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當我已經不知道第多少次回頭的時候,身後的小鎮已經在風雪中變得缥缈,越來越遠,直至看不見……
“迦,來。”一只還有些餘溫殘存的手拉住我。
那些溫度才讓我恍然過來,我們已經忘卻在這冰天雪地中走了多久,刺骨的寒風刮得讓人覺得窒息,腳下踩着過膝的厚雪,寸步難行。
就這樣我們互相攙扶,爬上一塊大石坎,倚着岩壁坐下來休息。當我轉過頭看着身邊這個紫色頭發的女孩,我發現她臉上竟然多出了一道淡淡的傷疤,大概是不小心被樹枝刮到的吧,我有些出神。
“迦,你要堅強起來。”她伸手撣了撣我頭發上的落雪,我回過神正好迎上她的笑容,她的笑還和以前一樣,燦爛而有活力,再加上那對笑起開可以彎成月牙的眸子,總有種吸引人的魔力。
我想,即使多了那道疤,她依然是那張冰雪般的臉龐,美麗的面容不會改變。
——是的,她是冰冰,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望着她,苦澀地微笑,很慶幸,還有她陪在我身邊。
再擡頭的時候,天色暗下來,太陽已經看不到邊,一天又過去了……我盯着無際的白雪地平線,內心的悲傷壓抑不住又翻湧起來。
我怎麽可以接受——一夜之間,我的家人,朋友,老師,還有村長和幾位長老,凱德拉的人們,就在那個惡夢般的長夜消失掉……
我無法想象那是怎樣邪惡的黑暗力量,讓凱德拉變成一座空鎮,只剩下黑夜和白雪,剩下黑暗和寒冷。然而曾經四季如春的凱德拉,化成了白雪皚皚的空殼,它雖然依舊很美,卻美得空靈,孤寂,絕望和悲哀。
我不甘心,可我就要從此開始逃亡,離開那個哺育我的地方,我也不敢去想未來,我還能不能見到我的家人,我的凱德拉。
“別想了,迦,別哭,我們要好好活下去,我會陪着你。”冰冰一直不斷鼓勵我。
可是,我總要控制不住去想:“冰冰,你說還會有人活着嗎?”我帶着期望的眼神問她。
她怔了下,嘆了口氣,接着又搖頭:“不知道,或許……還有吧。”
那句話後,我們倆都沉默了,夜變得更靜了,只聽得到清晰的風聲,仿佛在恥笑着什麽。
活着的人……?這樣寒冷的世界,無邊無際的雪地,沒有人煙,沒有食物,即使從災難中逃生出來,卻又會面臨新的長途跋涉的死亡命運,究竟能撐多久?我們……又還能走多遠?
我突然忍不住苦笑起來問她:“冰冰,你覺得我們還能見到幾個明天的太陽?”
她刻意沒有回答,只是在翻動包袱,突然,她的動作停了下來,頓了頓,她從包袱裏拿出烤烙餅,餅看上去已經完全被凍僵硬了,但她還是遞到了我手裏,然後默默拉上包袱口,小心地背在身上。
只是幾個簡單的動作,我越發感到心酸,有些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烤烙餅雖然有些……你不吃麽?我都吃過啦,不要餓肚子哦。”冰冰溫言地問我,她看我的眼神好像看她的親妹妹一樣。
我搖了搖頭,輕輕抓住她的手臂,鼻子被寒風凍的無法抽動,開口的時候,才發現聲音已經嘶啞了,“冰冰……你會不會離開我?我真的好害怕……”我抓着她的雙手,緊了又緊,就像抓着救命稻草,一刻也不敢放開。
“不會的,我會陪着你。”她微微的笑着,就好像一個守護天使,然後她好像突然想起什麽,抽出手從包袱裏翻出一個發光的東西,遞到我手裏,“對了,這個送給你。”
“是什麽?”我被那個發光的東西吸引了,好奇的拿起來瞅了瞅。
冰冰搖了搖頭,攤開雙手,做出個無奈的表情:“我也不清楚,醒來的時候在身邊撿到的,嗯……看起來有點兒像龍鱗,不過真的龍我們都沒見過,哪知道是不是呢?”
“我想也是……”我把那個龍鱗樣的東西當寶貝似的捂在手裏,表示對它愛不釋手,然後露出牙齒輕輕一笑,“那我就将就着收下啦!”
