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命司時第 28 章

董碩又一次漫無目的地閑逛在了偌大的體育場裏,走着走着,也不知道是他今天運氣背、開啓了吸引八卦的新能力還是怎麽,竟又在大馬路上聽到了疑似争吵的聲音。

好巧不巧,這聲音竟然還有些熟悉,“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是那本應該和隊友們走遠了的盧苓韻。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這個來者不善的陌生聲音是誰?董碩向着聲源走了去,從拐角處探出了頭,不知道是鬼打了牆還是怎麽招,竟然又看見了蘇願和那個短發小高跟。說話的人,正是西裝短發小高跟,董碩看清了她記者證上的名字:鐘玉。

“字面上的意思?”靠在牆上的盧苓韻慢悠悠地回答着,聲音淡淡的,好似蘊藏着一腔怒火,又好似并未将對方放在心上。

“我就是想問,今天的接力,三大被取消成績,是不是正中了盧同學你的下懷?你是不是故意被砸到絆倒的?”鐘玉說到一半,不等盧苓韻反應,就突然一拳揮向了身後低着腦袋抱着紙張的蘇願。蘇願吓得眼睛一閉,身體反射性地向後一躲,差點摔在了地上。

“瞧,這才是正常反應。”對于這突如其來的一拳,鐘玉對受害者同伴并沒有絲毫道歉的意思,而是繼續質問着盧苓韻,“當看到東西飛來時,人的正常反應都是閉上眼睛下意識躲避,可從我們拍下的比賽當時的錄像來看,盧同學你卻是睜着眼睛的,”指了指盧苓韻額頭上的傷,“而且連眨都沒眨一下,沒有半點躲避的意思。所以,你是故意被砸的吧?”

“還有,午飯時間,我們有人看到了你和你的隊友與田徑沈裁判長坐在一起、比賽前,運動員和裁判長一起吃飯,這其中難道沒有什麽貓膩嗎?你是不是借着和裁判長私交好,看準了裁判長為了照顧你們,一定會決定取消三大隊伍的成績,才這麽做的?聽說,你們的隊伍今年四人裏換了兩個,新來的兩人遠遠不如老隊員,想接力三連冠很懸,所以你就借題發揮來了這麽一招,故意被砸,為了讓對方取消成績,為了确保自己的隊伍能獲得第一?”

“沈教練只是來問我願不願意進省隊。”盧苓韻皺着眉頭嘆了口氣。

“哦?那你是默認與裁判長私交不錯了?”鐘玉翹起了嘴角。

“不,”盧苓韻的目光是無比冷靜的,就好像鐘玉從頭到尾的言語刺激,都只是打在了一團棉花上,“先不說我和沈教練的關系最多只是互相知道姓氏而已,申訴結果根本不可能是裁判長一個人說了算的。”

“你說這一切都是我為了奪冠而故意設計的,我是故意被砸的,按照你的邏輯,我的大腦還是超級計算機不成?從接力棒飛出到砸到我才零點幾秒?我能一邊沖着刺,一邊還做個這麽複雜的算法,确定了被砸中後不會腦震蕩,能率先壓線,還能保證申訴成功?”

“至于那睜不睜眼靜躲不躲的問題,你自己都說了,那是通常人的應激反應,但人與人總是不同的,通常中也總是有例外,不是嗎?如果我真是個為了三連冠能犧牲自己腦袋的人,我還拒絕省隊的邀請幹啥,吃飽了撐着,欠砸?”說完,轉身就打算走,卻被鐘玉一個巴掌抓住了。

“呵,狡辯,狡辯不過就逃嗎?自己做的事,自己都不敢承認?既然不敢承認,又為什麽有勇氣去做?現在知道後悔了?想去自欺欺人地彌補了?用錯誤去填補錯誤……”

“你到底夠了沒!!”聽牆角的董碩終于忍不下去了,他一個箭步跨到兩人中間,拍開了鐘玉抓在盧苓韻手腕上的手,借着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瞪着鐘玉,“你就是這麽認為的?在你的心中,體育競技和規則規定就是這樣一種東西?是可以随便利用随便欺瞞?每個運動員都是心懷鬼胎的?每一個意外與犯規都是提前策劃好的?裁判判出的每一項結果與懲罰又都是有黑幕的?”

董碩挪了挪位置,将盧苓韻牢牢地護在了身後:“要是照你這麽說,那三大選手扔出接力棒,怎麽就不是故意的了?裁判判出的取消成績,怎麽就又不是有陰謀的了?照你的說法,那是不是接力棒會飛出,也是因為盧苓韻事先在上面抹了油?她能在被絆倒之後率先越過終點,是不是也是因為終點的白線在她那一道是凹進去的?要真這樣,她還用在這兒參加個小小的省運會?早上天了。”

“如果人人都像你想的那樣滿腹陰謀詭計,那這運動會要裁判要規則還有什麽意義?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又從何談起?甚至這運動會的舉辦本身,又有什麽存在的價值?是為了讓像你這樣的人可以大顯身手,還是為了陰謀論可以肆意橫行?”

鐘玉被這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董碩氣勢滿滿地逼得後退了好幾步,他還在繼續着,“接力棒出手了就是出手了,導致對方摔了就是摔了,這都是無可争議的事實,無論從何種角度來判斷,省大運會的規則裏都明明确确寫了的,這是犯規,需要取消成績!”

