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33
七天之後,休整充能完畢的水母飛船,搭載着貓乘客們,開始返航。
來時的一片銀白,回程時已然化作草長莺飛的綠意。
貓貓們的假期就是如此的漫長,大多數貓族永遠在休息和玩耍之間反複橫跳,工作反而只是毫不起眼的點綴。盡管白銀星的冬季占據了将近一半的公轉周期,蟄伏了一個冬天的貓族,解封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出門度假撒野——只能窩在家裏的那些冷飕飕的日子,充其量只能算作打發時間,又怎麽能算進假期裏呢?
能夠在飛船往返一次後,就回歸自己的崗位,貓國王奧斯丁簡直能夠評選星際勞模了!
只是等他們回到貓王宮,附近的花園和草坪多了一些不速之客。
——衆所周知,閑置的庭院不僅會長出雜草,還會長出野貓。
隔着老遠,阿瑟拉便瞧見屬于她的“瞭望塔”——後花園中長得最高大茁壯的那棵天然貓爬架,挂滿了毛絨絨的“果子”。
那是一棵枝幹虬結的老樹,不少歪歪扭扭的粗糙枝桠伸出了圍牆,每到冰雪消融的季節,就會像貓族爆毛一樣,萌生出大量新綠的葉芽。而這些不知打哪兒來的閑散野貓,趁着主人留下的威懾氣息消散,溜溜達達地逛到了這裏,沉甸甸地壓彎了樹枝,薅禿了新生的枝葉,還指不定弄斷了多少根枝桠呢!
阿瑟拉腳步一頓,目光一凜,一個沖刺便直接跳過了高高的圍牆,跳上了高樹,開始揍貓。而哪裏有熱鬧就往哪裏湊的貓王後塞西莉亞,緊随其後,加入了清掃野貓的隊伍,将一衆貓貓打了個落花流水。
一片飛毛之中,塞西莉亞隐約覺得爪感十分熟悉,大約是去年被她揍得凄凄慘慘的倔強野貓們,今年也依舊不長記性的前來“觀光”了。
“一棵醜樹而已,有什麽好搶的?”三只母貓中,唯有克裏斯汀娜不感興趣地打了個哈欠,只想躺回自己軟乎乎的貓窩裏。
熱衷于不走尋常路的活潑貓族們,都跳牆去和野貓打架争地盤去了,剩下以奧斯丁為首的大貓貓們,老老實實地走了大門。
其中一只是因為守規矩,比方說奧斯丁。
而剩下的那些,一半是因為跳不過去又或者不喜歡圍牆上面的鐵蒺藜的腳感,另一半是無所謂怎麽走所以随便找一個跟着的佛系貓貓。當然,還有兩者兼而有之的克裏斯汀娜。
還有想看熱鬧,卻被迫走上了安全卻無趣的道路的小貓。
蘇西被裝進了貓國王身前的口袋裏,也不顧口袋和地面之間的高度差,躍躍欲試地想要翻出去。奈何每當她冒出腦袋,扒着口袋的邊緣攀出去一點點,貓國王就會咬住她衣服後的兜帽,把她重新塞回去。
“打!貓貓!”蘇西抓着奧斯丁的貓臉和貓胡子,手舞足蹈地比劃着自己想看貓貓打架的願望,雖然比劃得像是要拳打貓國王似的。
然而她的願望被無情地鎮壓了。
為了小貓貓的安全着想,在阿瑟拉她們肅清周圍的野貓、重新确立領地的範圍和權威之前,蘇西只能呆在室內,交給同樣在室內辦公的奧斯丁照顧。
不知道危險為何物的小貓,不明白為什麽別的認識的、不認識的貓貓,都可以在窗外飛來飛去(盡管有的是被打飛),她卻只能被裝進黑色大貓的衣服兜兜裏。尤其奧斯丁還是一只過于不好動的貓,他可以一動不動地坐在寫滿貓文的平板前,像雕像似的批閱文件批上一整天!
百無聊賴的蘇西,只能選擇自力更生。
她吭哧吭哧地揪住奧斯丁的長毛,攀爬到了桌案上,開始了新的探索。然而奧斯丁的桌面,雖然相對于她的體型,看上去十分幅員遼闊,卻像是一毛不拔的戈壁灘,根本找不到幾根毛!貓的天性就是推倒一切,幾乎所有高處的擺設都無法幸存,又哪來的“玩具”可以留給蘇西?