“你呀,口是心非!”她戳了戳我額頭。
四周的涼飕飕的,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冰冰頓了頓,輕輕擡起手,十指相扣,嘴裏念了句什麽咒語,忽然又藍光呈現,漸漸籠罩住我們的身體,形成了一個球形的保護膜,瞬間又溫暖溢出。
“這是蘿絲老師教我的,呵呵……都怪我只學了皮毛,現在都起不上作用了。”她有些尴尬的笑起來。
我晃了晃頭,“冰冰,還好有你,我已經覺得很幸福了。”我一邊應着她,一邊趁着她不注意偷偷把烙餅放回了她的包裏。
(二)
清晨,一縷陽光打在臉上,我不由打了個寒顫醒過來,身邊的保護膜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消散了,當我轉過頭,卻沒有看見冰冰的身影——
“冰冰!”心猛地一抽,我立馬彈起身,向四周掃視了一遍,依然是茫茫白雪,我的叫聲像是被雪吞掉消融了般,偶爾有松雪從樹枝上被震落,可聲音依舊顯得渺小無力。
我開始慌亂不堪,在一陣惶恐中,我發現地上有一串淡淡的腳印,被大雪覆蓋了大半,我頓了片刻,決定尋覓着腳印一直往前方走。
不管怎樣,總之,一定要找到冰冰——
我心裏這樣念着,一直尋這蹤跡,走了好遠,感到四處除了白茫茫的雪和被覆蓋着白雪的植物,每一處都大同小異,就好像自己被困在原地,任怎麽走都走不出去,四周……空蕩的可怕。
“迦,你怎麽跟來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穿進了我的耳膜。
我猛轉身,那頭紫色長發的女孩闖進我的視線,頓時,我心中的石頭“咯嘚”落了地,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飛奔上去用力地擁抱住她,感到自己着實的委屈。
“哎,小心……”冰冰一驚一乍,身子被我撲了個踉跄,她抖動着身子,想從我的懷抱中掙脫出來,“你是怎麽了嘛?還像個孩子一樣。”
我欣喜地笑着松開她,看到她雙臂往懷中挪了挪野生果子,然後吃驚地看着我。
“我以為你……”已經到嘴邊的話忽然打了止,方才各種可怕的猜想,我怕說出來會靈驗,于是立馬捂住了嘴巴。
冰冰若有所思的盯了我會,好像明白了什麽,也沒再追問下去,點頭示意我嘗嘗她懷中摘來的果子,“這冰天雪地的,我找了好久,也只能摘到這些……迦,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裏,不然就要在這成為冰下屍了……”她很認真地對我說,一陣風佛過,她騰出手将額發挽到耳後。
那個動作優美極了,連我這個同性別的都會時不時不由自主就被她吸引住,設想一下,如果凱德拉還存在,那麽幾年後毫無質疑,冰冰會成為凱德拉最聖潔美麗的女神吧?
正當我還在陶醉中,驀然間,感到身子被人猛地向側邊推開,我一個踉跄後退幾步沒穩住摔坐在地上。那瞬,似乎有什麽東西“嗖”地一下,從我面前擦過去,直直紮進了樹幹裏,我下意識将目光投向那個方向,居然是……一根被削尖的骨刺!
要不是冰冰即使推開我,恐怕我已經當場被那根不明來物刺穿身體,倒在雪地裏變成屍體了吧?
“哧咝——”一聲燃火的聲音,随即怪異的慘叫聲響起。
我驚恐地抽回頭,看見就在不遠處,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幾具黑乎乎幹屍般的直立怪物,它們身上着了火,瞬間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便化為青煙,灰飛煙滅了。
“迦!快躲開!”冰冰朝我大叫,擡起手的手心又燃出了一團火焰。
我顧不上多想,僅是下意識往旁邊翻滾了兩圈,“嗖、嗖——”接連兩聲,我擡起頭,兩根骨刺硬生生地在我面前紮在雪地上,驚的我傻了眼。
“柯羅阿其曼!”耳邊還能聽到冰冰的咒語和不斷響起的怪物的慘叫聲,我愣在那裏,感到身子動彈不得。就在這時,一只手拽拉起我,湊過來的是冰冰的臉,我這才恢複神智,手腳并用爬起身子,被她攙扶着跑。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不自然的由生出一股莫名不安的心緒——我習慣性地偏過頭去看冰冰,發現她的臉色煞白,她的腳步也突然放慢許多,開始喘粗氣。
“快走……”冰冰發出很虛弱無力的聲音,她把我往前推了一把,就在下一秒,她的身體發軟癱坐下去。
“冰冰!”我大聲叫她,撲回去扶住她,見她表情痛苦的有些扭曲,反應也明顯遲鈍了許多,忽然,我扶着她背部的手感到有溫熱的液體從手指尖溢出。
難道……我的心像是被鞭子狠狠的甩了一下,看着沾着鮮紅的手,我渾身開始發顫。
“冰冰、冰冰……”我嘴裏叫着她的名字,這時,身後那些發着怪叫聲的幹屍從遠處拖行着身子奔着我們這邊來了,我眼看着那些怪物靠近,瞳孔開始放大。驀地,我慌亂地從腰包裏摸出一個感染袋,是戴爾導師給我的防身毒氣彈。
眼下,那些怪物就快到撲過來,毫無縛手之力的我咬住嘴唇,準備以最大的力氣扔出感染袋。忽然,冰冰的手按住了我,她微微擡頭,眼中閃現出淚光,“別用……”
“……”我不解的看着她,想要讀她的意思。
然而,冰冰卻故意躲開我的目光,她皺着眉頭把我往外推了把:“你快走,這個留着防身……”
“冰冰你……?”我被她的舉動逼的措手不及,遲疑地怔在原地。
“來不及了……快走,這裏我……攔着。”她搖着頭,顧不上虛弱到面色發白的身子,便吃力地支撐起來,擡起手想要發動最後的法力。
“不——!”我反應過來,瘋狂地沖上去抓住她的手,阻止她透支法力,“冰冰不要!耗盡法力你會死的!我不要你死、你不要丢下我!”
