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我可就不知道了,妹妹可要仔細查訪才是。不過,皇後姐姐,臣妾早起聽說了件新鮮事兒,不知姐姐可有興趣一聽?”郭淑妃不再理陸婕妤,而是将臉轉向吳皇後。
“既是閑來無事,妹妹說出來,大家夥聽一聽也就是。”吳皇後的聲音很是平靜。
郭淑妃聽完吳皇後之言,将一雙眉頭挑了挑,然後端起身邊侍女手中捧着的香茶抿了一口,這才慢騰騰開口道:“我聽人說呀,昨日有人從溢春山折回了幾支紅梅花,然後送到皇上的禦書房,又不知道說了些什麽話,竟讓皇上龍心大悅,賞了她一箱子的雲錦,聽說那可是今年錦蜀新貢的一批雲錦,本來是預備給皇後娘娘及各位妹妹做新年衣服用的。”
郭淑妃說到這裏,便住了嘴,悄悄觀察衆人的神情,果然,衆妃一聽,全都相互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都在打聽這人是誰?竟這麽快獲得了皇上的如此盛寵,竟惹得郭淑妃都酸溜溜起來了。
“意安公主這些年屈居攏秀宮,她母妃又新喪,皇上這是體恤她,賞她一箱子雲錦也算不得什麽。不過那雲錦料子是甚是華美,本宮這兒尚有幾塊,等會讓衛姑姑拿出來給郭妹妹及陸妹妹,回去給惠兒、靈兒各做上一件新衣,皇上膝下公主不多,過年該是穿得一團喜氣才是。”吳皇後垂下眉眼,口氣很是溫和。
“多謝皇後娘娘關愛。”郭淑妃與陸婕妤趕緊起身行禮致謝。
“我當是誰?原來是出自攏秀宮的那個禍星的女兒,真不愧是禍星之女,這些年不聲不響,這一出來便使出了渾身的技倆獻媚于皇上,連山上的幾朵野紅梅都拿來送皇上。我算是明白了,我家靈兒必是受了禍星之女的連累,和她一塊出了趟門,回來就病成這樣,她肯定又在皇上面前進讒言說了我家靈兒的不是,所以皇上都不來看我的靈兒了!”
陸婕妤向吳皇後行完謝禮之後,直起身子就說開了,趱說還越氣憤,說到後來緊捏着帕子的手都發抖起來。
“陸婕妤,別當衆發這些牢騷,皇上喜歡安公主,自有喜歡她的道理,你們也不便多加置喙。也罷,本宮有些乏,你們都退了吧。”吳皇後擡袖打着吹欠道。
衆妃趕緊起身行禮告退。
陸婕妤憤憤然地出了門,她越想心裏越是氣,腳下的步伐也越走越快,身後的一幫侍叢只好快着步子緊緊跟着。
陸婕妤一路疾行,不知不覺竟走至了透逸湖附近,擡頭一看,再往前一點便是披香殿了。看到披香殿的宮牆,陸婕妤心裏更是氣憤難平。
陸婕妤正一肚怒火無處發作之時,便發現前面的花園小徑竟走來了三個人。
一左一右兩個宮女走在稍後一點,前面的是個少女,石榴紅的素面杭綢小襖,白色的曳地裙,外罩一件大紅羽紗面鶴氅。那少女生得很是嬌俏妩媚,正側臉和身後的姑姑說着什麽。
“娘娘,這便是披香殿的意安公主。”陸婕妤身邊的一個姑姑上前低聲道。
陸婕妤一聽“意安公主”幾個字,立時火氣沖天再也按捺不住,她往前走了幾步,然後清了清嗓子,拿一塊帕手掩住嘴,口中像很是懊惱地道:“哎呀,眼瞅着今兒天氣好,本宮想着來這透逸湖邊走一走,可沒想到,竟見着一股子晦氣了,也真是的!”
聽着耳邊傳來的陰陽怪氣聲,季意安有些驚訝地擡起來。一眼便看見一個裝扮豔麗的宮裝婦人,正拿塊帕子掩着嘴,身後跟着十來個宮女。那婦人生得膚白,尖下巴,細眉細眼,季意安立刻便知曉了她定是季靈兒之母陸婕妤。
季意安見她說話刻薄,想來元樂帝曾說過她“不明事理”,想來是個淺薄的婦人,便懶得理會她,便對身後的兩人道:“崔姑姑,碧茜,我們回去。”
季意完說完便轉了身,欲帶着兩人離開。卻不想陸婕妤見她有意避開倒是來勁了,立刻在她背後揚着嗓子道:“真不愧是禍星之女,果然是生得妖媚又輕狂!”
季意安一聽“禍星”兩個字,立刻停住了腳步,心裏也似被鈍刀一樣慢慢劃過,當年的母妃就是被誣為“禍星”,被先太後娘娘下令關進了攏秀宮,痛苦掙紮了一輩子。可如今,這個陸婕妤竟然當然敢稱她是“禍星之女”,诋毀她季意安也就罷了,竟然敢當面指摘她已經過世的母妃,這叫她如何能忍?