奧斯丁還不許她走到桌子邊緣、向下眺望,每次還隔着老遠的距離,就一爪子踩住了她的尾巴,似乎生怕她掉下去一樣。
蘇西氣鼓鼓地哈了他兩下,開始報複性地和他作對:你不讓我玩,我也不讓你玩!
——雖然她不知道,那滿屏幕圓點點的貓文有什麽意思,但這不妨礙她給貓國王搗亂。
蘇西坐在奧斯丁的鼻子前,企圖擋住他的視線,可偌大的兩只貓瞳總是輕而易舉地越過了她。發現自己擋不住,她便去抓他的貓胡子,還故意将兩側的貓胡子系在一起,又或者編成兩條麻花辮。然而也不知道是她的爪子太笨拙,還是奧斯丁的胡子太順滑,系起來的繩結總是被他甩甩頭、抖抖嘴巴邊就又松開了,她就幹脆耍起了無賴,拱着身子、兩只爪子連帶全身一起發力,把奧斯丁的爪子從平板上推開。
然而她費盡了吃奶的勁兒,好不容易推開一只爪子,扭頭去推另外一只的時候,這只又悄悄地搭回來了。她來來回回做了好幾趟無用功,貓爪子像是按下又馬上彈起來的野草似的,怎麽也推不平,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奧斯丁是在悶聲不吭地使壞逗她玩兒!
——不幹了不幹了!奧斯丁平白長着一張老實貓的方臉,原來也是一只壞心眼的貓貓!
蘇西就地趴在了平板上,還努力将自己張成一個“大”字,盡可能地占據最大的面積。
奈何平板的表面太光滑,奧斯丁又太不做貓——不對,應該說是突然做起來了貓!
蘇西趴上去,黑色的大貓貓就用鼻子像推冰球那樣,将她推到邊緣。不想努力了的小貓貓也沒爬起來,而是直接打了個滾,又滾回去繼續趴着,然後再一次被推開——如是再三,因為滾起來不費力,暴躁的小貓貓反而平息了怒氣,從這種簡單枯燥的拉鋸中找到了樂趣,有時候被貓鼻子蹭到了腰上,還會“咯咯”直笑。
而當蘇西發現,貓國王落在平板上的爪子,有時候會烙下一個墨色的梅花印時,她也好奇地試圖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巴掌印。
那原本是奧斯丁需要“簽字”時才打開的功能,為了逗蘇西玩,幹脆給她調出了繪圖程序,讓她将手掌按在空白的版面上、又或者從平板上踩踏過去,像踩在沙灘上那樣,留下一行小腳丫子。明明都是雜亂無章的塗鴉,奧斯丁卻将每一張都保存了下來,甚至還給蘇西的巴掌印和腳印填塗上自己喜歡的顏色,其中滿意的作品更是被挂在了外面的走廊上,恨不得将貓王宮變成小貓貓的爪印畫展。
可是陪貓國王簽發了幾天文件,見識到貓爪印落款的位置,蘇西又覺得自己被差別待遇了,一見貓國王調出空白的畫布,反而罷工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幹嘛,卻是有樣學樣,貓國王在簽名處落款,她就也要落在那裏。
蘇西認認真真地給文件落款,倒是顯得乖巧了許多。她還不讓貓國王先落爪,非要看到自己留下了印記,才準許貓國王按在她按過的地方,把貓國王安排得明明白白。
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她甚至親手簽下了碧眼公爵發給她的商業協議——這只金漸層想在售賣商品的時候借用小公主的名聲和形象打gg,然後按比例給蘇西分紅,好将貓國王一家也拉上他的賊船。
這一份協議,奧斯丁沒有直接用自己的貓爪覆蓋蘇西的“簽名”,反而特地留在了她的小手印旁邊。
“歪!歪了!”蘇西看到了,還和他着急,抱着他的爪子想讓他重新再按一遍:這麽大的一只貓貓了,怎麽還這麽笨,都給他定位定好了,怎麽連個爪子都按不準喵!