“迦……你必須活下去。”她拼命想掙開我,卻反而被我拽的更緊了。
“我不要你死!”那一聲後,我幾乎失聲,下一秒,我也不再攔她,直接将手中的感染袋扔了出去。
“啪啪啪。”身體炸開的聲音,綠色的濃霧冒出來,我不知道那個感染袋有多強力,只是過了會,等綠霧散去,那些怪物已經全部融化掉了。
冰冰愣在身後,聲音微弱的幾乎聽不見,“你怎麽這麽傻……”語落,癱倒暈了過去。
“冰冰,我、我沒法扔下你……我不願一個人……”我抱起她,熱淚忍不住滾落眼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三)
時間緩緩過去了兩天,上帝并沒有眷顧我們。
冰冰被骨刺所創的傷口,開始被細菌感染惡化,她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甚至連說話都沒有力氣……
我依舊恐懼、害怕,我不想那天的到來。
一夜,我整整一夜沒睡,握着她冰冷的手,我不停地對着星星祈禱,我多希望,等下一個太陽來到,新的一天,冰冰能拉着我在雪地裏繼續前往我們要去的地方。
我望着遠方,突然,天邊開始冒出微微光芒,是黎明快要到來了吧?
我揉了揉眼睛,再次眺望時,居然看到了希望——西方塔。聽說,向着西方塔前進,就能在那找到另一個世界。
“冰冰。”我輕輕推醒她,“快看,那是西方塔……我們就快要到了。”
她緩緩睜開眼,盯着西方塔的方向,微微笑着,艱難的動了動嘴唇,發出微弱的聲音,“真好……”
“嗯。”我應聲,看着她痛苦的臉,鼻頭不禁發酸。
然而,就在她音落的下一刻,一口血從她的口中被吐出,掉在了她漂亮的紫色頭發上——
“不……”我驚呆了,失魂落魄的趕忙去擦拭她的血,嘴邊,脖子,還有頭發上……看着那些擦不幹淨的鮮紅,我沒法接受現實,近乎失聲般瘋狂的叫着她的名字,“冰冰你會好起來的,你會的!”
