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這或許是個新的開始。
我坐在小圓桌前，看着桌上的烤面包，酸奶酪和水果沙拉，垂涎不已。那些鮮美的味道開始喚醒我疲憊的大腦，可是一想到冰冰的面孔，我卻怎麽也下不了手去碰那把銀叉。
最後，段西進來坐在我身邊，将手中冒着騰騰熱氣的牛奶遞到我面前，輕聲說了句，“喝點吧。”
他對我說話的語氣總是那麽溫柔，相比對洛特的反應就宛若雙面人，而我對他的溫言像着魔般無法抗拒。我不經意接過杯子捂在手心，那種熱度我已經好久沒有感受到了，仿佛我這個凍結了的生命又重新活了過來。
然而，熱氣拂過臉後，我競又忍不住皺起眉頭，感到莫名的悲傷，心裏總有什麽放不下，于是我小心翼翼将杯子放回桌上的時候，覺得眼睛裏有什麽東西在打轉，漸漸視線就變得模糊了。
看到我的這些小動作，段西并沒有執意勸我，而是轉而溫順地說，“你……可以說了吧？別憋在心裏，會更難受，你……可以信任我的。”
我沒想到過他會在我面前提到信任這個字眼，可能是我之前表現的太明顯了吧，他沒有生氣，而是選擇了安慰，這或許就是他的方式吧。
我感到很欣慰，心裏的委屈終将釋放，“我想家，可是回不去了。”那兩行淚總會在這些時候控制不住就滾落出來，我顫動着身子，覺得哭都很累。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他眉頭緊鎖，眼神凝聚。
我怔了下，因為不習慣被人盯着，于是不自覺的躲開了他的目光，其實更多還是因為我害怕去揭露內心的傷疤吧……經歷了那場惡夢，我甚至連回想的勇氣都沒有。
遲疑了許久，我仍然沒有打算說出原因，只是大略說，“我的家鄉……我的家鄉遭受了災難……只有我和冰冰僥幸存活，可是後來連冰冰也……”說到這，我已經哽咽到無法繼續說下去，悲傷仿佛惡魔般吞噬我。
段西頓了下，好像明白了什麽，然後略帶安慰地撫摸我的頭，“你留下來吧，我會帶着你，不會讓你受到傷害。”
“真的嗎？”我忽然感到眼中有閃亮的光。
他嘴角上揚微微點頭，纖細的手蓋住了我的手，眼眸中盡是柔光，“我便做你的師傅，教你一切。”
“……”我沉默了會，覺得這樣也好，或許是我留在他身邊的理由吧，我點了點頭，喚了句，“師傅。”
其實，我更想把他看作哥哥，像親人一樣親切。我凝視他的眼睛，那句‘不會讓你受到傷害’，反複在腦海回蕩。
我想，他是再一次給我生命的人吧？
就在這時，門突然被踢開，一個豎着金發馬尾的女孩氣勢洶洶闖進來，嘴裏同時大聲喊着，“段段，你給我出來！”
“怎麽了？”段西見她一來就立馬站起身。
“艾大小姐，你別生氣啊！”随後一個金發男子追進來，一邊擺手，一邊拉住那個女孩不讓她過來，那個人就……洛特。
金發女孩根本不顧他，一咬唇便掙開洛特，轉而大步來到段西面前，惡狠狠瞪上他一眼，“洛特說的是真的嗎？你居然敢不等我，還帶了個什麽小丫頭就回來？”
“我……”段西被她兇得說不出話，只能露出無辜的眼神，他正要開口解釋，金發女孩忽然用力把他往旁邊一撥，目光直接像箭一樣猛地射向坐在桌前的我。
“你就是那個小丫頭？”金發女孩擠眉瞪眼的朝我走過來，那種氣勢就好像猛獸要把我撕碎吃掉一樣。
驀地，段西忽然拉上她的手，整個高瘦的身子擋在我面前，“夢夢，不是你想的那樣！”他露出緊張慌亂的表情，顯得極其手足無措。
“那是哪樣？”她嬌氣的嘟起小嘴，一臉委屈不服氣。
“她是我的徒弟。”
“徒弟？”她頓了，一臉質疑的瞧了瞧我。
“迦兒，她是艾夢，是我……”這時段西回過頭來看我，示意我幫他解圍。
