輕的埋怨:“你為什麽不走啊?”
葉倌好像沒有聽到他的問題,也沒有準備回話。
“這麽多年來,你是沒有心嗎?”
“你沒有看到我們有多麽的讨厭你嗎?”
“你應該走得越遠越好,這裏有誰值得你回來呢?他們都是一群自私的吸血鬼,你看不出來嗎?你不應該回來的……”
“葉倌,你聽到我說話沒有,你現在就給我滾!”
葉琤對葉倌這些年來的委屈都看在眼裏,也許在他小一點的時候,還有過一些不懂事,覺得葉倌的存在是對張瑩的不公平。
他有聽信過張瑩的話,甚至為她感到難受,開始痛恨自己的父親。
可是他也生了一雙眼睛,葉倌這些年來的安靜不語,讓他心裏不得不觸動,尤其是當他無意中知道葉倌來到家裏的原因後……
他的心裏頭是深深的自責。
這個女孩明明是那麽的可憐,明明是生得那麽的讓人喜歡?
偏偏又是那麽的讓人生氣。
無論這個家怎麽的薄待她,無論他怎麽的惡語相向,她就是沒有選擇離開!
葉倌難道看不出來這個家裏的虛僞?
當然這個答案無疑是否定的。
葉倌一直是知道的。
但是讓她留戀這裏的原因是什麽?
葉琤不懂,他甚至就算是失去能看見她的機會,他都希望她能夠自由,這是他對她所有心疼的雜糅,他要她活得開心一點。
在年少之時,他就很少見過這個被父親領至家中的女孩展露笑顏。
只有零星的幾次,她許是真的開心過?
他偶然的來到了葉倌駐唱的酒吧,葉倌忘我的投入在舞臺中央淺淺吟唱,當鎂光燈灑在她憂郁寡淡的面龐時,她是有笑過的。
那個笑是能直擊入他的心髒的。
從前她的美一度讓他忽視,甚至他就算是知道她可憐,都不會提起一點的憐惜之态,因為他覺得葉倌的可憐無非是她選擇了懦弱,是她選擇了不離開。
但是那一夜的相遇,讓他邂逅了一個不一樣的葉倌。
在舞臺上握住立麥在唱歌的葉倌,身穿一條潔白的禮裙,背後投射稀疏斑駁的光圈,宛如天空開了一道口子,在凡間落下了一個不染塵世的精靈。
葉琤的第一次動心,第一次初戀都獻給了那個與世間格格不入的女孩。
他的目光漸漸的柔軟了下來,将葉倌搓不熱的手掌貼在他的臉上,聲音很低的道:“你知道我有多麽的讨厭你,只要你離開,我就會好受很多的!”
“阿琤,爸怎麽樣了?”
聲音很低很輕,像是一段默默的獨白,沒有任何靈肉的交契。
葉倌的眼神淡漠無光,但是言語裏又明顯的是關心,在這個家裏她生活了整整十年,又怎麽能沒有感情?
她割舍不下一段已然深邃的情感,無論它是真是假?
耳朵裏還回蕩着張瑩的那些話,她說在她離開後,葉全出來找她,甚至是因為着急,而出了車禍,一切都是因為她?
這就算是假的,此刻又有什麽重要?
她淪陷了,她依舊是人,她依舊貪婪這個世間上屬于平常人的美好。
親情對她來說,從來都重要?
至少她想要葉全醒來後告訴她,這一次到底是有沒有騙她?
她也想問問當年的父母,為什麽自己就那麽的不重要?
“葉琤,你知道嗎?在這個你眼中認為破碎不堪的家,是我這裏最在乎的東西,你知道我有多麽的舍不得這裏,盡管它沒有帶給我一點的幸福和滿足……”
葉倌指着自己的胸口,用着微弱的呼吸說出心裏刺痛着她的話。
多少個夜晚,她都在告訴自己這裏不值得。
可是她要是連這裏都沒有了,那麽她還擁有什麽呢?