我緊緊抱住她,身體控制不住開始顫抖,我太害怕了。
那瞬,我覺得周圍特別冷。
“我快要……看不到……下個……太陽了……”她緩緩地說,并且聲音極其微弱,她努力擡起一只手按住我的背,“迦……堅強…….活下去……一定去……西方……塔。”
“不,冰冰,你看太陽馬上就要出來了,你再堅持一下,我們……我們這就啓程,一起去西方塔!”我拼命搖頭,淚水模糊了雙眼。
“……活……下去……”那句話後,我再也沒有聽到冰冰的聲音,周圍一切都死寂下來。
那刻,我感到時間仿佛停止了,一切都被定格住,而我,我的心,被冰冷塵封。
我和冰冰的友誼,也從此被留在了這個冰天雪地。
我……呵呵,我絕望的笑了。
寥寥無幾的幸存者,上帝就這樣擺布着凱德拉的命運,想帶走誰就那樣無情的帶去,殘忍到什麽也不留下。
我不記得我就那樣抱着冰冰在雪地裏跪了多久——直到,太陽後來升起來了……我感到身體開始在陽光下有一絲絲溫熱,也感到冰冰的身體在我的懷抱中漸漸僵硬,我心如死灰。
最終,連淚水也幹涸了。
我雙眼布滿血絲,失了魂般地起身,将冰冰駝伏在背上。由于沒有食物而過度饑餓,我背着冰冰而施力過重的雙腿在雪地中發顫,但我仍然咬着嘴唇,縱使身體不受控制地東倒西歪,還是堅持在雪地中艱難前行着。
在這片雪白中,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我不知道往哪走,也不知道該把冰冰安置在何處。于是,我選擇沿着雪崖邊走,不知道能到達哪個地方,但至少能給我提供一個方向的去處。
一切将要發生的都是未知。
一步一步,越走雪就越厚,幾乎蔓到膝蓋,每一步都是艱難。就在這時,不遠處忽然有一點明亮出現在我的視線裏,還看不清楚那是什麽,只是在陽光的照耀下,似閃非閃,若隐若現的。
在這片雪白中,我想那明亮是唯一吸引我的……
我深吸一口氣,借着涼氣頓時渾身抖擻,然後背着冰冰朝着那處光亮走過去。
直至我看清,驀然我的眼睛圓睜,不可思議的,那處發出光亮的居然是一朵花,它完好的在崖邊上綻放,周邊沒有枯草,沒有其它花朵和碎石,僅僅是白雪把它襯得極致的美麗光豔!
我頓住腳步,盯着那朵奇花,腦海中居然不經意閃過一張面孔——冰冰。是的,有一種吸引人的魔力,那朵花就如同冰冰一樣獨特美麗、超俗脫凡的氣質……這,是上帝的示意嗎?
我遲疑了一番,還是将冰冰放下身。
“嗒。”一件東西随着冰冰掉落在我腳下,我低頭撿起來,原來是冰冰的小皮革包,兩張烤烙餅從中滾落在地上。
我的眼神瞬間凝滞,這幾天以來我們相依為命的畫面在眼前接連浮現——那天,我悄悄把餅放回去,是想留給冰冰,沒想到,這兩張烤烙餅還好好存放在包裏。
原來,冰冰也沒有吃自己那份,而是想留給我,才撒謊說她吃過了,然後偷偷藏進包裏。恐怕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吧,我們誰都沒舍得吃自己那份烤烙餅,到最後都一直想着對方。
我忽然感到自己的鼻子一陣陣發酸,眼睛也因為哭得太多發澀得生疼,我望着冰冰的臉止不住流淚,一會兒又傻傻發笑起來。
我想,這就是真正的友誼吧?
就這樣,我耗盡最後的體力,把冰冰埋在這朵花旁邊,至于那兩張餅,我也沒打算留着,雖然算不了什麽,但也算作最後的留念吧,我便将它一同埋入冰下。
然後我虛脫的躺在雪中,望着藍天,忘記了冰冷。只剩下我一個人了,生的希望多麽渺茫,我好累,好累。
漸漸地,我感到身體越來越輕,眼皮卻重的撐不開,好想睡會……
(四)
不知過了多久,隐約地,我聽見身邊有陌生的聲音,然後感到身體被晃動着。
“醒醒。”那個聲音非常溫柔,“洛特,你去把水袋拿來,還有……藥箱一起拿過來。”
“你、你要救這個小丫頭啊?我們怎麽把她帶走?”另一個雄厚的聲音響起充滿驚訝的語氣。
“別廢話,快去。”剛才那個聲音語氣很果斷,下一秒他便把我的身體扶起來。
不一會兒,我感到喉嚨濕潤起來,身體也開始慢慢恢複意識……
“快看,她醒了!”
當我費盡力氣去睜開我的眼皮時,第一眼看見的便是個金黃短發的男孩蹲在我面前,他雙眼瞪大着,睫毛像兩把黑乎乎的扇子,撲哧撲哧地盯着我看,臉上是雀躍的笑容。
“行了,你聲音能小點嗎?沒瞎都看得到她醒了。”帶着低叱的聲音在我頭上發出,就是之前叫喚我的那個聲音。
我身體不自覺地顫動了下,才發現我正靠在別人的懷中,我下意識擡頭想去看看這個救命恩人,接着那張臉正低下剛好迎合我的目光。
原來……他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男子,銀白色的頭發下是一張很清俊的面孔,削瘦的臉上透出平常人沒有的冷傲和從容,就像一個貴族家庭出來的公子哥。
不知道為什麽,我對他的面容産生了一種吸引,我的目光沒法從他的臉上移開……
“你……感覺怎麽樣了?你叫什麽名字?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是從哪來的?你……”他問着問着忽然停住了口,見我怔怔盯着他一句話沒答上來,才意識到自己一下子問的太多。
“我叫迦兒,我……”我看着他,又看了看那個叫洛特的金發男孩,面露難色,一時不知道回答什麽。相同的,我不知道他們是從哪來的,也不知道他們有什麽目的,但至少……我能肯定他們對我沒有惡意,否則就不會救我了吧?再說——
“段西,她一定有難言之隐!”洛特突然插上一句話,打斷了我的思緒。
原來他叫段西。
當我再次把目光轉到他臉上,發現此時他也正用試問的眼神看着我,我感到頭有些發暈,心髒怦然亂跳起來……我、我這是怎麽了?
