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意安看得呆了,心裏更是悸動萬分。二人四目相對,一時竟默默無語起來。
只過了好一會兒,季意安才輕輕擡起手,撫上了他精致白皙的面龐。
“皇叔,安兒也病了,生的和你一樣的病……”她喃喃低語道。
季無疾聽着她的低喃,心裏也是一陣悸動,他抓着她的手,正待說些什麽。可這時外面傳來一陣腳步之聲,應是有內侍過來了。
季無疾松開了手,季意安忙離了他,重新又在案前坐了下來,果然門口傳來了內侍恭敬的請示之聲。季無疾應了一聲,便有宮女端着餐後漱口之物進門來了。
兩人便不再說話,任由宮女伺候着。午膳過後,季無疾仍去了禦書房,季意安則繼續留在寝殿照顧元樂帝。
季意安在元樂帝的寝殿守了整整兩日兩夜,所幸太醫治療得當,到了第三日,元樂帝不再昏睡,手腕也漸漸有了一絲力氣。
衆人這才長舒了一口氣,皇上這次總算是化險為夷了。見自己的身體好轉了起來,元樂帝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便勸着季意安回了披香殿,經過這一病,元樂帝對季意安的感情便又更加親近了一層。
季意安回到了披香殿,慕雲、崔姑姑、小宣子、小伍等人自是喜出望外。
“長公主啊,您可算是回來了!您都不知道,您不在披香殿,我們這些人啊,便跟丢了魂一樣,做什麽都沒勁兒了!就連這小白啊,也都蔫蔫的,最新鮮的小魚兒它都不愛吃了!”
小宣子聽聞季意安回來,便飛也似地湊到了跟前,指着正在和她玩的小白貓道。
聽得小宣子提起小白貓“小白”的名兒,季意安心裏一動,心想溢春山的那只小白兔被皇叔送到了無憂園,還給它取了個名字也叫做“小白”,這樣一來,自己便有兩只“小白”了。
季意安想到此,心裏一甜,面上也露出了一絲微笑。她瞥一眼小宣子,口中打趣道:“咦,小宣子,難道我不在,你數錢的時候都沒勁兒了?你那一堆寶貝疙瘩也拿出來擦拭一番了?”
小宣子有一只箱子,裏面全是她賞給他的珠寶玩意兒,小宣子寶貝得不得了,每晚睡前都要拿出來觀賞、擦拭一備,然後小心翼翼放回去鎖好才放心睡下。
“公主,小宣子是擔心您不在宮裏,沒人賞他,他那藏寶箱一時沒東西填進去呢!”慕雲走了過來,斜一眼小宣子道。
“怎麽小宣子有個箱子的事,長公主和慕大人都知道啊!”小宣子摸了摸腦袋,有些尴尬地說道。
“不僅長公主和慕大人知道,是整個披香殿裏的人都知道啦!”碧茜捂嘴偷笑道。
衆人聽聞均都大笑起來,小宣子苦着臉,只恨不得現在就去屋子裏将那箱子換個地方藏起來。
“長公主,外面有有儀殿王婕妤求見。”
衆人正在哄笑小宣子“財奴”之時,門口值守的小內侍走進來禀報道。
王婕妤?季意安愣了下,随即便想起她原本是有儀殿的美人王薔。上次扳倒季靈兒之母陸婕妤時,她是出了力的。
王薔是個聰明人,事後如願升了婕妤做了有儀殿的主子,并不倚仗自己為長公主出了力而自恃身份,而是與季意安保持着應有的距離,只一心服侍取悅元樂帝來。因此,在元樂帝的一衆嫔妃之中,她也算是個有寵的了。
只不知道這王婕妤突然來披香殿是有什麽事,季意安心裏有些納悶,面上卻是露出微笑,然後很是淡定地道:“婕妤娘娘難得來一次披香殿,還不快點請進來?”