季意安轉過身,狀似才看到眼前陸婕妤這一行人,她面上先生了一絲怯意,然後輕柔着嗓子喚崔姑姑道:“姑姑,你看迎面那名婦人,生得尖嘴猴腮的,那下巴尖得都快戳死她自己了,臉色慘白慘白的,大太陽底下我瞧着也有些瘆得慌啊!”
季意安一邊說着,一邊還朝崔姑姑的身邊靠了一靠,似是真被陸婕妤給吓到了。崔姑姑趕緊伸手扶住了季意安,面上帶笑狀似寬慰她道:“安公主,別怕,這是宮裏的陸婕妤娘娘,公主您頭一遭見,一時吓着也是難怪的。”
剛才陸婕妤對逝去的娴美人出言不遜,崔姑姑肚子裏也是窩着一把火,這會見季意安出言損她,也樂得配合她起來。
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可将對面的一幫人給驚着了,陸婕妤瞪着眼站在原地沒反應過來,她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她身後那幫伺候的,先是發愣,繼而都不由自主悄悄往陸婕妤臉上看去,想看看一向以膚白小巧著稱的婕妤娘娘,真是是否如對面的那個少女說的那樣,“下巴尖得都快戳死她自己了”?
趁着對方發愣之際,季意安又作很是天真的樣子開口了:“原來還是個婕妤娘娘呀!我父皇年輕時候的眼光真不怎麽樣。這位娘娘的面相,一看就不是有福之人,天庭不夠飽滿,眉眼兒太細,下巴又太尖,那膚色也是不尋常的白。下次去見了父皇呀,我一定要好好跟他說說,要離這樣的福淺之人遠着點呢。”
“公主能替皇上如此細心着想,真是有心。”崔姑姑笑着贊道。
“打,打!快給本宮打死那個賤丫頭!”陸婕妤的聲音又尖又利,帶着絲歇斯底裏的瘋狂,她總算是反應過來了,伸出手指着季意安渾身顫抖地叫嚣道。
她身邊的曹姑姑聽得她如此吩咐,連忙擡頭看了一眼季意安,見對方正笑咪咪地看着這邊,一臉純真無害的模樣,那姑姑遲疑了下,對着陸婕妤低聲道:“娘娘,真的要打?”
“打,先打死她身邊的賤奴,再撕爛那禍星之女的嘴!一切後果有本宮擔着!”陸婕妤瘋一般的嚷道。
曹姑姑聞言一使眼色,身後的四五個姑姑一起朝得季意安三人這邊靠攏了過來。
崔姑姑和碧茜趕緊上前護住了季意安。
“你們好大的膽子,敢打安公主,你們都是活夠了嗎?”崔姑姑厲聲喝道。
那些姑姑聞言腳步頓了一下,陸婕妤又叫嚣道:“你們磨蹭什麽?還不快點上前!”
那些姑姑無奈,只好硬着頭皮繼續朝三人逼近,季意安她們是不敢真下手的,她們心想先治了她身邊的那個姑姑再說。于是,幾雙手同時就要往崔姑姑的身上扯過去。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突然飛躍而至,緊接着一把長劍橫在了領頭的曹姑姑脖頸上,劍雖是未開鞘的,可也是冰冷異常,帶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殺意。
“誰敢動安公主一根汗毛,便叫她的血祭我的碧落劍!”劍的主人一字一句道,聲音清脆冷靜,卻是帶着濃濃的寒氣。
季意安驚訝的朝那劍的主人看過去,只見對方是個年約十八九歲的女子,生得甚是秀美,可是眼神犀利,面若秋霜。她一身宮中侍衛的裝備,黑色短打衣,紅色的軟甲,整個人幹淨利落裏透着股英氣。
垂眼看着模在自己脖頸間的長劍,曹姑姑哆嗦了一下,趕緊将求救的眼光投向了陸婕妤,其餘的姑姑更是腿腳發軟,不敢再上前。
那侍衛裝扮的女子手上一使勁,曹姑姑便被迫後退了好幾步。陸婕妤雖也有些驚恐,可見她是宮中侍衛的裝扮,便聲厲內荏道:“大膽!你是哪宮的侍衛,跑到這裏管什麽閑事!”
那女子将曹姑姑向人逼退,聽得陸婕妤如此喝問她,使收回了手中的劍,然後秀眉一挑,然後對着陸婕妤一抱拳道:“婕妤娘娘此言差矣,臣此刻管的可不是閑事。臣乃二等帶刀侍衛慕雲,特封皇命保護長公主。皇上禦賜碧落劍,并有口谕,凡是有傷害長公主者,臣自可先斬後奏!”
那叫慕雲的女子聲音冷然有力,帶着絲絲殺意,待聽到碧落劍先皇上禦賜,有先斬後奏之權時,欲揪住崔姑姑的那幾人均都面色慘白,曹姑姑更得驚得跌落在地。
“長公主?你信口雌黃什麽?宮裏哪來什麽長公主!”陸婕妤顫抖着聲音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