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雕
?!
寧遙清微微愣神,快步跟上。
不一會兒,耳畔傳入幾道模糊的人聲,隐約能聽出是一女二男。
兩人停住腳步,屏息靜聽,爾後對視一眼。
“遲師姐她們?”
“不出意外的話。”姜臉颔首,循聲找到一塊松動的磚石,蓄力擊碎。
整面牆轟然坍塌,姜昤猝不及防對上遲栖一張放大的臉。
姜玲:?
遲栖:!!!
紫裙少女下意識後退一步,很快又撲上來,與姜玲抱了個滿懷:”阿栾!”
“嗚嗚嗚終于找到你了!”
柔軟的發絲蹭着她的臉頰,姜昤将她
的臉推開一點,無奈輕笑:”沒受傷吧?”
遲栖也笑:”當然沒有。”
朱顏不知何時化了人形,一副與殊意相看兩相厭的樣子,向來噙笑的面容冷冰冰的。
殊意同樣懶得搭理,面上挂着冷笑。
聽到姜昤的聲音,二人不約而同地調轉視線,驀然綻開如沐春風的笑意。
“阿栾。”
“姐姐。”
姜昤揮揮手算作回應,挑眉看向朱顏:“不是不願暴露身份?”
朱顏搖頭:“只是化了人形,方便一些。”
“什麽大身份啊藏着掖着。”殊意輕嗤了聲,複問,“阿栾與寧師妹的通訊靈镯為何突然失靈了?先前如何都聯系不上。”
姜昤簡要敘述了此前經歷,才問:”你們呢?”
三人對視一眼,齊齊嘆氣:”我們被困入迷陣中,許久才憑靈镯會合。”
顯然這合作并不愉快,三個人站在一起,感覺随時都要打一架。
遲栖撇嘴:”他倆跟有仇似的吵個沒完,阿栾你再不來,我耳朵都要聾了。”話落,她不忘向姜昤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
姜昤被看得莫名其妙,眨了下眼:”怎麽?”
遲栖卻又不說話了,神秘兮兮地摸摸下巴:“沒事沒事。”
寧遙清方才有些浮動的心緒倏乎平靜下來。
是了,師姐身邊有那麽多人。
他竟妄想師組方才那話中,複雜的語氣裏有半分與情愛相關。
最多最多,是将他當作親人好友。
他望着姜昤的背影,猝不及防對上她眼底墨色。
“遙清?發什麽呆呢。”姜憐擡手,才欲敲敲他額頭,在半道又收回,若無其事地尬笑一聲,“朱顏說有法子破陣,來搭把手。”
寧遙清回過神,輕聲應好。
可她這一連串小動作下來,其餘幾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
不是,等會兒,什麽東西?你剛剛在幹什麽?
姜昤彎彎眸子,露出一個天真無害又明顯在忽悠人的笑:“怎麽了嗎?我就是感應下水靈氣。”
殊意早便覺得奇怪,此不解更濃:阿栾對寧遙清的态度,如今為何如此古怪?
分明那天之前還一切正常。
朱顏淺金的狐眸微眯,面上笑意漸涼:”是麽。”
本以為是那小子一廂情願,可姐姐如今……
他下意識想使用讀心術,卻頹然止住念頭。
……不行。姐姐不喜歡。
遲栖再遲鈍,這下也看出點端倪,笑吟吟揶揄:“幹什麽幹什麽?這小師妹莫非是魇妖化的?”
自然不是。姜昤懊惱地摸摸鼻尖。
她也不知曉為何伸手的那一剎,她忽而覺得不妥。在某些事情清晰之前,她下意識想維持住什麽,以防過線以後,它會瓦解坍塌。
她掩去眸底情緒,轉移話題:“朱顏你的法子呢?”
朱顏權當不曾發覺,忍下妒意,懶洋洋回:”好嘞。”
*
迷陣輕而易舉被破開,殊意忍不住嗆聲:“先前不用,阿栾一來便有辦法了?”
朱顏懶得理他,倒是姜昤出聲圓場:“我猜,是因為靈力不夠?”
朱顏笑彎了眼:“姐姐好生聰明。”
“不錯,方才僅憑我等自然破不開,但有姐姐在,一切便迎刃而解。”
姜昤神色一頓:“朱顏,你知道多少?”
