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見過安公主,奴婢一時手滑,實在是失禮了,請安公主見諒。”秋菊趕緊跪下身子道。
“起來吧,你昨夜受了驚吓,一時恍神也是難免的。”季意安很是平靜道。
秋菊聞言起了身,趕緊收拾來地上的殘局來。
“安皇姐,真是老天有眼,剛才我還和秋菊說擔心你來着,還想讓她出去蘇大人那裏打聽消息。卻不想皇姐竟安然無恙的站在靈兒面前,真是阿彌陀佛!”季靈兒坐直了腰身,一邊雙手合十,一邊喜極欲泣道。
“多謝妹妹關心,只是連累妹妹受了驚吓,皇姐真是于心不忍。”季意安一邊說着,一邊坐在了季靈兒的床榻邊。
“皇姐客氣了,只恨妹妹無能,不能及時下去救皇姐。”季靈兒有些內疚地道。
季意安關切的看了季靈兒一眼,目光收回之時,卻發現她背後的大迎枕下露出一角紙箋來,顏色是天青色,她心裏微一格登,仍是收回了目光,面上若無其事。
“靈兒妹妹何出此言?多虧皇叔夜間去雪場巡視,無意間救了我一命。只是可恨那張長海,雖是被雪狼啃噬了,卻不能解我心頭之恨。我與他無怨無仇,他竟發瘋将我推了山坡!”季意安憤憤然道。
“什麽?張長海被雪狼啃噬了!”季靈兒失聲問道,雖是語氣驚慌,可是季意安眼一瞥,分明發現季靈兒的雙眼之內閃過一抹驚喜之色,她放在錦被之上的原先握得緊緊的指頭也松開了些。
“是啊,聽去山下尋找的羽林軍說民張長海死相極慘,腦袋都被啃沒了,身子也是啃得沒剩多少了!”季意邊一邊說着,一邊擡眼看向季靈兒。
收拾好地上殘渣正欲站起身子的秋菊一聽季意安描述的慘狀,吓得渾身打了個哆嗦。卻見季靈兒将眉頭擡高一些,口中似很是解氣地道:“這該死的瘋奴才,膽敢下手害皇姐,死得這樣也算是大快人心了!”
季意安輕笑一聲,微彎下腰又坐近了一點道:“以我看,他這也算咎由自取了,可偏偏蘇大人是個較真的,還派人将張長海的半截身子從雪狼口裏給搶了回來。還聽說放在羽林軍營帳外的小樹林內,還一大早地請了皇叔過去看,也真是弄不懂了,半截子血乎乎的東西能看出個什麽名堂來!”
季意安的聲音慢騰騰的,帶着些迷惑不解,卻聽得季靈兒魂飛魄散,臉色霎那間變得雪白,渾身顫抖着,連自己的手指頭死死揪住了粉色捧雲團花的錦被都不自知。
季意安見狀趕緊伸手扶住了季靈兒的兩肩,口中很是懊惱地道:“哎呀,都怪皇姐不好,妹妹昨晚受了驚吓,現在又是病着的,我竟說了這一堆惡心吓人的事兒,竟吓着妹妹了!”