這個世界上沒有她屬于的東西,她也是人,她也害怕孤獨,至少在偌大的世界裏沒有依靠和支撐,她也覺得自己連說話都很軟弱。
葉全于她而言,就算是再自私再虛僞……
但那是唯一給她有一點微弱的溫暖的人啊。
她也期待着那些是真的,就算是真相一次次赤裸的給她展現那就是虛妄,但是她怎麽能停住遐想!
“我也想有一些屬于自己的東西,你知道嗎?”
“別人擁有的愛和關懷,一個看似不大但溫馨的家,分明凜冽但能給予幸福的父母,我一個都不想少的……”
“盡管這在你們眼中,不該存在……”
葉倌說着分明委屈的話,聲音的哽咽連身前蹲着的葉琤都垂下頭,悄悄的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濕潤。
但是葉倌就是仰着面,隐忍克制着內心的情緒,将目光拉長,放在遠處暗淡的燈光上,唇角微微勾動,有着略顯倦容的哀傷的微笑。
她的剛強,是她面上不軟,但是她心裏誠然是脆弱不堪。
“阿倌,從今天起,讓我來守護你好不好?”
葉琤握住葉倌的手,将發幹的唇點在了她的手背,眼神裏微微泛紅,聲音愈漸沙啞,“以後,我不會讓你離開這裏,你留下來,好不好?”
“留下來?”
“對,我想你留下來,你能不能不要抛棄我和這個陪你這麽多年的家。”
“我可以嗎?”
“爸,也想你留下來,他肯定想着一睜開眼,就看到的是你。”
葉琤坦誠的面對自己,第一次不再口是心非,雖然話語裏看着動人,但是他知道內心的自私,他要用自己的行動留住他悄然愛上的女人。
他在心裏暗暗地發誓,他會讓她的留下變得很是值得。
而葉倌也尋到了一個可以在高臺上往下落的階梯,她也害怕從這裏離開,是不是還會遇見下一個抛棄自己的人。
那麽她又怎麽不願意留在這裏?
她還要等着葉全醒過來,還是希望葉全告訴自己,他并沒有那麽的自私。
只要他說,“我真的在意你”,那就是她一切的滿足。
在這個世界上,她唯一能寄托着不要放棄自己的人,只有那個躺在病床上被宣布着再也難醒來的葉全了。
那天晚上過後,葉家又一次進入了安靜。
因為能引起家中所有事端的葉全,成為了一株植物人躺在了床上,他這輩子都很難有機會醒過來。
而張瑩就算是再怎麽介意葉倌,但是看着葉倌盡心盡力的照顧葉全,還用她的所有存款付清了葉家眼前的債務時,她也沒有那麽的恨她了。
畢竟葉倌能有什麽錯?
錯的還不是這個世間的不公平。
何況在張瑩面對的困局裏,已然不再是葉倌是不是葉全的親生女兒的糾結,她心裏梗着的是葉琤再也不願意和她說話的局促不安。
葉琤從那晚的事件過後,再也沒有和張瑩說過一個字。
甚至連招呼都沒有了。
張瑩在家裏變得異常的安靜,沒有人願意搭理她,也沒有人再能引爆她的怒火,她壓抑着自己許久,當然也是再等下一個開關被旋開的機會。
這一等那便是好些年過後……
葉琤因為葉倌撞傷了人,被判入獄,這讓張瑩心中的導火索再次點燃,她在媒體面前肆意诋毀擁有清純形象的葉倌,直接毀掉了葉倌一手拼出的巅峰事業。
葉倌在葉琤入獄後,因為情緒波動過大,患了植物神經紊亂症。
那段時間裏,她變得有些抑郁,整個身體憔悴到蕭條不堪。
張瑩同媒體謊稱葉倌是因為吸毒,所以導致身體一度不如從前,還因為葉倌不能站在媒體面前解釋,簡直是無法停止的同各方媒體讨伐葉倌的諸多行徑。
一度時間裏,媒體通稿一片,都是逮着葉倌不放。
他們放出了葉倌憔悴的照片,寫出了許多诋毀的話語,類如【葉倌因為吸毒毀掉如日中天的事業】、【葉倌出道前是酒吧陪酒女】、【葉倌虛榮】、【葉倌校園太妹二三事】等。
張瑩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可憐母親的形象,用眼淚來博取大衆的信任感。
在那段時間裏,大多數的媒體都是信任張瑩的說辭。
一是因為葉倌從來沒有站出來反駁。
甚至是公關極好的正好娛樂都沒有起草任何的聲明。
正好娛樂正在準備放棄一手培養的“出道即頂流”的樂壇小天後,他們知道星途坦蕩的葉倌因為負面纏身導致形象直線下滑,已經沒有繼續投資的必要。
二是因為沒有一個媒體相信親媽會無理由的“手撕女兒!”