“姐姐莫急,朱顏定知無不言。”
朱顏耍小心思宣告成功,如願以償地取代了寧遙清的位置,走到姜昤身側時,還不忘輕飄飄朝寧遙清的方向投去一瞥。
寧遙清:“……”
殊意:“……”
小人得志。
“許多年前我在尋雲門附近身受重傷,靈力枯竭,憑本能去找靈氣濃處。”
再清醒時,年幼的靈狐發現自己正縮在一個溫熱的懷抱裏。
明眸善睐的小姑娘年紀不大,修為也算不上多高,周身靈氣卻濃郁得異于常人。
後來傷愈,他在尋雲門四處探過,偌大的尋雲門,靈氣濃度最高地方竟是姜昤身周。
尋常修士難以察覺這份特殊,可靈狐一族由天地靈氣凝聚而成,一代只能孕育出一只,朱顏從未見過同類,卻在姜昤身上感覺到了“同源”。
成年後接受靈狐傳承,他才明白姜昤是此方世界的靈主,由天道規則之力孕育而生,是這世間靈力之源,亦是他應誓死效忠的主人。
主仆契早已烙印在靈魂深處,只待姜昤奪得權柄。
本來他早便要回去尋姜昤,世代聽命于靈狐一族的巫族祭司卻死活不讓他離開,說什麽數年後姜昤自會至此,讓朱顏乖乖候着。
朱顏催動識海內日益明顯的從契,溫聲:“姐姐你省。”
識海中,從未見過的淺金色契印漸漸浮現,姜鈴輕輕點頭:“我信你。”
“但你也不知……”如何奪得權柄。
朱顏垂首承認:“是,朱顏不知。”
“關于此事,祭司的原話是……”
“順其自然。”
迷陣被破後,路變得容易走許多,不再七拐八拐到處是岔路。
拾級而上,衆人停在一座純白宮殿之前。
這宮殿的樣子,與此前姜昤看到的幻象幾乎一模一樣。
她頓住腳步,謹慎四顧——剛剛的難受,她可不想再體驗第二次。
見狀,寧遙清忍不住彎彎唇角:“這裏并非幻象。”
“即便是,師姐也不會有事。”
想起之前的喂血,與少年複雜難明的目光,姜昤耳後一灼,含糊地應了一聲,繼續往裏。
不明狀況的其餘幾人好奇得不得了,看完全程的長鳶與重明則“啧啧”連聲。
【主人,你這是什麽反應?】
【咦——耳朵紅了!】
姜昤微惱,擡聲打斷:【閉嘴。】
長鳶不可置信地嗚嗚嘤嘤:【你兇我?你居然為了一個剛認識沒幾年的男人兇我?!】
【……】姜昤無奈地嘆了口氣,【對不起——】
宮殿與此前的幻象并非全然相同。
宮殿中央的石雕聖潔優美,五官在缭繞的煙雲中依稀可辨,身着純白長袍的信徒有老有少,皆神态虔誠,目光狂熱地仰望着石雕,低聲吟湧着不知名的歌謠。
一切正常——才怪。
這種荒無人煙的鬼地方,哪個正常教徒會到這裏朝拜。
更何況他們的長袍正中,印着半輪巨大的金色日,細看還泛着點詭異的血紅。
是落日。
【師姐當心,他們不是幻象。】
【姐姐當心些,這些人有問題。】
兩道聲音同時落入耳畔,姜昤來不及回應,便點點頭,算一起應。
末了又覺不妥,補上一句笑音:【遙清好聰明。】
朱顏一怔,睫羽輕垂,沒有出言拆穿。
他什麽都沒聽見。
信徒數量衆多,幾人的穿着本就顯眼,為免打草驚婉,用法術掩去顏色,學着信徒的動作,裝模做樣地垂下頭,跟在隊伍末尾渾水摸魚。
每靠近石雕一步,隊伍就縮短一點。而通過仔細分辨,姜昤聽出,是她之前聽到的那一段。
只不過唱詞沒那樣有針對性,大意是“朝拜神明,可得永生。”
這神棍的風格真是很鮮明啊。
隊伍愈縮愈短,終于,五人停在石像跟前,擡起頭,對上石雕微垂的眼。
姜昤、遲栖與殊意驀然瞪大雙眼:!!!
什麽神明,這分明是寄明(小妹)的臉。
未待他們做出更多反應,便一齊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