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我扶着椅背,兩眼冒金星,托尼剛剛扶住我,我就兩腿一軟倒下去了。
好好的晚宴,因為我變得一團糟。托尼把我抱上樓,讓我躺在陰涼的客房裏的一張柔軟的大床上。女仆送來了水杯和銀水壺讓我漱口。我臉色蒼白地歪在一堆柔軟的枕頭裏,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是不是吃壞肚子了?”托尼說,“別着急,我已經請治療師過來了。”
這時候,蘭道爾老頭和弗朗西斯也走進了房間,向托尼詢問情況。我一看到弗朗西斯,一個可怕的念頭頓時像閃電一樣劃過我的腦海,我會不會懷孕了?
我吓得面無血色,我正在徒勞地想着該如何找個借口逃走時,聖芒戈的治療師已經到了。我一看,就是我的導師卡恩先生。
他今晚正好值班。托尼一定是以為我吃什麽中毒了,所以才直接去了植物與藥劑中毒科。
卡恩先生還穿着綠袍子,袍腳沾着爐灰。他走到我床前,手裏拿着魔杖,上上下下對我檢查了起來。沒過一會兒,他的表情突然變得驚訝起來,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站在他身後的托尼和蘭道爾先生,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我沖他拼命搖着頭,我要怎麽才能讓他幫我說謊,告訴大家我只是食物中毒?
可是蘭道爾先生已經注意到了他神色中的異樣。他一步走上前,嚴厲地問:“到底怎麽回事?”
“莉齊……”卡恩先生艱難地說,“你懷孕快兩個月了。恭喜你。”
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在1947年,未婚的女人懷孕是醜聞。
我知道,聽到這個消息的一剎那,蘭道爾先生一定立刻想和我斷絕所有關系。這些我不在乎,我當時腦子裏想的就是我會不會丢了在聖芒戈的工作。
房間裏是死一般的寂靜。托尼看着我,表情裏既有困惑也有憤怒。我知道他在想湯姆。他已經消失整整一年多了,可是現在,就算我對着梅林發誓湯姆從未和我聯系過,托尼也不會相信我了。
而弗朗西斯,他不會幫我。我知道對于他這種人來說,婚姻從來都牽扯着千絲萬縷的利益因素,不是随便就決定的事情。
我心如死灰地轉過頭去,誰也不想看。
沉默像洪水一樣沖過整個房間之後,蘭道爾先生吞了一口口水,轉頭看向那兩個女仆,臉上帶着陰鸷可怕的神色:“你們先下去。你們剛剛聽到的話,不許對任何人說。否則,我會保證你們餓死在倫敦街頭。”
兩個女仆神色惶恐地離開了,關上了房間門。
接着,他看向我,說:“是誰?”
我轉過臉,看着他,淡淡地說:“我不記得了。”
弗朗西斯本來站在蘭道爾先生的身後,表情冷峻,看不出任何表情。我說話的時候,他突然擡起頭,似乎沒有想到我會這麽說。
蘭道爾先生的手伸到了袍子口袋裏,冷冷地說:“如果你不願意說,那麽我就只能對你攝神取念了。我相信我可以強迫那個和你上床的混賬娶你—”
“什麽?”我震驚地看着他。
“蘭道爾一家沒辦法再承受另一樁醜聞了。”他說,“因為瑪格麗特的事情,我已經蒙受了巨大的名譽和生意上的損失。你的事情至少還有挽回的餘地——”
“不!”我往後面退了退,“我可以和你斷絕關系,誰也不會知道的!”
“哦, 我可不會承擔這個風險。“
“我不要和他結婚!”
”你以為我他媽的在乎你嫁給哪個狗娘養的雜種?”他說,抽出了魔杖,向我走近了一步。“攝神取念!”
一陣強大的魔法瞬間侵入我的大腦,我往後一仰,紛亂的記憶從我腦海裏掠過。蘭道爾先生的魔杖尖在我眼前微微晃動……我坐在飛天掃帚上掠過滿天繁星的斯圖亞特莊園上空。弗朗西斯和我一起倒在那張大床上,急切地吻着我,紛亂的呼吸落在我的耳畔……
啪嗒一聲,蘭道爾先生的魔杖掉在了地上。
我面色蒼白地地板,臉上是兩行已經冷卻的眼淚。
”怎麽回事?“托尼急切地問道,他的聲音有點顫抖。
蘭道爾先生似乎還沒有從我的記憶中回過神來。他的眼睛落在弗朗西斯身上。
沉默片刻,他終于罵出了一句,“FUCK."
托尼的嘴巴長得老大,似乎下巴都要掉下來。過了幾秒鐘,他一把拔出魔杖對準了弗朗西斯,”你他媽的到底做了什麽?"