為了消除她的疑心，我只好順勢插話，“師母，對嗎？”
“她是……”段西沒有刻意去糾正我的稱呼，然而他臉頰卻有些微微泛紅。
“誰是你師母了！”艾夢頓時臉也紅了大半，倔強的偏過頭不想被我看到。
“夢夢……別這樣好嗎？你要怎樣才開心？”段西有些失落，此時此刻，我感到他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完全不像對洛特那樣兇，也區別于對我的那種照顧般的溫柔。
看來，這個艾夢一定是她很重要的人吧？
“哼。”艾夢不好氣地撇了我一眼，眼珠一轉，點名要我也做她的徒弟，陪她玩樂。
“這……艾大小姐，不好吧？”洛特在旁邊終于忍不住發話了。
“我才不管！”
“夢夢你……”段西顯得有些為難。
師傅……段西，哥哥——我心裏叫喚着他，開始不自覺跟着他為難。這個艾夢為什麽要為難他，真是讨厭。
“迦兒。”他再次眼巴巴的轉過臉來向我求救。
我緩緩将眼神移到他臉上，一點一點，最後與他無奈的眼神聚焦。為了不讓他為難，我站起身來到他身旁。點了點頭，“段……”我突然下意識住了口，看見艾夢惡眼相對，到嘴邊的話只好又咽下去，“師傅，我明白的。”
他一聽到我這樣的回答，驀然表情放松了許多，微微一笑，擡起手想撫摸我的頭，卻被艾夢攔住手，轉而雙手緊緊纏上他的手臂，“段段，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她欣喜的笑着，還不忘還我一個得逞的眼神。
我抿着嘴唇，其實打從心裏羨慕她能有段西這樣的對她好的人在身邊，而我本該擁有同樣的一切，卻被上帝無情的奪走。但是現在……我已經不在乎別人怎麽對我，畢竟命是段西哥哥給我的，這就足夠了，我還奢求什麽？
我告訴自己，只要能讓他的臉上永遠不缺乏笑容，我做什麽都可以。
“額、好了吧，你們真磨叽，餓死了。”也不知道旁邊的洛特是不是故意打斷這尴尬的局面，他直徑走到桌前，也不顧段西的反應，就拿了我那杯牛奶一飲而盡。
（二）
“這次賞金我們一定能拿全……當然還差一朵。”洛特邊說邊提起背袋，小心翼翼把那些花取出來。
那些冰花雖然摘下将近好幾日了，卻仍然像存活在冰崖上那般鮮豔，我竟然又不自覺想起冰冰了……
“迦兒，你過來這邊。”段西突然叫我一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現在你也是我們的一員了吧？”洛特總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
我正想說話，卻又一次被艾夢的眼神逼得卡在嘴邊說不出來，于是只好默默點頭來回答。其實，這樣的情況也很正常吧？畢竟我是突然闖入他們三個人的世界，總會造成一些不适應，我這樣安慰自己。
不過，段西師傅和洛特哥哥能接受我，我已經很滿足了，就不該再去與艾夢計較了吧？
“迦兒？”段西拍拍我的肩膀，“在想什麽呢？
“……”我回過神，發現剛剛出神失了态，只好尴尬的笑了笑，慌亂中指着桌上的冰花想轉移話題，“這、這些花是用來？”
“這些将會變成我們的賞金！”洛特擺弄整齊那些冰花，很激動的告訴我。
“什麽賞金啊？”我好奇的看向段西，迫切想知道答案。
“這是我們的，事。”艾夢語氣硬邦邦的像是在故意排擠我。
“是這樣，我們三個呢，從小一起長大，鐵三角!”洛特似乎沒聽懂艾夢話中的意思，還是自顧自的向我介紹起來。
“……”艾夢見洛特完全沒有理會自己的話，氣得直瞪眼睛。
段西見狀，借着洛特的傻氣也趕緊加入了這個話題，“那時候我和夢夢留在城裏，我拜了牧師做賢者聖職，夢夢拜了學者導師，這個家夥就——”他停下來玩笑地拍了拍洛特結實的胸脯，“當初不聽我的，死命要去村裏拜武士，結果現在練成了大屁股，哈哈！”