季意安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将季靈兒身後的大迎枕放平了些,然後扶着季靈兒的肩頭讓她躺了下來。
“靈兒妹妹,我走了,你千萬放寬心,別再想這件事了,好好養病才是。”季意安又寬慰道。
“秋菊,送送皇姐。”季靈兒蒼白着一張臉,躺在榻上對着一旁邊同樣驚慌失措的秋菊道,聲音低弱,有氣無力。
“不必了,讓秋菊好好陪着妹妹。”季意安直起身,伸手搭在侍立一旁的安姑姑手臂上,然後嬌嬌袅袅地出了季靈兒的卧房。
回到自己院子的季意安進了屋,已是到了午膳時分,用過了一些膳食之後,略過了一會兒,崔姑姑便勸她上榻上躺着。
“公主,太醫吩咐過您還需要注意保暖和休息,便聽姑姑一句話,好生歇着吧。”崔姑姑一夜沒睡好,眼睛下一圈淺淺的黑色。
“姑姑,你也去歇着吧,叫碧倩守在外面就行了。”季意安依了崔姑姑,靠在了屋裏的暖榻之上。
崔姑姑出門之後,季意安從榻上坐起身子,然後從襦襖的袖子取出一樣東西來,天青色的紙箋,分明是與在季靈兒的大迎枕下露出一角的一模一樣。
她慢慢展開了那紙箋,上面寫着幾排簪花小楷,那些字一個一個地印入她的眼簾,只看得她心驚肉跳,驚訝得半天回不過神來。
季意安又慢慢将那紙箋疊好,又仔細放入了自己的荷包之內,放好之後,心情仍是不能平靜,躺在了榻上,思緒卻是如天馬行空,迷亂而游離。
季意安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待聽得耳旁崔姑姑的呼喚時,已是傍晚掌燈時分了。她一掙開眼,便看見崔姑姑正一臉焦急的彎腰站到她的榻邊。
“公主,您已經睡了整整一個下午了,奴婢喊了好些聲您才醒來,可是将我急壞了。”崔姑姑見她醒來,驚喜着道。
“姑姑,我沒事,可能是一時睡得沉了,快扶我起來。”季意安一邊說一邊坐起了身。
“剛才東院那邊有人過來了,說是太妃請安公主去用晚膳,人還在外面等着呢。”崔姑姑一邊拿過衣裳伺候季意安穿上,一邊說。
太妃為何突然邀自己去用晚膳?季意安雖是覺得有些疑惑,可還是加快了速度,穿戴完整後由崔姑姑扶着出了內室的門。
“奴婢雪初見過安公主。”季意安剛出得門來,便見一個身材高挑,膚白大眼,面上有幾份英氣的女子向她施了個禮道。
“這位姐姐我怎麽從來沒有見過?”季意安颔首道。
“因別院人手不足,楚護衛連夜将我從琛王府調了過來,是以安公主不認得我。”雪初淺笑着道。
“雪初姑姑現在是這別院的侍女頭領。”崔姑姑在一旁道。
季意安點點頭,便帶着崔姑姑跟着雪初往東院去了。
雪初将季意安領到了東院前院的一處屋子前,然後指着那門對着季意安恭敬道:“安公主,門是掩着的,請您進去。”
崔姑姑欲上前推門,雪初卻是一把挽住崔姑姑的手道:“崔姑姑不必急,裏面有的是伺候的人,你就跟着雪初一塊去前面小花廳裏吃點東西再烤個火。安公主,這樣行嗎?”
“去吧。”季意安笑着道。
一聽季意安答應了,雪初一把扯了崔姑姑的袖子就将她帶往前面去了。
這個雪初,怎麽有點神叨叨的感覺?季意安搖搖了頭,伸手推開了虛掩的門。
剛進了屋,一股熱氣迎面撲來,再走了幾步,裏面更是溫暖如春。屋子很大,正中央一盞高達數丈的鎏金燈上,燈上蠟燭的光輝星星點點,映照出一室暈暖的氣息來。
屋內置着好幾只錯金炭爐,銀炭燃得正是濃烈,屋裏很是安靜,只聽見偶爾一兩聲銀炭被燒裂開的輕微“劈啪”之聲。
季意安一邊朝裏面去,一邊心裏直納悶,雪初不是說裏面伺候的人多着嗎?怎麽自己進來這大半天,也沒有一個人出來招呼?
“太妃娘娘,太妃娘娘……”季意安忍不住輕聲喊道。
待喊到第二聲,她一擡眼,便發現屋內窗口正站着一個人影,那人背對着她,身姿修長如芝蘭玉樹,着一身天青色的素面長袍,墨發散落肩頭至腰間,這背影飄逸出塵,更有一絲旖旎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