“裁判按規矩作出決定,運動員們懷着本心去面對一切成績,這才是體育競技所應當有的,這才是你們需要寫在文章裏的,而不是去為了閱讀量而造謠,為了自己的利益去傷害那些辛辛苦苦訓練,就為了這一日的運動員們。”

“要想耍心機,要想陰謀論,寫你的小說去,新聞媒體不需要也要不起你這樣的人。”說完,在鼻子裏哼了聲後,拉着盧苓韻扭頭就走,一路走到了個不知道是哪兒的屋子裏,啪的一聲關上了門。

“……”盧苓韻看了看自己那被捏得有些發紅的手,又看了看董碩那被不知哪兒來的怒氣沖紅了的頭。

氣頭退下後的董碩,愣愣地看了一圈這器材室模樣的小房間,耳朵突然紅了起來。

盧苓韻注意到了他那槽點滿滿的表情,卻沒有吭聲,而是靜靜地等着後續。

“吃糖不?”

“哈?”盧苓韻以為自己聽錯了。

“咖啡糖,挺好吃的。”董碩說着,就從兜裏就掏出了一個褐色包裝的硬糖,在手中晃了晃後,也不等盧苓韻回答,就抛給了她。

無數個硬糖所拼接而成的抛物線……

糖掉地了,盧苓韻沒能接住。她遲了半拍地彎下腰撿糖。董碩則在她看不見的方向,眉毛顫了一下。

“……剛才謝謝啊。”撿起糖後,盧苓韻後知後覺地道起了謝。

“唔。”董碩已經收回了剛才的表情,剝了個糖塞進嘴裏,看着盧苓韻的一副“多大的人還随身帶糖”的質疑,撓着後腦勺解釋了起來,“我爸以前吸煙,當初為了讓他戒煙,我就随身帶着咖啡糖,煙瘾上來了,給他一個,後來慢慢就養成習慣了。”現在這種習慣,反倒成了種念想。

“嗯。”盧苓韻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我那時候不知道,還總是怪他沒毅力,直到學了以後才明白,戒煙是真的不容易,它需要的不僅僅是毅力而已。煙瘾發作時的折磨,其說是心理上的,更多是生理上的,煩躁、失眠、厭食、嘔吐、疼痛什麽的,一般人也受不了。”玩着手中的糖紙,“現在想起來,覺得他能把煙戒了,也挺偉大的。”

“……偉大?”盧苓韻意識到了些什麽。

“對了,剛剛追着你問的那人是什麽來歷?看有着記者證來着。”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董碩換了個話題。

“說是個叫什麽做《亂語》的公衆號的編輯。”

“啊,《亂語》。”

“嗯?知道?”盧苓韻的興趣來了。

“是個挺煩人的公衆號,訂閱量很高,嘩衆取寵奪人眼球,寫的東西跟它公衆號的名字還真匹配,一派胡言亂語。之前有一段時間,一直抓着特偵隊不放,寫些有的沒的,搞得上頭開會差點将特偵隊編制給取消了。啊對,上次那個網約車的案子也被他們盯上了,寫了些奇奇怪怪的陰謀論,什麽城市獵人、城市之光的,總之就是說王勝并非自然死亡。”

“王……”盧苓韻剛要追問,董碩的手機就響了。

“喂,曾姐。”董碩接了電話。

“董隊,你之前讓我查的十一年前那個山州省山北市的弑夫未遂案,我把宗卷調出來了。案件本身沒什麽疑點,夫妻倆吵架,丈夫李福抄出了皮帶,妻子盧萁拿了把菜刀,動靜鬧得很大,因為李家之前也出過類似的事,所以鄰居一聽到就連忙跑過去看了,正好看見盧萁一刀捅在李福身上,而李福的臉上還有個從右眼到左嘴角的刀傷。那鄰居一邊叫來了鄰裏勸架,一邊報了警。人證物證确鑿,還是個現行。”

“嗯……”董碩的臉上看不出表情。

“但問題就在于那盧萁的身份。起訴的流程一走,就發現了她其實是個黑戶,還不是沒上戶口那麽簡單的黑戶,而是跟咱們京州失蹤人口名單中的‘盧萁’對上了臉。弑夫未遂又牽扯到了失蹤人口,對于鳥不拉屎的山北市來說算是個難得一遇的大案子,上級一個重視直接建立了重案組,這一查,就查出了個猖狂近三十年的跨省人口拐賣集團,主要目标是兒童與年輕女子,而那盧萁便是其中之一。”

人口拐賣。鄒祥平說過,他親娘好像是外公買來的……

“能麻煩你把人口拐賣案的宗卷也調出來嗎?”董碩問。

“就知道你會這麽說,我已經拿到許可後調閱了,等會兒發給你。”

“多謝。”

“別急啊,我還沒說完。除了身份,那盧萁還有一點奇怪的。按理來說,被拐賣至山北後被迫嫁給了李福這件事,在審判上對她來說是個優勢,按照以前的案例來講,應該都會判刑從輕的,但她卻被結結實實判了十年。你知道為什麽嗎?”

“難道……她不配合?”

“差不多吧,她完全不配合辯護律師,從頭到尾都擺着副只求一死的态度。我還去她所在的山北監獄打聽了一下,獄警們對她的評價挺高的,說是個老實人,本來按照她在牢裏的表現,減刑機會應該很多,但不知道為什麽,每一到減刑評定的關頭,她就會惹出事來,就像是不想出獄,想在牢裏度過餘生一樣。而且,最開始的幾年,她甚至還嘗試過好幾次自殺。也不是沒請心理醫生去看過,但沒半點效果,也不知道到底在瞞着些什麽。”

瞞着些什麽……董碩忍不住看了身旁的盧苓韻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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