慌亂之下,我努力把情緒壓制住,然後點了點頭。的确,我不敢輕易透露我們凱德拉的身份,在了解他們之前。
“沒關系,不介意的話,跟我們一起走吧。”段西一手扶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手居然伸過來撫摸了下我的頭。他比我高很多,我仰頭看見他露出溫柔的目光和微笑,頓時有一股暖流在內心蔓延。
仿佛冰冰站在我面前的感覺,這個我意料外的親密舉動,他就像個大哥哥一樣,令我感到一種說不出的親切。然而,一股委屈頓時也由生出來,我忍不住回頭看了冰冰一眼,眼睛又濕潤了,如果冰冰能在多撐一會兒該多好,為什麽她沒有這樣的幸運?
“她……她怎麽哭了?”洛特走過來。
我搖了搖頭,然後不自覺埋下臉避開他們的目光,正當我想擡手去擦淚痕是,驀然有一絲溫熱觸碰了我的臉頰,他輕柔地抹去了我的淚,是……段西的手。
“別害怕。”他認真地看着我,語氣堅定了幾分,“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了。”音落,他解下背上的披風,一抖一甩,罩在我背上,并将我脖前的肩帶系了個很美的結。
我無法形容我此時的心情,不僅僅是溫暖。
洛特在旁邊無奈地輕嘆,頓了頓,轉身回走,嘴裏嚷嚷着,“這裏确實冷,我去把花摘來,咱們馬上可以回去。”
——花?什麽花?
我的腦子抽動般産生敏感,“不!別碰它!”我脫口大呼,身體已經下意識撲過去,但不知怎地,腳下一滑摔在了地上,渾身碎了般的生疼。
“你?”段西迅速扶起我,眼裏有些驚訝。我顧不上回應他,目光閃電般投向那朵花。
此時,洛特的手停在半空中,或許是被我的舉動吓住了,他愣在原地盯着我一動不動。好在他沒有即使摘下那朵花,我這才松了口氣。
“不要摘它,不要摘那朵花,求你們了。”我硬生生地抓着段西的手臂,有氣無力地哀求着。
“好。”他沒有絲毫猶豫地答應了我,即使我看到他眼神中生着不解,但他似乎不想為難我,便未追問原因,“洛特,別摘了。”
“你說什麽?……為什麽?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就差這朵就可以完成任務了,況且這山上說不定就剩這朵了,要是——”洛特撓頭抱怨,無辜地盯着那朵花不能下手,臉拉的老長。
“不要了,走吧。”段西不在理他,轉身牽着我來到馬前,輕輕将我扶上馬,然後一個躍步坐在了我身後,雙手穿過我身邊握緊缰繩在手裏。
看見段西一臉嚴肅,洛特便不再糾纏,見狀忙提腿跑上來,停在馬前,他仰頭看着我們,習慣性地撓撓頭問,“這……我坐哪啊?”
看着洛特憨憨的模樣,我忍不住笑出來。正巧被身後的段西撞上,似乎尋見我的笑容他便也跟着我放心的笑了,然後他很潇灑地稍稍扭頭,對洛特抛下一句,“你在等會,等她來,和她一起回。”
“什麽,你太不夠朋友了吧?!”洛特聽了直跳腳,又接着抱怨,“你怎麽可以——”
還不等他說完,段西便抽了馬身,白馬一聲嘶叫向前奔去,将洛特抛在了身後。然而,我似乎聽到洛特在遠處喊了句什麽,雖然耳邊風聲呼嘯,但我還是隐約聽到一個名字,艾夢。
艾夢……會是怎樣一個人呢?
我微微側臉,看到段西臉上燦爛的笑容依然還在,并且還多了一絲不明顯的幸福,或許是因為那個名字吧?
越來越遠,在回頭望去,那朵花早已看不見,還有冰冰……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下這篇短篇小說純粹是為了紀念曾經玩過的一個叫龍之谷的游戲,雖然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但是那些回憶如今在腦海裏仍是不可忘卻的一部分。
☆、龍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