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着泥土和河水的味道。
斯圖亞特莊園站立在高高的山坡上,一側是寬廣的山谷和綿延的山丘,一側是嶙峋的懸崖,懸崖底下就是翻滾的蘇格蘭北海。我們從城垛上滑行着降落,落在了城堡的頂樓,我滑下掃把,頭發被風吹得亂七八糟。我仰起臉,眼睛亮閃閃的,對他說:“蘇格蘭的鄉間生活真是太美好了。”
弗朗西斯把掃把放在地上,笑着對我說:“雖然沒有在這長大,我也深深愛着這裏。”
我仰頭看着漫天繁星。這裏沒有城市的燈光,沒有交錯的公路,這裏的白天就是白天,黑夜就是黑夜,一切都是那麽純粹而原始。
就在這時,他突然轉過頭來,一手捧住我的臉頰,試探性地在我的嘴唇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我的腦子裏充斥着酒精,一下子不太明白他在做什麽。過了好一會兒,震驚的血液才沖上了我的腦門——弗朗西斯·斯圖亞特在親吻我!梅林的褲衩!
他試探着看着我,似乎在等我說什麽。
我稀裏糊塗地反應過來,血液在耳朵裏轟轟地響。我盯着他看,然後伸手撫上了他的臉頰和眉毛。
Déjà vu.
他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抵在牆上,低頭就鋪天蓋地地吻了上來。這次的吻不是剛剛的試探性的一吻,而是攻城略地的吻,似乎要把我生命的一部分占為己有。我那時候肯定是喝多了,他熾熱的氣息和嘴唇落在我的耳垂和脖子上的時候,我竟然吃吃笑了起來。
我不記得我們是怎麽回到城堡裏面的,他帶着我一起跌跌撞撞地從天臺下到旋轉樓梯,又來到了到陰森森的長長的走廊上,最後到了鋪着厚厚地毯的主卧門口時,他已經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解開了我的襯衫,最後我踢掉了高跟鞋,和他一起倒在那張柔軟的大床上。
星光從黑暗的玻璃窗裏落進來。我們沉淪在黑暗裏,忘記了一切。
第二天早上,我在斯圖亞特莊園裏醒過來,迷迷糊糊想起了昨天晚上我做的事情,懊惱地一巴掌拍在腦門上。
“伊麗莎白·布拉德利,”我把臉埋在手裏,憤怒地自言自語道,“你看看你自己都幹了什麽!”
我轉過看了看,弗朗西斯已經已經不見了。幸虧如此,不然我還真不知道看到他的時候該說什麽。
我迅速起床收拾了一下,卻發現我的衣服都不見了。我絕望地拉開衣櫃,裏面全部都是弗朗西斯的衣服,我翻出一件睡袍裹在身上,光着腳走過卧室,拉開了窗簾。窗外涼風習習,淡藍色的天空上漂浮着幾縷白色的雲朵,露臺下面是一大片傾斜的草地,好幾個園藝工人正在澆水和修剪玫瑰花圃。
我在房間裏到處看着,發現了床頭的一只黃銅鈴铛。我試着拉了一下,過了一會兒,門口就響起了三聲敲門聲。
我打開門,一個穿着白色圍裙,頭發整整齊齊的盤在腦後的女仆走了進來,手裏捧着我洗幹淨的衣服,文雅而禮貌地對我說:“早上好,布拉德利小姐。這是你的衣服,我現在去給你放洗澡水,等你洗完澡,我會把你的早飯端上來。吃完早飯,你就可以移形換影離開了。”
我覺得有些一頭霧水,問她:“弗朗西斯去哪裏了?”
