淹沒在白茫茫的霧氣和雨幕中。伊麗莎白和很多人一起擠擠挨挨地站在遮雨棚下面,不時有人開門走進餐廳去,每次有人一開門,門口的鈴聲就會清脆地響起,夾雜着風雨聲和人們的喧鬧聲。
又是一陣清脆的銅鈴聲響起,一名留着短短的蜷曲頭發,身材小巧的年輕女人走了出來,她穿着一條小黑裙,外面套着一件米色風衣,一手拿着一只文件夾,一手拿着一杯外帶咖啡。看到了伊麗莎白,她訝異地停下了腳步,怔在了原地。
伊麗莎白也怔住了。這時,橫掃了海港的暴風雨漸漸變小了,天色明朗起來,遮雨棚下面的人變少了,伊麗莎白站在原地,臉色有些蒼白,烏黑的眼睛裏閃過了驚訝,感傷還有一絲尴尬。
她們都想假裝沒有看到對方,可是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于是,伊麗莎白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用平靜的聲音說:“你好,艾達。”
艾達看了看路邊飛奔而過的兩個十幾歲的男孩,又回過頭來,清了清嗓子,不大自然地說:“你好,莉齊。”
她們又沉默了幾秒鐘,伊麗莎白往前走了一步,看着不遠處逐漸變得湛藍平靜的海灣,說:“這裏的天氣還真是多變呢。”
“夏天的海岸就是這樣。”艾達說,轉頭打量了她一下,“我現在住在法國,為《馬賽女巫晨報》工作。”
“哦?”伊麗莎白很快地說,“我正好在這裏度假。”
“我在報紙上看到了你結婚的消息。新婚快樂。”艾達說。
“謝謝。”伊麗莎白微微笑了笑。她們上次見面時,差一點就大打出手,幸好弗朗西斯的助手經過,把她們拉開了。不過,過了這麽多年,她們都已經成熟世故了很多,兩人都對上次的事情閉口不提,只是禮貌地寒暄着。
“你呢?”伊麗莎白問,“有沒有打算安定下來?”
艾達笑着聳聳肩:“沒有,記者的生活總是漂泊不定,我可沒有你這麽幸運。對了,斯圖亞特先生是大忙人,怎麽有空來這裏度假?”
伊麗莎白猶豫了一下,不知道在她面前提起克勞蒂亞是否合适。她知道艾達從一年級就開始喜歡托尼了。
“弗朗西斯不在法國。”伊麗莎白說,“我……我住在托尼和克勞蒂亞家裏。”
出乎伊麗莎白的意料,艾達只是笑了笑,說:“哦,我想起來了,前幾天托尼好像說過你會來呢。”
“什麽?”伊麗莎白驚訝地看着她,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我現在是英國魔法部駐外機構的特約專欄記者,所以在工作上和托尼會有一些聯系。”艾達平靜地說,“這一陣托尼好像在一直在與法國魔法部交涉一項很重要的合作,也挺忙的。”
“他一向對魔法部的工作都不太上心,”伊麗莎白笑了笑說,“他的上司放心把重要合作的談判交給他嗎?”
“其實這項法案的細節差不多都已經敲定了,托尼只是在做一些收尾的工作,最後等法國魔法議會表決通過就好。”艾達說,抱歉地笑了笑,“聽這些事情你一定覺得很煩吧?我要寫一篇很長的專題報道,所以最近滿腦子都是這件事。”
“沒關系,”伊麗莎白說,“這到底是關于什麽的法案?”
