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
34
貓國王本就不高的家庭地位,因這場惡作劇而跌落到了底層。
好在幼崽的語言表達能力還不足以描述如此弱智的行為,諾亞七號也低調地掩藏着自己的詞彙量,奧斯丁暫時保住了自己的偶像包袱,在其他貓面前的貓設尚未崩塌。
塞西莉亞還驚訝過:“蘇西這麽黏你的嗎?每次還專程過來打個招呼。”
奧斯丁厚着臉皮認領了:“大概是心疼我沒空出去玩吧。”
為了踩貓國王的爪子而故意繞路的蘇西,能聽懂卻不會說,反駁不了貓王後的誤解。生氣的幼崽只能用力蹦跶兩下,以求踩得更疼一些——結果是一屁股摔在毛茸茸的爪背上。
黑色的貓爪巍然不動,連個爪子尖尖都沒被擠出來。
懲罰未遂的幼崽糾結了一秒,決定暫時放棄他:和皮糙肉厚的緬因貓較勁,會耽誤她的玩耍。尤其院子裏多了一批新朋友,一群毛乎乎、圓滾滾的阿拉斯加幼犬。
阿瑟拉想訓練一只狗狗巡邏隊。
她受夠了貓族守衛“幹啥啥不行,曠工第一名”的懶惰天性,只要主人家不在,貓守衛們沒幾天就會溜得精光,放任外面的野貓糟蹋王宮庭院。
指望貓族勤勤懇懇、認真工作是不可能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已經是萬中無一的勤快貓了。貓國王這樣耐着性子,每天沉浸在各種報告中的貓族,更是史詩級別的工作狂了!合理懷疑他之所以能夠穩穩當當地坐在王位上,是因為別的貓根本不願意接這個苦差事!
——文件!文件!還是文件!
大部分的貓既不喜歡文化課,也不覺得太遙遠的地盤有啥管理的必要。他們走到哪兒,就躺到哪兒,頂多有一個固定落腳的貓窩,和一片随意占據的曬太陽的地方。主人來了就打一架,打不過就溜,可以尋摸下一個太陽地,也可以等主人走了再溜回去。
阿瑟拉訓練那群黑白毛團“站軍姿”時,小貓貓們就在旁邊搗亂。
她們穿過隊伍的縫隙,心性不定的幼犬被引得搖起了尾巴。定力差一點兒的,坐在屁股下的小尾巴幾乎搖成螺旋槳,轉得太猛烈就會坐不穩,歪歪倒倒地側滾到地上;嚴肅一點的,也不過是下盤更穩、目光還能勉強維持直視前方,但也管不住自己的尾巴,還會不自覺地微微張開狗嘴、吐出舌頭直哈氣。
歪倒的狗崽,和不停搗蛋的小貓貓,最後被套了袋,叼到樹上,挂成了一長排。
風吹拂而過,挂貓的樹枝發出簌簌的響聲。五只小貓鑽出腦袋,困在袋子裏随風蕩起了秋千,根本不敢動彈,可憐兮兮地耷拉着貓臉,此起彼伏地喵喵叫的。
——是的,挂在樹上的只有五只貓。
唯一的幸存者,不是帶頭搗亂的小公主蘇西,而是五毛。
五毛妹妹的毛發更長了,完美對稱的貓臉已經初步顯露了美貌。周邊毛色的加深,隐隐約約地勾勒出她的正臉,以粉嫩的鼻尖為中心,白色的長毛開出了一朵三瓣蓮花。一瓣在正中,另外兩瓣貼着她的貓眼,花瓣尖尖被拉長了、還帶着點兒弧度,仿佛給她的眼睛畫上了上挑的眼線。
五毛妹妹趴伏在地上,打了個小小的哈欠:懶惰如她,才不要陪那群笨姐姐亂蹦亂跳喵!
為了消耗掉小貓們過于旺盛的體力,阿瑟拉幹脆将幼崽都編入了隊伍,還特意拉到了第一排,面對面地盯着。
無辜受難的五毛:她又沒有不乖,為什麽也要訓練?!
