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泉寺是個很小的寺廟,還挺舊挺破的。
這就意味着,廟裏有挺多可以被重複利用的地方。
靈泉寺有個湖,曾經挺漂亮的,但是現在不行了,一潭死水。延慶公主只記得話本裏,小将軍和琴姬曾經在靈泉寺的湖邊對月詠懷,于是就帶着自己的心上人也去看那個湖了。
結果到了一看,并不好看。但是後悔又不能顯在臉上,于是趕緊不動聲色地帶着心上人往別處去,去別處看看好風景。
對吧。大家談戀愛都是往好山好水的地方去,哪有對着個小黑池子互訴衷腸的。
靈泉寺呢,主營業務并不是拉紅線。這寺廟裏又清幽無人、又适合花前月下的地方,也不太多。
于是延慶公主就直接和易桢撞上了。
延慶公主先來的。
她不清楚靈泉寺的具體構造,也不知道自己誤打誤撞,竟然跑到求子觀音殿後邊去了。
她剛剛和餘侍郎說了兩句話,更加确信自己的審美天下第一,餘侍郎真是個清正的好兒郎,有機會一定要搞他。
然後就看見易桢拉着一個年輕男人從小門出來了。
延慶公主沒有故意躲着,只是碰巧她站的那個地方比較隐蔽,餘侍郎和她都沒有出聲,結果就不好出聲了……
易桢還記得延慶公主穿的什麽衣裙,看見樹叢中影影綽綽的鮮豔顏色,立刻就明白了,連忙拉着李巘道長從這個隐蔽的小門離開了。
延慶公主倒是覺得她有幾分可愛。
她不想餘侍郎見易桢,是害怕心上人喜歡上別的漂亮姑娘。但若是漂亮姑娘自帶配偶出場,她就覺得沒有問題了。
而且她看見易桢那麽開心,就也跟着易桢開心。好像自己和她一樣,也已經同心上人在一起了。
延慶公主第一次遇見易桢的時候,見着她和那位道長牽着手雙雙地來,現在又見他們牽着手雙雙地離開了。
延慶公主覺得自己好像見證了什麽。
等易桢再次見到延慶公主的時候,延慶公主就直接開門見山地問她了:“你同他成婚了嗎?”
易桢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小聲說:“但是我想,離開上京之後應該就快了……”她當然不是特別想要結婚的意思,只是這麽說能夠委婉地表達“我超級想離開上京,公主放我走吧”。
雖然她個人覺得婚前性行為很有必要,親親抱抱又不會少塊肉,但是《禍心》書裏的社會輿論環境還是偏保守的,會覺得未婚男女過于親密不太正确,所以先把基調釘死成“以結婚為前提的談戀愛”。
沒想到延慶公主直接走了兩步靠近她,握住她的手:“他要反悔不娶你,我幫你殺了他!”
易桢連忙說:“公主已經幫我很多了,我心裏一直念着公主對我的好,非常感謝公主。”
延慶公主感覺自己像是看了一個沉浸式的小言話本,現在女主和男主已經歷經過重重劫難,就要在一起,走向大團圓的結局了。
而她自己,就是其中的讨喜女配,不出意外的話,結局的時候也是可以得償所願,擁有一個如意郎君的。
延慶公主喜歡這個設想。
她心情好的時候,就特別大方。
“我拘着你也不好。”延慶公主帶着點調笑的語氣,說:“你現在肯定想看見他。”
話本裏都是這麽寫的。
延慶公主,最喜歡“有情人終成眷屬”的話本。兩個人在一起了,你對我好,我也對你好,兩個人相愛,這些好才有意義。
易桢直到離開延慶公主府,都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延慶公主真是個風風火火的奇女子啊。
想到就去做,立刻動身,一點緩沖時間都沒有。
天都暗了,已經挺晚的了,要不是延慶公主提前知會了一聲,估計城門都出不去。
畢竟從靈泉寺折騰到公主府,再收拾行李聯系道長,都要花時間的。
李巘道長在等她。
“你來的好快。”易桢小跑到他身邊去,說了一聲。
“你走了之後,我就想,說不定你一會兒就又出來了。所以我沒走開,果然等到你立刻出來了。”李巘說。
這原本是他的異想天開,但是竟然落實成真了。所以說人還是要敢想,多想想,說不定就血賺了。
“我們快走吧。”易桢迫不及待地說:“快離開上京。”
李巘被她拽着袖子,有些不解:“你之前不是很想快些解開身上的蠱毒嗎?怎麽現在又急着走?”