“切，起碼我有肌肉，你沒有！”洛特不服氣的反駁他，下一秒語氣又軟了下去，“再說，我家裏哪有你們家那麽好的條件……”
“得了吧你，就你那一屁股肌肉，地方都沒長對。”
段西正樂呵中，被艾夢用力敲了一下頭，“段段，你不要欺負洛特了！”
出乎我意料，原來她也會有正義的一面啊。
“好吧……然後我們為了自己的夢想，就各自進了城中的賞金隊，完成任務拿賞金，這些花就是我們幹最後一次——”段西的話音還未落，他忽然迅速扭頭看向門邊，那眼神就如鷹盯着獵物般犀利，好像門外有什麽異響引起了他的注意。
“砰——”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看見段西打開門奔了出去。
“段段，你去哪！”艾夢匆忙追上去。
接着，洛特也一把拽起我跟上去，出屋那會，我跑了幾步就停頓下來，因為我清楚看到一團黑霧化成蛇形迅速鑽進了森林裏。
洛特見我停下來，也顧不上問，便提着大劍沖上前，扔下一句，“你在這裏等我們回來！”
我在黑暗中看着他們在前方森林對戰，光光點點在樹林中穿梭，那個黑影速度很快卻非人形，而是像霧氣變幻着，到底……那到底是什麽？
我挪動腳步，試着向前靠近一些，希望能看得更清楚些，突然感到腳下踩到硬物，我低下頭，蹲下身撿起那個不明物——
這是……
我仔細一看，借着月光，我驀然雙眼圓睜，這居然是片……龍鱗！足足有半只手掌大小，還發着極微的光芒。
怎麽會有龍鱗在這裏出現？
難道……我突然聯想起方才蛇形的黑霧。當我再次擡頭看向樹林那邊時，只見藍光一現，一條黑色巨龍從樹林上方沖上夜空，瞬間消失隐沒了身形，接着樹林便平息下來。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見到，龍。小時候只聽村長講故事偶爾提到，沒想到居然真的有龍的存在……
等等——
我的腦子裏忽然又什麽閃了一下，像是對這龍鱗有莫名的熟悉。我好像在哪裏見過，是在哪呢？
我反複回憶——
在……對了！雪地裏！那時我和冰冰醒過來時，她曾提起過在身邊撿到過一片龍鱗……可當時我只是把它當做禮物因此并沒有留意。
我正出神的琢磨着，被一聲叫喊打斷，“她在那！迦兒！”
是段西，他們三個安好回來了，真好。可是……我卻不自覺把手中撿到的龍鱗握緊了又握，害怕露出破綻被他們發現，連我自己都被自己的舉動犯懵了——不知道為什麽，這片龍鱗似乎能向我通靈性，仿佛告訴我它希望我能暫時隐藏它……
“你發什麽呆啊？地上有什麽？”洛特拍拍我的肩膀。
“沒、沒什麽……”我慌張回答，迅速把手縮到了身後，盡量控制情緒。
“你幹嘛這麽吞吐？”艾夢見我舉動便故意問。
“我沒有——”我故意向段西露出一副無辜的表情。
“好了，別鬧了，我們都回去吧。”段西向艾夢搖了搖頭，轉而折身而回。
頓了頓，看着他們的走遠了，我這才松口氣跟上前去。
回到屋中，我試着向段西打探關于那條黑龍，卻沒能略知一二，他們好像并沒有對那條黑龍引起重視，而我卻感到沒那麽簡單。
直到深夜，我依舊無法入睡，雙眼看着手中的兩片龍鱗，反複思議——這兩片龍鱗大同小異，很可能出在同一條龍身上。從雪地到森林，這究竟有什麽聯系呢？會不會和凱德拉有關系呢？
算了，我還是慢慢搜集線索吧。
（三）
這些天我努力學了很多東西，因為我想留在師父身邊，所以一定不能讓他失望。我傻傻笑了番，再次擡起手施念咒語……
突然感到身後有氣息出現。