阿瑟拉的體态靈動,四肢更是修長。六只小貓坐成一排,她的餘光瞟到誰動,都不用起身,前爪一伸便能給她們按回去。
反複幾次,除了逆反心過重的二毛掙紮着被長按在了地上,其他的小貓貓都偃旗息鼓了。
百無聊賴的蘇西,幹脆盯着阿瑟拉身上的花紋,口齒含糊地數起來。阿瑟拉抖了抖耳朵,辨認出蘇西的發音:“大、二、三、四、五……五……五……”
——她卡在了“六”上,大約得怪克裏斯汀娜為什麽只生了五只。
“不是‘大’,應該從‘一’開始數喵!”塞西莉亞摻合進幼崽的數學啓蒙。
“大!”蘇西執着地不肯被糾正,“二!”
固執的小貓貓,一邊數着數,一邊指着五只毛——就是“大”!不然大毛為什麽叫大毛,而不叫“一毛”呢!
從小聽到大的名字,深刻地影響了蘇西的數學。哪怕是她長大以後,能夠區分“大”和“一”了,每次從頭數數的時候,她還是習慣性地從“大”數起。
坐完了“軍姿”,阿瑟拉又開始訓練幼犬的奔跑和追逐。
這裏的春季,被稱之為“風季”,綿綿不絕的微風吹拂過冰雪消融的草原,也将一團團的風滾草,吹拂得到處都是。不小心落進貓王宮的那些,便被阿瑟拉撿了當作訓練道具。
蓬松如球的草團,被關進了籠子裏。
風穿過籠子,它們便像是搖獎機裏的彩球,在狹小的空間中瘋狂地打着轉。而當發令聲響起,籠子門一打開,這群不安分的風滾草球就會迫不及待地越獄,順着風向滾過草地、滾過花叢、甚至于滾上了天,挂到高高的樹枝上。
風滾草的身後,奔波着一團又一團的毛球。
阿拉斯加幼犬的年紀不大,還未抽條,瞧上去圓滾滾的一團,帶着一臉憨厚的表情。可憐它們不僅要自己邁開小短腿,身上還時常挂着一兩只挂件——也不知道是哪只小貓先開始的,學會了騎在阿拉斯加身上,而不是自己跑,其他小貓很快有樣學樣,全找到了各自的坐騎。
等阿拉斯加們追到了風滾草,小貓貓們便會爬上它們的腦袋,撲上最近的那顆草球,企圖截胡它們的“獵物”。
大毛截胡未遂,翻車摔在了地上,還絆了她那只阿拉斯加一腳,一貓一狗暈頭轉向地滾到了一團。
二毛霸道地壓住她的風滾草,狗狗用乳牙去咬草莖,被她按着頭打,可想要退後的時候,牙齒卻勾在了草球上,“嗚嗚嗚”地不得不挨二毛的連環十八踢。
三毛玩了玩,就推給自己的坐騎,坐騎以為是玩鬧,又給她推回去,像是在相互傳球。
四毛也是一只謙讓的好孩子,然而他那只幼犬更熱情,直接将他舔翻在地上,看上去竟和大毛那組沒什麽區別。
五毛一開始就沒蹭上車,或者說,沒打算蹭,心安理得地卧在起跑線前,一步也不肯邁過去。
至于蘇西?
蘇西有點兒壓不住稱。
她甚至是第一個追上風滾草的——帶着她的阿拉斯加幼犬負擔更小、跑得更快——不幸的是,她那顆草比較大,她跳上去時,又恰巧遇上了一陣稍大的風,連貓待草,骨碌碌地越過了矮牆,滾到了花叢中。
花叢中,一只叼着花的奶牛貓被驚了出來,和夾在風滾草的草葉之間、不小心呈現出颠倒姿勢的蘇西對上了眼。
“咦?”小公主看着這只偷花貓,“大毛?”
奶牛貓的嘴巴的白色的,只鼻子旁邊有一小團墨色,看着就像是一顆黑痣。
蘇西眨巴了一下眼睛:和大毛長“痣”的位置好像哦!