易桢很認真地說:“我和上京氣場不太合,來這裏之後我老倒黴了,所以還是先避一避。”
李巘又問:“那你想好去哪兒了嗎?”
易桢愣了一下。
她鼓了鼓兩頰,誠實地說:“不知道。你有什麽建議嗎?”
李巘問:“那你想要一個什麽樣的環境呢?”
“就方便修行的,最好民風比較開放,治安還不錯。”易桢說:“要是物價不高就更好了!”
李巘想了想,說:“博白山吧……”他就是因為她說的那些原因,在博白山住了許久。
易桢:“……還有別的選擇嗎?”
李巘本來想說“陽城”,但是他再怎麽直,也不到蠢的地步,把那個名字咽了下去,說:“中洲的雲中城,雖然有點偏僻,但确實民風不錯。”
李巘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因為這個,他的修為不如一心修煉的修士。但也因為這個,他的技能樹點的又多又雜。
但是那天晚上,他們離開了上京,還是先暫時在旁邊的一個小城鎮歇腳了。
因為雲中城真的太遠、太偏僻了。
易桢覺得挺開心的。因為小城鎮的物價比上京低上許多,而且人也熱情。
因為不趕巧,客棧住滿了,他們一起租了個小院子,算是住民宿了吧。
小城鎮沒有晚上營業的酒樓,大家都早早地睡了。
易桢來回奔波,餓得有點厲害,就找租她們院子的奶奶買了點她種的菜,打算下碗面條當夜宵吃。
易桢掌勺的手藝算不得多好,能吃,但是絕稱不上什麽一見難忘的美味。
她把綠葉菜洗幹淨了,切吧切吧,和面條一起往開水鍋裏一扔,然後撒點鹽,好了,撈出來就能吃。
自理能力九級,适應力九級,只要食物是熟的她就能咽下去,可好養活了,桢桢子。
李巘:“……”
李巘忍不住出聲:“你到旁邊去坐着吧,我來。”
于是易桢乖巧地坐在爐竈前面生火了,她的肚子也很配合地沒有叫,大約知道好吃的已經在路上了。
李巘道長竟然還有隐形屬性“廚藝大手子”,易桢覺得自己血賺。
易桢雖然廚藝不太好,但是洗菜切菜還是做的不錯的,畢竟這些步驟沒有任何技術含量。
李巘道長還穿着他那件青灰色的道袍,臉上的表情一絲不茍,好像不在處理剛從地裏摘來的蔬菜,而是在處理已經雕了二十年的浮雕。
廚房裏特別暖和,因為生着火,鍋裏還有好聞的食物香味在往外溢。
“我再給你卧幾個荷包蛋,要幾個?”李巘問了一句。
許久沒有聽到回應,他從鍋裏升騰起來的白霧中抽身,去看易桢。
易桢坐在爐竈前的小板凳上,火光的倒影在她臉上跳躍,她正在看他。
易桢想,她不管,這就是她的。
溫暖的廚房,好吃的食物,還有為她洗手作羹湯的漂亮哥哥。
被李巘回身一看,她腦子才遲緩地接收到了他上一句話,忙說:“要兩個荷包蛋!”
李巘答應了一聲,說:“待會兒吃完了就快去睡吧,累得都恍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