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鸾鳳第 25 章 再期後會

猜想若馨定會往乾清門方向離宮而去,容若娴熟地跨上停在宮門外的快馬,一揚鞭,馬兒便脫缰而出。

這些日子霧氣濃,遠處朦胧一片,透過朦胧的霧氣,隐約能夠看到集市上熙來攘往的人群。容若跳下馬,徒步而行,衆裏尋她,卻終究沒有見到若馨的身影。

尋了一陣子,容若猛的一個激靈,若馨不過是步行,豈有可能快過馬奔。容若再次上馬,一提缰繩,那馬便乖乖地轉身,繼續往乾清宮方向飛馳而去。

然而,容若不料其實自若馨出了南書房之後便在宮中迷了路,經過一路的兜兜轉轉方找到了去乾清門的路。尚未至宮門前,就有侍衛上前将她攔下。若馨雖說是奉旨入宮的,可畢竟方才尚未征得玄烨的首肯便自行離去了。如今出宮無望,可若是再度回見聖言,免不了一頓杖責。

百般無奈之際,只聽得背後響起一個清麗的女聲:“若馨姑娘,不知可否到我的府邸小坐片刻?”

回首見是和碩公主,若馨不禁心口一抽,輕微地點了點頭,勉強笑道:“公主不嫌棄才是,民女謹遵公主之命。”

和碩公主移步上前,伸手為她挑去發間的枯枝,暖笑道:“我早說過了,你不必同我這般客氣。”

她那般真誠溫和的笑容不禁令若馨迷茫,難道容若的所作所為她并不介意嗎?即便她有如此胸襟氣度,可自己終究是容不下欺騙的。和碩公主盛情地邀請若馨一同上她的馬車,若馨不便推辭,只得含笑應下了。

兩人一路上都未提及過有關容若的只言片語,只寥寥地談及了些許有關穆敏的話題。之後,兩人俱是沉默,若馨撩起馬車一側的簾子,靜靜地欣賞着眼前飛閃而過的景色。自己也說不清究竟在看什麽,或許只是為了緩解心中的尴尬罷,亦或許只是想令自己靜一靜心罷。

和碩公主也只是靜默地坐着,常有微不可聞的嘆息聲傳入若馨的耳中,這樣的微妙之聲卻令若馨覺得鑽心地疼,不知是将心比心,還是本性為善,若馨不僅不怨和碩公主,反對她更添了幾分好感。

和碩公主見她面色稍緩,臉上油然浮起一抹笑容,只是笑容背後隐然有些愧意。經過轉瞬的猶豫,和碩公主在她耳邊簌簌地說了許久,若馨擰了擰眉,微帶踟蹰道:“這……行得通嗎?”

“你若信我,那便放心按我說的去做。你若不信我,那我立刻将你送回宮門外,要是我沒猜錯的話,他必定還在那兒等你。”

若馨咬了咬唇,點頭道:“我自然信公主的話。”随着馬車的晃動,那發簪上的琉璃珠子同和碩公主發間的鍍金流蘇碰觸在一起,清脆的響聲汀然有秩。

容若在京城附近找尋了許久都無得其果,礙于今日是他當值,不得不緊趕着回到乾清宮去。

玄烨在乾清宮內負手來回踱步,命梁九公派了兩撥人,一撥派去找尋若馨,另一波則派去找尋容若。原本只是想試探若馨對容若的情意,圍在自己周圍的女人無不是為了權力和榮華,他很想知道這世上是不是還會有一個女人不為權力,不為榮華地位,只單純的想要一份安定。

因為自己所珍視的人“背叛”了自己而不顧帝王的震怒奪門而出的女子,恐怕這世上只有若馨一人了吧。玄烨一時間覺得愧對容若,能夠尋得這樣的女子,本該為容若感到慶幸,可自己偏偏卻成了“劊子手”。

穆敏得知方才書房內發生的一切,匆匆趕來了乾清宮。顧問行一番通報之後,得了玄烨的首肯便将穆敏引入正殿。正殿大門開啓的一剎那,玄烨的目光有一時的凝滞,随後擺手命顧問行退下。

“臣妾問皇上安。”穆敏福身行禮,見玄烨文思未動,背對着她站着,正要上前,卻被玄烨攔下,“別過來!”

穆敏心一驚,聽聞玄烨的語氣有些嚴肅,忙止住了腳步,諾諾地立着不敢亂動。

玄烨回轉過身,目光直直看向穆敏,一字一句鄭重問道:“倘若它日你為朕誕下阿哥,朕必定将他立為太子,但前提是……是要你效仿鈎戈夫人……”

玄烨未再說下去,漢代鈎戈夫人的故事無人不曉,說到此,想必穆敏應已知曉玄烨的話中之意了。暗暗掃了掃穆敏的神色,玄烨肅然問道:“你可願意?”

穆敏一時間陷入迷茫之中,玄烨無緣無故說這樣的話實在令她難以理會,她戰戰兢兢地問:“皇上,您這是怎麽了?”