艾達聳了聳肩:“是關于英法兩國之間引渡黑巫師和涉嫌黑魔法物品走私販的條約。通過之後,一些逃到法國的英國黑巫師就可以被法國魔法部依法逮捕,遣送回英國了。最近局勢有點亂,所以魔法部才加緊了腳步。不過反對的人也很多,因為這項法案會損害到英法之間的自由貿易,托尼每天都在游說那些搖擺不定的議員。”
她看了看表,說:“我得走了,還要去一趟辦公室。”
“好的。”伊麗莎白客氣地說,“有空來我那裏坐坐。”
艾達笑了笑,轉過身走到街角消失了。
她的身影一消失,伊麗莎白臉上的笑容就不見了,她往回走去,臉色冰冷蒼白。她不知道魔法部到底發生了什麽。在家裏的時候,因為弗朗西斯處理的大多都是帶有機密性質的文件,為了避嫌,她從不去他辦公的書房,也不去過問部裏的事物。可是最近好像魔法部正在加快腳步對黑巫師窮追猛打,她很難覺得這件事和弗朗西斯沒有關系。
回到家裏已經是晚飯時分了,克勞蒂亞偏頭疼發作,沒有下樓吃飯,托尼也在巴黎沒有回來,她一個人吃過飯到花園裏散步,貝卡從廚房裏跑過來,對她說:“夫人,有一位伍德森小姐給你送了一張便條來。”
艾達?伊麗莎白吃驚地想,她一位她們這次見面之後,誰也不會再聯系誰了。她拿過那張羊皮紙,看到了上面有艾達的圓圓的筆記,寫着——
“莉齊,
很高興在蒙特卡洛再遇到你,如果你下星期一有空的話,能不能下午三點到‘蔚藍海岸’酒店的希臘妖精咖啡廳坐一坐?有些事情我想向你道歉。
祝好,
艾達·伍德森”
蔚藍海岸
蔚藍海岸酒店是一家著名的歐洲巫師度假酒店集團,屬于布萊克家族。“蔚藍海岸”與蘭道爾家族名下的“皇家奧林匹亞”和“英格蘭花園”酒店一直以來都是激烈競争的死對頭。
星期一下午,陽光照耀在高大的拜占庭式的石膏拱頂,伊麗莎白開着一輛托尼閑置不用的舊款賓利,進了“蔚藍海岸”的黑色镂空鍛鐵大門。她放慢了車速,環顧四周,一面驚嘆不已。和蘭道爾家酒店奢華舒适的浪漫田園風格不同,“蔚藍海岸”占地面積龐大,傳統的勒諾特爾式古典園林設計氣派非凡,氣勢磅礴,一派莊重的皇家風範,要不是樹籬和草地中不時會出現馬人、妖精以及各位著名男女巫師的金色雕像和噴泉,伊麗莎白還以為自己到了楓丹白露宮。
到了酒店門口,酒店泊車員就跑過來為她打開了車門,伊麗莎白把小費和車鑰匙丢給了他,往大廳走去。
怪不得西爾維娅從前總是對蘭道爾家住的酒店嗤之以鼻,“蔚藍海岸”真是把巫師純血統的傲慢和高貴發揚到了極致,酒店大堂的天花板高得像教堂一樣,牆上挂着著名巫師的肖像,厚重的刺金帷幔後面是梅林時代風格的彩繪玻璃窗和妖精叛亂時代的盔甲,無數的蠟燭懸挂在半空,點亮了整個大廳。
進門右手邊有一家古靈閣銀行辦事處,神色嚴肅的妖精坐在金色的天平後面,用細長的手指檢查着成堆的寶石和金子。左邊是一間巫師商場,透過鑲嵌着玻璃的木門看進去,她看到了“脫凡成巫師長袍店”、“蜂蜜公爵糖果店”、“魔藥&坩埚用品”等常見的品牌,再往前走,就是高大氣派的金色酒店總臺,十幾名身穿深紫色長袍,胸口佩戴着銀色名牌,頭發統一在腦後挽成緊緊發髻的漂亮女巫坐在總臺後面,臉上帶着職業性的微笑為辦理各種手續的男女巫師服務,拿到鑰匙的巫師們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往後面的一排帶有金色栅欄的升降機走去。
伊麗莎白不禁感嘆道,這裏還真的完全屬于布萊克這種純血統至上的家族的風格,完全看不到任何在蘭道爾家的酒店裏随處可見的麻瓜用品的影子。她四下裏看了看,并沒有看到艾達所說的希臘妖精咖啡廳,于是她便問了問一名穿深紫袍子的前臺女巫,女巫的臉上帶着禮貌的笑容,對她說:“希臘妖精咖啡廳只對蔚藍海岸酒店的高級會員開放,即使是會員,也需要提前預約。”
伊麗莎白愣了愣,說:“我不清楚……是我的一個朋友約我來這裏見面的。”
“你叫什麽名字?”女巫利索地問道,伸手拿起了一疊厚厚的羊皮紙。
“伊麗莎白·斯圖亞特。”
聽到斯圖亞特這個詞,女巫很快地掃了她一眼,接着又低下頭去查詢記錄。“啊,”她說,“沒錯,艾達·伍德森小姐正在等候你。艾倫!”她揚聲對身後的一個工作人員說,“把斯圖亞特夫人帶去頂樓的希臘妖精咖啡廳。”
伊麗莎白還真沒想到,這家咖啡廳是“蔚藍海岸”最高規格的客人才能去的地方,知道這家咖啡廳的存在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她一路都覺得很納悶,艾達什麽時候有了這種地位?
升降機咔噠咔噠地往上升去,一直抵達了頂樓。金色的栅欄一開,伊麗莎白就被熊熊的火把的光芒弄花了眼睛。
在蘭道爾家的酒店,凡是頂樓,都是裝飾着法式落地長窗和透明飄逸的白色窗簾,明亮自然,俯瞰周圍的景色。而在這裏,所謂“頂樓”,看起來和陰森森的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