可大貓貓堅決不改,直接講文件确定發放了回去,蘇西又能怎麽辦呢?只能瞧着不争氣的笨貓,憂愁地嘆息一下了。
金漸層公爵倒是反應十分迅速,收到小公主的專屬簽名後,立馬又發來了另一份協議,想要将蘇西的小手印和小腳印都注冊成商标,用于商品的包裝上。
于是黑色的大貓貓又被鄙視了一回——爪子怎麽又按歪了喵!
奧斯丁帶崽的時候,雖然也有鹹魚的快樂,但等到院子被“打掃”幹淨,蘇西能夠出門放風了,她立馬就抛棄了自己的笨蛋老父親,投奔向母貓們的懷抱!
偏偏奧斯丁嘗到了辦公時摸魚、陪幼崽玩耍的樂趣,見到蘇西毫不留戀地想要奔向戶外,産生了一丢丢的嫉妒。
日益貓化的國王,幼稚地想要試探自己在幼崽心中的地位。
奧斯丁走在蘇西的身側,仿佛是要護送活蹦亂跳的小貓出門。然後走着走着,黑色緬因那小山一樣的身形,毫無預兆地轟然倒地,橫在了興高采烈的蘇西面前,蜷縮在胸前的毛爪子,甚至演技逼真地抽搐了兩下,像是某種突發病症一般。
“喵?”蘇西不知道這叫做“裝死”,一開始甚至有些迷茫,蹲在旁邊,弱弱地叫一聲貓國王。
她圍着奧斯丁轉了一圈,奧斯丁一動不動。
她用力地推搡着奧斯丁的肚皮、爪子、臉,揪着他的胡子,奧斯丁還是一動不動。
“喵喵喵!”蘇西終于開始慌張了,她扒開奧斯丁的耳朵,幾乎快鑽進去一般,貼着他的耳壁想要把他喊起來。奧斯丁努力忍住耳朵的癢意,克制着抖貓耳朵的本能。
蘇西急了,嘴巴裏的音節含糊地滾動了兩圈。奧斯丁瞧她似乎真的有點被吓到了,正琢磨着該怎樣自然地爬起來,蘇西突然冒出了一句“帕帕”卻又将他釘在了原地。
腦子裏炸起了煙花的貓國王,錯過了最後的機會。
諾亞七號邁着飛快的鴨子腿,聞聲趕來,一個掃描就識破了貓國王的伎倆,大聲地揭穿了他:“他裝的!”
奧斯丁:“……”他都忘記這只鴨子還會貓語了呢。
蘇西還在猶疑,諾亞七號卻沖着貓後腿狠狠地一啄,奧斯丁條件反射地彈起來時,還給他帶下了一大撮黑色的貓毛。
——這下好了,實錘欺騙幼崽的感情。
蘇西難得繃起了一張小臉,嚴肅認真地看着黑色大貓,顯然是生氣了!
面對低頭忏悔的奧斯丁,她沒有輕易原諒,而是扒拉着貓爪子,調轉了前進的方向,引着奧斯丁往另一邊走去。
周圍的路徑越來越熟悉,奧斯丁終于知道了幼崽的目的地——那是她和五只難,以及三只母貓共同度過了整個冬天的待産室。随着小貓們漸漸長齊了毛發,大貓帶着小貓紛紛搬出了這個相當于産後護理中心的房間,但蘇西顯然還記得它在哪兒。
不僅記得,還将奧斯丁帶來了。
不僅帶來了,還把這只黑色大貓給關了進去。
拆掉了門檻的圍欄門,又能容許蘇西鑽來鑽去了——她将奧斯丁帶進了圍欄,推着欄杆關上了門,然後從縫隙中鑽了出去,站在門外,昂着小腦袋,一臉譴責地看着被她關進去的大貓:“貓貓,壞。”
——雖然這個高度,奧斯丁擡擡爪就能跳出去……但,又何必得罪正在氣頭上的小貓呢?
蘇西對着他指指點點,喵喵嗚嗚了一大通。
成年貓貓聽不懂幼崽的咿呀,但她的中心意思卻很好領會:貓貓騙人,壞!你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
(T_T)過年的時候狀态崩了,腦子裏沒有貓貓就寫不出來了,崩久了有點難撿回來,這兩天才慢慢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