“朕問你你願不願意!”玄烨極不耐煩的重複了一遍,清冷的目光直直投射在她臉上,直射入穆敏的心裏。

穆敏身子一顫,立馬跪下道:“臣妾不敢,臣妾從未想過這些,皇上定是誤會臣妾了。”穆敏仿佛受驚的小鹿,身子顫抖地厲害,臉色如紙一般蒼白。

玄烨心下不忍,正欲伸手扶起她,卻又縮回了手說道:“你可想清楚了回答朕,倘若你的兒子能夠成為萬人之尊,你便是一國之母,即便為兒子犧牲一次又何妨,将來尊號累疊,即便活着的人也無你這般的榮耀啊。”

“臣妾不想要什麽尊號,如果可以,臣妾口否拿它來換取兩樣東西?”穆敏小心翼翼地問他,身子還是止不住地顫抖。

玄烨微點頭:“你說。”

穆敏猶豫了一瞬,見玄烨面色稍稍柔和了些,遂緩了緩情緒說道:“臣妾怕皇上辦不到。”

“朕是天子,有何辦不到的。”玄烨昂首說道,心中卻是納悶她究竟會提出怎樣過分的要求來。

穆敏咬了咬唇,壯膽說道:“臣妾希望皇上能答應,将來不管有多少姐妹入宮,皇上的心裏都能留一個小小的角落給臣妾。另外,臣妾真的沒想過自己的孩子将來能夠繼承祖宗的萬年基業,臣妾只想讓他做個閑散宗室,開開心心地過一輩子。”穆敏眨了眨眼,擡起頭問,“皇上,臣妾這樣的要求過分嗎?”

玄烨不置可否,殿內倏地死一般的沉寂,只聞西洋擺鐘滴答滴答的聲音,聲音雖輕微,可每一聲都令穆敏感到心驚。玄烨緊盯着穆敏,她斂目低頭,不敢正視玄烨忽明忽暗的雙眼。再過了好一會,才聽玄烨問:“真是你心中所想?”

“嗯。”穆敏重重地點頭,生怕玄烨不相信。

玄烨目光稍滞,一絲難以覺察的笑意從嘴角掠過,原來不僅僅是容若有這樣的幸運,自己身邊也有這樣一人,不為權力,不為容華,單純地只為擁有他。心一緊,趕緊扶起跪在地上的穆敏,笑道:“我竟忘了,你們是親姐妹。”

“皇上說什麽?”穆敏茫然地起身,一陣不明就裏。玄烨也未多做解釋,只執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前。

穆敏“呀”的一聲,不由地抽回了手,說道:“皇上,他們還沒找着姐姐嗎?”

玄烨艱難地點頭:“沒有,但你放心,朕已經派人去尋了。”

“皇上,不必找了。”容若不知何時從殿外疾步而入,他向玄烨行禮之後便退到了貼身侍衛該立的位置上。

玄烨見他疲憊不堪的表情,頓時愧意加深,嘴唇一開一合了幾次,玄烨終究沒再多言。

而後的幾日,容若照舊按例入宮當值。這期間,容若亦派了小司在外找尋,就連納蘭明珠也派了自己的人将京城翻了個遍。心知若馨這次是有意躲避自己,就連留在容若馨居的貼身行禮都不知什麽時候被若馨取走了。

本以為待她想明白了自會回去,可如今看來,若馨已是鐵了心要離開了。容若面上雖不表露,可玄烨知道他心裏定是萬分焦急的。事情本就由自己而起,玄烨索性免了他這些天入宮,這樣心裏也能好受些。

在找尋若馨之餘,容若也派了數十人守在容若馨居各處,一旦發現若馨就得立即通知。這樣懷着期望和絕望的日子過了已有六七日,若馨始終未出現過。容若并非放棄,只是到如今,最好的方式不是尋找而是邂逅,若有緣,自會再相見。若相見,容若定要将一切澄清了。

自若馨離開之後,容若馨居又恢複了往日的冷清。竹葉已經凋零,揮灑了一地的昏黃。踩在上面有軟軟的觸感,容若從書房裏取走了短簫,之後便去了莫題館。

莫題館內簫聲斷斷續續,帶着無盡的蕭索和凄涼。只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并未主意到容若的失意,容若也無心顧及旁人,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若馨就在莫題館的某處,靜靜地看着容若。見他如此苦悶,幾度想要上前,可每當想起和碩公主的話,若馨還是狠下了心。

趁着容若未曾發覺,若馨悄悄離開了莫題館。剛出莫題館,就被顧貞觀攔下:“若馨姑娘這是去哪兒,你可知容若兄已經找了你多日了。”

若馨心中一急忙推開他,說道:“我不想見到他。”

“如果你真不想見他,那又何必随他來莫題館呢?”

若馨駐足,硬了硬心腸說道:“我不過是恰巧路過,見他也在此,我才走的。”說着,若馨便匆匆而逃。

正好簫聲息止的那一刻,容若隐約聽到了若馨的聲音。他立刻收起簫,一個箭步跨出了莫題館。偏不巧若馨早已消失在人群之中,只見得顧貞觀對着遠處定定地愣神。

“貞觀兄告訴我,方才是不是若馨?”

“不是!”顧貞觀為容若感到心寒,也對若馨的絕情感到氣憤,再三思索還是未把事情告知容若。

容若嘆了嘆,凄笑一聲:“我情願是她,哪怕不肯原諒我,至少讓我知道她還在京城也好。”

見容若如此消沉,顧貞觀猶豫了瞬間,而後說道:“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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