小內侍答應一聲,行禮後急急轉身出去了。
片刻功夫之後,一身杏色宮裝的王婕妤進得院子來,身後只跟着一個貼身的侍女。
“臣妾見過長公主。”王婕妤很是謙卑的在臺階下就行禮道。
“婕妤娘娘快快免禮起身。”季意安忙走下臺階伸手将她挽了起來。
比起上次見面,王婕妤身體圓潤了一些,面上更是多了一絲溫婉娴靜的氣息。
“長公主自及笄之後,越發的水潤好看了!”王婕妤也擡頭看了一眼季意安,口中由衷地贊嘆道。
“婕妤娘娘過獎了。”季意安微笑着道。
“臣妾說的可是實話,長公主的模樣與性情,在所有公主之中,那是一等一的。”王婕妤繼續笑着道。
季意安莞爾一笑,做了請的動作,請王婕妤進了屋子。
王婕妤落了座,碧茜連忙上了茶和點心。
“婕妤娘娘今日來我的披香殿,絕不是單單為誇我模樣好而來的吧?”季意安掀開茶盅,飲了小一口茶然後輕笑着問道。
“長公主,臣妾此來,是真的有事要求長公主的,只是……”王婕妤一邊說着,一邊拿眼掃了一圈室內,發現慕雲、崔姑姑、碧茜都在,不由得有些遲疑了。
季意安知道她是忌諱有外人不想說,正想開口讓她們都退出去。崔姑姑卻是先開口了。
“公主,我和碧茜出去了,慕大人便留在室內陪着長公主和婕妤娘娘說話吧。”崔姑姑一邊說着,一邊朝季意安使了個眼色,經過了上次季如惠入披香殿行兇一事,崔姑姑是着實怕了,再不敢留她一人在室內面對外人。
季意安安點點頭,等崔姑姑和碧茜出門之外,便笑着對王婕妤道:“慕侍衛是我一向親厚之人,婕妤不必忌諱于她,有話更直說吧。”
聰明如王婕妤,早就知道長公主身邊的慕雲侍衛,由皇叔季無疾舉薦而來,很快就成了長公主的心腹之人,當下便不再顧忌。王婕妤從座上起了身,突然至季意安的座前,然後跪下身子行了一個大禮來。
季意安臉色微變,趕緊自座上起身,不肯受她這跪拜大禮。
“婕妤娘娘,你這是做什麽?快快起來!”季意安急急地道,趕緊示意慕雲将她扶起來。
慕雲正待上前,王婕妤卻是伏下身子以額伏地道:“長公主,臣妾這一跪,不是臣妾自已跪,而是替腹中的小皇子,您的小皇弟跪的。”
王婕妤此言一現,季意安頓時愣住了,就連慕雲也一時傻了,忘了伸手扶王婕妤起身。
“婕妤娘娘,你說的我完全聽不懂,你快些起身慢慢說來。”直愣了好一會兒,季意安才從座上起身,然後走至王婕妤身邊道。
慕雲伸手将王婕妤攙了起來,又扶她至繡凳上做下了。
“婕妤娘娘,你剛才說的是,你已有了身孕?”季意安也坐了下來,然後看一眼王婕妤的小腹問道。
王婕妤點點頭,然後雙手不自覺地護在了自己的小腹處,面上也露出了一絲微笑,口中輕軟道:“是,臣妾已有兩個月的身孕了。”
“這是大喜的事情,我父皇知道嗎?”季意安有些激動地道。
王婕妤輕輕搖了搖頭,面上露出了絲苦笑道:“除了我貼身的婢女蘭兒,誰也不知道我有身孕的事,連太醫院的例行平安脈我都叫他們免了去。”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瞞着這件事?還有,你剛剛說小皇子又是怎麽回事?你連平安脈都未診過,何以得知是個男胎?”季意安更是一頭霧水了。
見王婕妤有些激動,慕雲遞過了茶水,王婕妤接過後喝過幾口,然後恢複了一點平靜開始說了起來。
“長公主可能不知道,我母親姓孫,出身于長沁杏林世家,身為長女,母親自小學得一身醫術,臣妾在閨閣之中,便得母親悉心教導。雖說父親在朝為官,我本不需要習得醫術,但母親說有醫術傍身,也可養生自保,于是,多年下來,我也算得半個郎中。孫家傳絕學便是號脈辯男女,一向為世人稱奇。母親自然将這一絕學傳給了我。”
王婕妤輕輕慢慢地說着,季意安和慕雲兩人卻是聽得入了神,長沁孫家醫術高超,又兼為人低調,一向是天遂朝神秘莫測的一個家族,沒想到王婕妤竟算得上長沁杏林世家的傳人。
“入宮十幾年來,我唯一的願望便是生得一兒半女,也好餘生有所寄托。奈何皇上對我不鹹不淡,我并沒有機會懷有身孕。只到近期,尤其是被封作婕妤之後,這才見得幾次聖顏,獲了幾次恩寵,我知曉,這都是長公主托了李公公在皇上面前替我周全來的。我雖不與長公主走得近,但心裏面明白得很。”
王婕妤一邊輕輕說道,一邊朝季意安投來一個感激的眼神。季意安朝她微笑了一下,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上個月開始,我葵水未至,自行號了脈,便懷疑是喜脈,欣喜若狂之餘并不敢聲張,只到上月末,已确定是喜脈無疑,還意外號出是個男胎,只是這個我并沒有太大的把握。只到前幾天,是一年一度我母親進宮與我相聚的日子,母親一伸手,便篤定我懷的是個男胎。我這才徹底慌了神,想了一圈便想到了長公主,這回只有長公主才能救我了!”
王婕妤說着說着,聲音便有些激動了,與她平日裏冷靜優雅截然不同。
季意安仍是滿腦子的疑惑,不由得問道:“為什麽确定懷的是男胎便要慌神?我父皇膝下皇女衆多,但是皇子卻只得太子一個,你懷有男胎,豈不是件天大的喜事?”
王婕妤聽得季意安說完,忽然間神色有些激憤起來,她站起了身子,語氣很是激動地道:“長公主,答案就在您的話中,皇上膝下皇女衆多,皇子卻只有太子一個。長公主一向聰明,難道不覺得這很異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