弗朗西斯沒有動彈。
”托尼,“我聲音沙啞地說,無力地擡起一只手,企圖阻止他攻擊弗朗西斯,"別怪他。是我自願的——”
我話還沒說完,托尼的魔杖裏就射出了一連串的火花,一連好幾個惡咒朝着弗朗西斯甩了出去。弗朗西斯勉強來得及攔下了這幾個咒語,但也被咒語的力量推到了牆壁上。
”Motherfu-"托尼一句髒話還沒有罵完,就被弗朗西斯的一句“除你武器”繳械了魔杖。
“莉齊,”弗朗西斯走到我跟前,在床前坐下,伸出一只手輕輕撫上我的臉頰,大拇指擦去我的眼淚,“你願意嫁給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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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我的身體開始孕育一個新生命。
雖然我不姓蘭道爾,可是我的頭上畢竟頂着蘭道爾家的光環。瑪格麗特入獄後,我變成了蘭道爾家唯一的女兒。事情漸漸超出了我的控制,弗朗西斯游刃有餘地操控着整個局面。我聽說他帶着七八個助理還有律師和蘭道爾家的律師進行了一個禮拜的談判,最後才敲定了這起婚事的所有細節。
我企圖從托尼嘴裏問道一些消息,他卻只含糊的告訴我:“這對弗朗西斯來說絕對是一筆虧本生意。”
虧本生意,好像我是貨架上的一塊肉似的。托尼說出這話的時候似乎一點都沒有感覺到不對。
這讓我覺得很不舒服,但是又不知道能說出些什麽,或者做出些什麽來改變那樣的現實。如果我聰明一點,或者更勇敢一點,也許我會意識到自己是可以做出不同的選擇的。但是19歲那年的我就是那麽愚蠢無知。
直到好多年後,我才明白,到頭來,每個人都會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七月中旬,《預言家日報》刊登了我們正式訂婚的消息,這則消息成為了1947年夏天在倫敦社交界轟動一時的新聞。
因為弗朗西斯即将成為他的女婿,蘭道爾先生高興地對我好了一百倍。我媽本來在巴斯調養身體,聽到我訂婚的消息,她的偏頭痛和關節炎似乎一下子都好了,連夜就趕了回來,親自操辦訂婚晚宴和結婚的所有事宜。因為我的堅持,我們只是在倫敦辦了訂婚晚會,但是結婚不再興師動衆,而是去國外旅游。
其實我壓根就不想旅游,我只是想借旅游結婚的名義擺脫宴會和派對的麻煩。一次訂婚晚會已經夠我受的了。
雖然斯圖亞特莊園在蘇格蘭,可是弗朗西斯從小在法國長大,身上沒有半點蘇格蘭人的影子。他平時很少去斯圖亞特莊園,基本都是住在倫敦的房子裏。梅琳達則由奶媽,保姆和家庭教師陪着住在莊園。
去魔法部登記結婚的那天下着小雨。我記得我們簽完字,登記完魔杖之後我問了一句:“就這樣?我們是夫妻了嗎?”
弗朗西斯看了看我,有些好笑地說:”對,就這樣,斯圖亞特夫人。“
我咬了咬嘴唇,低下頭沒有說話。斯圖亞特夫人,我在心裏重複了一遍,突然背後感到一陣涼意。
那天晚上,弗朗西斯的司機把我接到斯特蘭德街吃晚飯。吃過飯,他去了巫師牌俱樂部,我回到了我在愛丁堡的公寓,打算把我所有的東西都好好收拾收拾,準備我們去西班牙的結婚旅行。
收拾好一只行李箱之後,我已經出了一身汗,于是我去浴室沖了一個澡。洗完淋浴後我裹着浴巾,一邊擦頭發一邊踢踢踏踏地走出來,被起居室裏的一個人影吓得尖叫了一聲。
湯姆·裏德爾穿着白襯衣,簇新的黑袍子随意敞開着。他放肆地坐在單人沙發上,兩條長腿随意交疊着,腳上穿着亮閃閃的黑皮鞋。
他看到我,嘴角往上一斜,笑了。
我愣了一秒鐘,轉身沖回房間,穿上睡袍,又沖出了房間。重新出去的時候,我有那麽一刻心裏是這麽想的,也許剛剛那只是我的幻覺。
可是他還坐在那裏,并且對我說:“你還是剛剛沒穿衣服的時候好看。”
這回絕對錯不了。一年多沒見,他還是和從前一模一樣的混蛋。
我呆呆地看了看他。他的皮膚略微曬黑了一些,烏黑的眼睛冷峻淩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