我停下來，接着那個聲音便出現了，“你什麽時候才會離開他？”她從我身後走上前來，眼中依然夾雜着傲氣，繼續說，“你呆在段段身邊這麽久，學的也夠多了，可以離開了吧？”
“為什麽？”我淡淡問了一句。
“因為你不是我們的成員，帶着你只會阻礙我們，拖累我沒有關系，我只是不想你拖累段段。段段有他的夢想，也有很好的前途，懂嗎？”我感到她言語中一字一句對我的排擠，更多的是她自己的想法。
我笑了笑，并不想辯解，只是淡淡回答她，“我走可以，我希望師傅親口說。”
“不需要！我的意思就是段段的意思，他一定會聽我的。”
“可我不會聽你的。”我搖搖頭，不想與她糾纏，轉身想走，卻被艾夢攔住。
“你若打的過我，我便讓你留下來，打不過的話，就請你在不能幫忙的情況下，別再拖累段段。”她說完那句話便出手了——
一道亮光閃電般劈過來，我沒能反應過來，本以為就這樣輸過一招，然而那道電光卻是側偏着劃過我身邊，狠而準的在我身後的大樹上擊了道大口子。
我驚呼，“你——”她居然真的對我出招，還是給我個下馬威。
“再不出手，你就真的可以滾蛋了！”她狠狠地朝我大叫，想要激我，下個動作便又開始施咒。
其實不用想，若真的與她對招，我又怎麽敵得過她？這就是她想讓我離開最容易的方式吧？
我苦笑着，準備擡手試着接她的招。
“住手！”一個聲音插入，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我臨時施咒脫離，正好被她的光束擊個中，頓時眼前一黑，身子癱了下午。
“迦兒！”
這個聲音是……師傅……
“夢夢，你在幹什麽！”
“我……是她——”
“夠了。”
“……”
“……”
只聽到耳邊幾句争吵，我連最後的意識也失去了。
當我醒來時，窗外變成了黑夜。我動彈了身子，感到渾身麻木疼痛，小屋裏沒有一個人，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我艱難地支撐起身體，緩緩地向屋外挪動。
遠遠的，我看到一個身影坐在草叢中的樹樁上，躬着背，一會兒又舉起手中的酒袋大喝幾口。月光灑在他身上，那頭銀白色頭發襯得那人極其孤單落寞。
我知道他心裏一定很難過吧……
我瞳孔裏印着那個人的身影，緩然地我競控制不住自己挪步上前去。
“師傅，你……”我還沒問出聲，他便搖了搖頭，轉而似乎想起什麽，反問我身體有沒有好轉，那語氣充滿愧疚，就好像錯誤是他犯了一樣。
“我好多了。”我看着他的側臉。
然而，他只是輕輕點頭，并沒有看我，繼續喝他的悶酒。
“……”我們靜默了一番，競覺得氣氛變得尴尬。
這算是第二次與段西獨處嗎？這不正是自己總想着的嗎？為什麽卻高興不起來，為什麽明明近一步，卻又感到陌生。
“說出來會比憋着好受。”我輕輕說了一句，就像他平常對我說話的語氣，我的視線沒有離開過他的臉，就這樣注視着他表情變化的一分一毫，等待着他的回答。我真的，很想替他分憂。
段西偏頭看了我一眼，抽動了下嘴角，無奈的笑起來，然後又喝下一口酒，才緩緩開口，“艾夢她…….變了好多。”
聽到那個字眼，我頓時倒吸一口冷氣，心裏有些抽動，果然……還是因為她。
還沒等我開口，段西又吐了句，“迦兒，師傅……替她跟你說聲對不起。”他仍然習慣性地摸下我的頭。
“沒事。”我呆呆看着他的臉，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多希望他叫妹妹，多希望他……這個時候，我突然萌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如果，我順水推舟把實情說出來，那麽師傅很可能對她…….
