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
“……”
姜昤看着突兀出現在眼前黑洞洞的眼眶，默默後退一步。
周遭漆黑寂靜，她的手下意識向後揚了揚，觸到一只溫熱的手。
是遲栖。
順着相牽的手，遲栖遞過兩只小瓷瓶，低聲傳音：【方才在迷陣內煉的強效清心丹和天階回春丹，知曉你用不完，裝在同一個瓶子裏，另一瓶給小師妹。】
【對了，咱小師妹好像分不清丹藥，你記得提醒——哦，阿意和朱顏的之前給過了。】
姜昤應好，聽她繼續道：【方才那張臉……】
摸索着将另一只瓷瓶交給寧遙清，囑咐完注意事項，姜昤答她：【就是寄明沒錯。】
感應到殊意與朱顏的氣息，她稍松一口氣，輕嘆:【看來我們離落日的老巢不遠了——怎麽這麽多愧儡？】
話音方落，燈光由近及遠，次第亮開。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烏泱烏泱的白袍大軍，每只傀儡的面部刻畫都極其精細、栩栩如生——不對，這分明是由人制成的生傀。
有幾張臉，她們方還在朝拜的人群中見到過。
姜昤被驚出一身冷汗，視線向上，而後徹底凝固。
殊寄明比殊意要年幼五六幼，是以姜昤與她不算熟惗，只是幾面之緣，有些好感。
印象裏的小姑娘也愛紅衣，活潑開朗，恣意驕縱，如向陽生長的葵花。
而高高的看臺之上，身形嬌小的少女站姿板正，一身素白長裙，神色肅穆，細看卻透出幾分僵硬與空洞，像被抽去靈魂，只剩一句冰冷的軀殼。
殊意忍不住上前一步，失聲:“小妹？”
殊寄明神情松動一瞬，五官便突兀地扭曲成團模糊，恢複成原來的肅穆。
她的視線緩慢下移，觸及幾人，嘴角咧到耳根，用不辨男女的音色機械道:
“阿兄，阿栾，阿、七姐、姐，你們來、陪明兒嗎？”
她的五官再度扭曲，變為一團模糊，聲線尖細刺耳，語氣興奮而高亢地繼續：“讓我看看……寧家的小公子——你怎麽扮成了姑娘——還有……”
“啊！”她，或者應該說它的語更激動幾分，“靈狐？”
它低低笑起來，看向姜昤：“看來我抓錯了人啊。你說是嗎，小明兒？”
它的面容猙獰可怖，身體卻在輕輕顫抖，不知是因為興奮，還是被困死其中的靈魂在戰栗不安。
它于是放緩聲調，似安撫，又更像恐吓:“沒關系，小明兒，我可以原諒你騙我……”
“既然你這麽想替代她，我殺了她，讓你成為真正的靈主，好不好？”
它臉部的顏色攪動得愈發劇烈，僵硬地扭動着四肢，讓人覺得它下一秒就要左右互搏。
“夠了！”“殊寄明”忍無可忍似地爆喝一聲，“今日燭照的封印就會被打開，屆時靈主一死……”
“呵呵呵……屆時權柄旁落，我主降世。小明兒，你我皆是功臣。”
“你有什麽不滿足的？”
它精神錯亂般地自言自語許久，突然平靜下來。
“啊，不能再耽誤時間了。”
“我主的信徒們，來，為了永生，請為我主……戰至最後一刻。”
話落，浩蕩的傀儡大軍便提着武器，齊聲吟唱方才的歌謠，将五人包圍。
對這歌謠已經免疫，五人背對着圍成一圈，做好戰鬥準備。
遲栖取出數只丹爐息于身前，得意揚揚:“還好我聰明，這儲物袋內存了數千只丹爐，管夠。”
“你指炸藥還是丹藥？”
殊意輕笑，墨發迅速生長、褪色，雪發曳地，鑽入地底，爾後飛快抽枝拔節，開出大片绮麗的毒花，“屏蔽嗅覺。狐貍就不用了，熏不死他。”
“小心眼。”朱顏冷哼一聲，将嗅覺關閉，背後憑空生出九條碩大蓬松的火紅狐尾，一尾化為幾座小型屏障，分別将五人包圍，“別死在我前頭。我可不會讓姐姐替你收屍。”
姜昤抽劍而立，緋與青色劍光流轉，繪下四張聚靈陣于其餘人身上：“雖然權柄尚未到手，但我的靈力呢，與阿七的炸藥一樣，管夠。”
遲栖驚叫:“喂！！！”
寧遙清立于姜昤身側，眸中青澀與懼意褪去，劍光凜然而雪亮:【師姐，我等你的答案。】
姜昤微怔，爾後牽唇：“那，要一起贏。”
閑言少敘，少年少女握緊武器，眼底是必勝的堅定。
劍光閃爍，各色靈力随術法綻裂，如一場盛大的煙火。
斬斷撲面而來的愧儡，寧遙清再次加固劍上的靈力罩：“這樣不行，傀儡源源不斷，回春丹回複體力的速力，遠不及消耗的。”
炸開一小波生傀，遲栖颔首附和：“這麽一小會，已用了我三十多只丹爐了。”
殊意收起毒花，雪色藤蔓拔地而起，将觸碰到的敵人絞緊:“它們已經對毒性免疫了。”
“這樣耗着不行。”姜昤眉梢緊蹙，“必須突出重圍，解決它。”
掃倒一片白袍傀儡，朱顏搖頭:“連我都探不出它的實力，莫要輕舉妄動。”
姜昤颔首，溫聲：“別擔心，我不會貿然行動。”
“殊意。”
妖族血親有心靈感應的能力，殊意與殊寄明自然也不例外。
“明白。”殊意懂她的意思，看了一眼面目全非的自家妹妹，眸色黯然一瞬。
但願小妹意識尚存。
感應耗時太太，其餘人繼續抗敵，逐漸力不從心。
太多了。姜昤揮劍的動作肉眼可的減緩，疲憊地握緊劍柄。
時間拖得太長，大家都有了不同程度的虛弱。
如若心靈感應太晚或無效，姜昤死死咬住下唇，強壓下翻湧的血氣。
難道只能止步于此了嗎？
明明……就差一點了。
“轟！”
倏地，傀儡軍外圍傳來一聲巨響，幾人循聲望去，卻看到了一群意料之外的人。
——是方才被困在結界之外的修士們。
為首的是那位說要賞錢的藍衣女修，揮着一對雙刀，潇灑笑開：“還好我懂點陣法。”
“怎麽樣，沒來晚吧？”
姜昤彎彎眸子：“剛剛好。”
她身後一衆修土也跟着輕笑，迅速分工完紫，共同抗敵。
高臺之上，“殊寄明”看不清五官的臉上仿佛要冒出火來：“你們怎麽進來的？！”
“地火符，敕。”雪衣符修動作利落地解決掉幾只生傀，聞言涼涼嘲諷，“喂怪物，可別小看人類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