追着蘇西趕過來的三只大貓,也瞧見了這只偷渡客。阿瑟拉毫不客氣地趕走了他,克裏斯汀娜心虛地撇開了眼睛,而塞西莉亞心大得根本沒注意這些,只知道給蘇西舔毛。
被舔得濕乎乎的蘇西,癟起了嘴巴。
後來上爬樹課,蘇西又瞧見了一只長毛黑貍花。貍花大貓的毛發有點自然卷,明明不髒,卻像是怎麽也捋不順地翹起來。他的性格也像他的亂毛一樣暴躁,二毛不過是爬樹慢了一拍,又不是不會爬,大貍花就心急火燎地叼着二毛上樹,還喵喵咧咧地罵她:“喵嗷!笨貓!不會爬樹!”
二毛不僅喵了回去,還拿爪子撓他:“你笨!你全家笨!”
蘇西歪頭:二毛是不是把自己也罵進去了喵?
暴露了自己的暴躁笨貓,很快也被趕了出去,還因為兇小貓,被三只母貓一起撓花了臉。
還有一只公的成年橘貓,是諾亞七號掃描出來的。
橘貓每次都帶着美味的小魚幹,溫吞地等在宮牆外,從來沒有冒犯過守護王宮的阿瑟拉。倒是克裏斯汀娜饞小魚幹,忍不住跳了出去。
“他們還親親了!”諾亞七號偷偷地告訴蘇西,是難捺不住的八卦語氣,“我猜是三毛!她貪吃!不過四毛的性格也有點像……唔,他還挺會哄貓呢。”
“一窩起碼三只爹!”諾亞七號嘀嘀咕咕着,“五毛倒是什麽都看不出來,她和克裏斯汀娜更像呢。”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克裏斯汀娜和土橘眉來眼去的次數多了,不僅把自己喂得更實在了,某次跳牆的時候還被阿瑟拉捉住了。克裏斯汀娜腳下一滑,沒能安穩着陸,腳忙腳亂地在牆上留下了一排抓痕。
阿瑟拉沉吟了片刻:“……你退化了。”
克裏斯汀娜拒不承認:“我只是滑了!肯定是因為最近忘記剪jio毛了喵!”
阿瑟拉咬住她的脖子,按着她修理幹淨腳,然後把布偶貓拎到了訓練場:“今天教幼崽跑酷。你來示範一下牆是怎麽蹬的,就像我當年給你補習的那樣。”
克裏斯汀娜的眼睛瞪得圓溜溜的:“???”
阿瑟拉暗金色的眼睛盯着克裏斯汀娜,卻喊:“塞西。”
“好的喵!”毛發蓬松的森林貓看似一大只,跑動起來卻極為輕靈,助跑了三兩步,就踩上了牆面。重力仿佛将她遺忘了,任由她似壁虎那樣,以垂直于牆面的角度“飛”了老長一段距離,而後一身輕盈地落地。
“喵嗚~”小貓貓們紛紛睜大了眼睛,露出羨慕的神色。
“克裏斯汀娜。”阿瑟拉沉靜道,“想起來了嗎?”
克裏斯汀娜喵喵嗚嗚地還想撒個嬌,冷酷無情的阿瑟拉還是将她趕到了牆邊。
——克裏斯汀娜跑起來了!
——克裏斯汀娜的毛毛擦到了牆面!
——克裏斯汀娜的貓爪蹬在牆上了!
——噢……克裏斯汀娜的爪子沒蹬上去,她腳滑了一下,輕輕地蹭在牆根上。
——克裏斯汀娜似乎再次發起了沖刺!
——克裏斯汀娜從後腳蹬了一下牆!等等!她好像只是為了急轉彎……
克裏斯汀娜……克裏斯汀娜拐過了牆角,飛快地消失在衆貓的視線中。
布偶貓:爬牆失敗!溜了溜了!
阿瑟拉黑着一張貓臉,小豹子一樣追了上去,沒幾秒就叼着布偶貓,拖回來了:“……從今天起,你和小貓一起訓練。”
六只小貓和一只巨型“小貓”,開始了她們的跑酷訓練。
為了記錄她們的成績,阿瑟拉給小貓貓們的爪子塗上彩色粉撲,這樣一來,她們便會在牆上落下高度不一的彩色爪印。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像身高線一樣不停地攀升。
當六只小貓的爪印,踩上克裏斯汀娜的印記時……貓媽媽們興高采烈地宣布:“從明天起,你們就是小學貓了!要開始上文化課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