這樣想着，我便提心吊膽開了口，“師傅，其實——”
他沒有反應，朦胧的表情透滿了傷感，一口接一口喝酒，仿佛想把心裏的難過全部吞噬進肚子。
……他居然那麽難過。
話到嘴邊，我驀然住了口，我沒法下這樣的狠心。我想，他要是知道實情，一定會更難受，我這簡直是故意在他傷口上撒鹽，而我……通過這樣的方式讓師傅只對我一個人好，我會真的開心嗎？那我和艾夢又有什麽區別呢？
我不會成為她。
“其實我只是想讓夢夢姐陪我過招，我打傷我只是意外，是我自己不小心沒躲開……”我邊說邊觀察他的表情，發現他有些不置信的看着我，我也沒想解釋太多，怕他反而不信，于是轉開話題又補了句，“艾夢姐和我說……她很愛你。”
“……”段西大概沒意料我會說這些，他表現的有些驚訝和遲疑。
“所以師傅，別誤會她，也不要再難過了。”我說完這些話，也不知道怎樣去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只感覺眼睛有些濕潤。
終究還是會難過，我便起身離開了。
（四）
又是一輪夕日即将落下，我們靠着大樹小憩。
自從錯過冰冰墓前那朵冰花後，這些日子我們都在苦苦尋找冰花的蹤跡，可對于那最後一朵冰花，我們始終沒有收獲。
“對不起，我——”我有些慚愧地埋下頭，“是我拖累你們了。”
“沒事沒事，不怪你，明天說不定就找到了。”洛特對我擺擺手，一邊打哈欠。
“看來不行了。”身旁的段西打斷他的話，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遠方的天空，凝滞的眼神好像是被什麽吸引住。
我們紛紛追随他的目光——沒錯，就在那将暗下去的天空中，有一片橙紅火光在天空炸開，像是一種暗號。
“那是……出什麽事了？”艾夢看到那個信號，詫異的脫口而出。
“只怕是我們得馬上回去！”段西突然嚴肅的下發出命令。
“那冰花……”我由不住心問了一句。
“顧不得了。”段西搖頭，語氣變得很冷硬，就連看都沒看我一眼，便匆匆轉身往回趕。
“哼！你滿意了吧！”這是艾夢也上前來狠狠瞪我一眼，然後追着段西而去。
……我愣在原地，心裏不是滋味。
“怎麽會這樣呢！怎麽會……泡湯了。”洛特嘆了口氣，喃喃自語。片刻後，他見我不說話表現得有些失落，只好無奈安慰了幾句也走了。
……
我真的不該跟着他們嗎？我一遍遍質問自己，感到心就像被一塊大石頭壓住一樣難受地喘不過氣來。
或許我真的該離開——
我站在雪地中，用鼻子吸進一絲冷氣，身體內冰冰涼涼，忽然感覺似曾相識，但這一次卻是清醒的。
那麽，等到了他們的城市，我便……離開吧。
回到小屋，他們已經收拾好包袱，我只好老鼠躲貓似的低着頭進了自己的房間，生怕他們看到我發紅的雙眼。
我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可是越是這樣，越是心生委屈，我不服，不忍，不舍……就要離開他身邊。我顫動着手把每一件東西放進包袱，我知道，我收拾的越快，在他身邊的時間就會少一刻。
我……
就在這時，我完全不覺然身後何時已站了個人，他競伸手覆蓋了我的手背。
那種溫度，像極了冰冰……
大概是我太出神了，我下意識驚慌地想抽回手，然而那只手反而更有力地握緊了我的手。我猛地反頭，迎面的居然是我心裏一直想着放不下的那張面孔……段西！
下一秒，我完全呆住了。
“難過不要憋在心裏，這是你說的吧？”
“……”我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只拼命想掙開他的手，躲開他的眼睛，不讓他看到自己的這幅模樣。
“不要放在心上，沒有要怪你的意思，明白嗎？傻瓜。”他用雙手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扳正，深深的看着我，一眉一目透着認真，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我，那種力量把我定格住，“記住，不管怎樣，師傅都會保護你，不會丢下你。”
出乎意料的段西的舉動，就在那接連幾句話後，我被感動的控制不住還是落了眼淚。
他笑了笑，還是習慣性的摸着我的頭，然後指尖劃過我的臉龐，替我抹去眼淚，“傻瓜，眼淚不可以輕易掉。”
我點頭，雖然控制住眼淚，但內心的矛盾卻任憑胡亂變得更加強烈……他越是這樣，我越是舍不得，可是我必須離開……在他面前，這樣的想法我卻沒有勇氣說出來。
“怎麽這麽盯着我？”
他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我不好意思收回目光，片刻還是忍不住問，“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那話後，我的目光又回到了他的臉上，期待地注視他表情神色的細微變化，想要得到答案。
段西頓了下，那瞬間的确有一縷不平常的神色從他眉間閃過，迅速又回到了那副認真的樣子，臉上是褪不去的笑容，“因為我是你師傅，我就該這樣。”
“只是因為這樣嗎？”聽到這樣的回答，我心裏有些不能接受。
然而我的追問讓段西又遲疑了下，他的表情顯得有點僵硬，頃刻，他又搖了搖頭，玩笑似得敲了下我的頭，“想什麽呢？走咯。”說完就替我提上包袱出去了。
他是在故意逃避還是真的就只是這樣嗎？
我看不透。
可是，事到如今，我總該離開的，何必又要知道的那麽清楚呢？至少，有他那些關心的話也就夠了吧？
我轉過身，看着他離開的地方，不經意又揚起嘴角。
作者有話要說：
☆、黑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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