女仆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說:“你不需要知道斯圖亞特先生的行程。哦,對了,不要忘記,不要走出這個卧室門。”
我突然明白了什麽。
“他經常帶不同的女人回來過夜嗎?”我問。
女仆微微皺了皺眉頭:“這不是我該談論的事情。”
可是我從她的眼裏仿佛已經知道了答案。
這真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愚蠢的事情,我飛快地穿好衣服,移形換影回了我自己的公寓,才開始洗澡。站在蓮蓬頭下,我越來越生氣。
******
第二天,我就向卡恩先生辭去了照料梅琳達的工作,借口是我在醫院裏還有很多病人需要照料。斯圖亞特先生又來過醫院幾回,每次看到他,我都遠遠躲開。他似乎什麽也沒有注意到。
就這樣到了七月底,一天,我媽感染了傷寒,所以,蘭道爾先生在家裏舉辦晚宴時,就把我叫了過去充當女主人的角色。這次晚宴邀請的基本上都是和蘭道爾在生意上有往來的人,有些也是魔法部的官員。蘭道爾家的管家把菜單給我過目,我稍微看了看就說沒問題,沒有做任何改動。我從來都沒有辦過晚宴,也從來不知道女主人該做些什麽,還不如把這些事情都留給管家了。
我仔細地看過賓客名單,确定上面沒有斯圖亞特先生,才放心地過去了。那天晚上,天氣有點悶熱,我穿了一條樣式簡單的深綠色裙子,來到了騎士橋的蘭道爾府。
晚宴還沒有開始,客人們陸陸續續抵達了,我把他們都招呼到客廳裏,男仆們端着裝有香槟的銀盤子在客人們中間穿行。我和他們說着客套話,一邊注意着管家的身影什麽時候出現來宣布開席。
我正站在鋼琴旁邊和西格納斯·布萊克說話時,壁爐的火焰變成了綠色。我吃驚地看過去。從禮節上來講,到別人家裏赴宴,直接移形換影到家裏或者從壁爐裏鑽出來,都和一腳踹開人家的大門一樣不禮貌。所以,所有的客人都是移形換影到附近,然後走過來,到門口敲門進來的。
我看到托尼的蜂蜜色腦袋從爐火裏露了出來時才明白了。原來是他。他回自己的家,自然不需要顧及這些禮節了。
蘭道爾先生看到他,高興地說:“你怎麽回來了?你不是還在希臘處理公務嗎?”
托尼穿着一件黑色襯衫,打着深藍色的領帶,随手把胳膊上搭着的一件深綠色袍子遞給一個男仆,笑着說:“斯圖亞特先生處理問題太高效了,那些希臘人從來都不是他的對手,所以我們就提前回來了。你不介意我把他也帶來了吧?”
“斯圖亞特先生?”蘭道爾先生看起來更加高興了,“真是意外的驚喜!”
弗朗西斯從壁爐裏鑽了出來,深褐色的頭發亂糟糟的,神色也有些疲倦。他拍了拍身上的爐灰,走過去和蘭道爾先生握手。
“莉齊!”蘭道爾先生在房間那頭向我招手,“過來和斯圖亞特先生打招呼。”
我深吸一口氣,硬着頭皮走過去,臉上帶着假笑的面具,和托尼打了個招呼,然後又轉向弗朗西斯,說了聲你好。
看到我,他的表情沒有一絲波瀾。他說了一句“晚上好”,灰藍色的眼睛沉穩平靜,清俊的臉上帶着微笑,然後熟稔地向我伸出了右手。
他的手掌很大,很溫熱,我的手卻冷得像一塊冰。握手的時候,我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他朝我射來一道尖銳的目光,我沒有看他,不露痕跡地迅速抽回了手。
“梅琳達怎麽樣了?”蘭道爾先生問。
“沒事了,現在在家裏調養,聖芒戈的治療師輪班到家裏照料她。”弗朗西斯說,“這孩子被寵壞了,要是聽話一些,恐怕早就痊愈了。”
“莉齊也是梅琳達的治療師吧?”蘭道爾先生問道。
“是的。”弗朗西斯說。
“已經不是了,”我說,“卡恩先生把我換下了。”
弗朗西斯看起來很吃驚。我已經近兩個月沒去照料梅琳達了,他居然都沒有注意到。我挽着托尼的手臂走開了,聽他說着希臘銀行那些妖精的趣事,沒再搭理弗朗西斯。
過了一會兒,管家就過來宣布開席了。座位本來是按照一男一女排的,托尼和弗朗西斯突然冒了出來,管家臨時加了兩個座位,托尼坐在了西格納斯旁邊,而弗朗西斯的椅子被插在了我旁邊。
“你為什麽不去照料梅琳達了?”第一道熱菜上來的時候,弗朗西斯轉頭問我。
“卡恩先生把我換走了。”
上菜的男仆端着裝滿鹌鹑肉的大銀盤子在我身邊彎下腰,我叉了一塊肉放在盤子裏。男仆走到弗朗西斯身邊,他搖搖頭,表示不吃這道菜,于是男仆又往托尼那邊走去了。
弗朗西斯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紅酒,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說:“因為你想躲着我?”
我戳起一塊鹌鹑肉,說:“我為什麽要躲着你?”
他笑了笑,沒再說什麽了。
今晚管家選的紅酒的味道有點沖,不是很容易入口,我吃了一口鹌鹑肉,沒想到一股難以控制的惡心瞬間就從胃裏湧了上來,我往後面一退,椅子劃過大理石地面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我拿起膝頭的餐巾捂住嘴站起來,還沒有來得及走開,就一口酸水吐在了餐巾裏。
托尼立刻站了起來,揮手示意管家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