親媽手撕,這無疑是最具真實可靠。
那些人都不知道張瑩在葉倌巅峰的那段時間裏,她多少次巧取豪奪的讓葉倌給她打錢,為了償還她沾染上的賭瘾。
葉倌一度想要放棄她,張瑩每每知道葉倌不打算再給自己打錢,就哭着鬧着準備拔掉葉全氧氣管以作要挾。
三是因為娛樂圈內有着太多嫉妒葉倌的人存在。
許多的藝人下場紛紛吐露苦水,其中有與葉倌聲稱有着很深厚姐妹情的江晚。
江晚的事業是葉倌幫忙引路的,在靠着葉倌的人氣之下,幸運的通過幾首出圈的作品,成為了算是小有名氣的歌手。
但是她在葉倌出事的時候,她急于撇清,發了條令人震驚的微博:“我從來不知道你竟然是這樣子的人,我真得好失望!”
這句話讓媒體們更加相信了葉倌身上的“黑料”!
一夜之間,如日中天的頂流小天後成為了人人追讨的“不孝女!”
葉倌嘗到了再一次被所有人抛棄的滋味兒,而她躺在病床上的時候,很是平靜,甚至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在安靜的呼吸着屬于自己的氣息,她覺得自己的壓力如釋重負!
也許她合适一個人的生活。
原來不在意許多的東西,那是對自己最好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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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偲聰知道葉倌身上發生的許多遭遇,也明白葉倌只是差個崩斷心中牽扯着的弦的機會而已,而這些都不是很難。
因為葉倌早就已經變得更加堅強,她也無所謂再失去任何了。
也許葉家有牽扯她的羁絆,可是那個羁絆絕對不是張瑩,而且張瑩是毀了她僅存的忍耐的罪魁禍首……
這些年來她做得夠多了,至少對她的良心而言,是絕對承載的住她受到的養育之恩。
她是可以選擇放棄一切的。
當張瑩親手毀掉她一手建立起來的事業,讓她再次淪落到被衆人抛棄的局面,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将自己該有的虧欠全都一次性的補償了。
李偲聰看着葉倌在病後半年恢複的狀态,看着她清淡如往常一般的眉眼裏多了些許的平靜,知道她已然是想通了。
這一切的原因,當然還有一點是源于她所有在意的人,葉家、正好娛樂、喜愛她的粉絲、追逐她的媒體,都在那件事情發生後,選擇抛棄了她。
沒有一個人在第一時間裏等她的澄清,沒有一個人在為她的遭遇抗辯。
這也讓她再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溫情。
“葉倌,你以為時光娛樂的人,就是真的對你好的嗎?”
“他們也是自私和虛僞的……”
“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是不利己的,她們今天說得再好聽,日後也能在你沒有一點用處的時候,義無反顧的抛棄你!”
葉倌平靜的接收着李偲聰忍着怒意出口的話,她的唇角微微勾動,眼皮宛如時間放緩的稍稍動了動,沒有開口說話。
她的目光清澈無比,如同深潭裏的泉水,給人不洗就亮的潔淨。
“他們只是想利用你,讓我們有刺痛的感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