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佩特教授認為這是無稽之談。”
我心裏明白,如果這時候有人發現湯姆受了重傷,他就完蛋了。阿布拉克薩斯·馬爾福,那個淺黃色腦袋的尖臉男生,一直在到處說要讓人們注意身邊有沒有受了傷的學生。“我爸覺得迪佩特是老糊塗了。”托尼告訴我,他在魔藥課上這樣告訴一大群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的學生,“我爸覺得對角巷的那位目擊證人的證詞非常重要。我們所有人都要當心。如果真的有霍格沃茨的學生在校外使用古代黑魔法,并且在爆炸事故之後逃回了學校,那麽他現在一定在掩飾着自己的傷口!”
“你也要當心。”托尼憂心忡忡地對我說,“注意安全。要是發現身邊有可以的人,立刻告訴我。”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我照顧得好我自己,不用你管。”
雖然自從上次從有求必應屋跑開之後,我一直不和湯姆和西爾維娅說話,可是我時常會注意在走廊上注意到他和他的朋友們。他走路的時候沒有從前那麽大步流星了,有時候會說話說到一半,突然就停下了,微微皺起眉頭,似乎在忍受着什麽。我心裏有時候也會有隐約的擔心,害怕有一天他會露餡。畢竟學校裏有一大把像馬爾福,托尼這樣曾經受到他威脅的學生,他們要是看到裏德爾露出把柄,一定會立刻跳起來置他于死地的。
我記得那時候,我心裏有一個小小的,暗暗的聲音時不時地會跳出來:“湯姆和西爾維娅既然不肯告訴你他們在做什麽,你犯得着為他們的鬼把戲操心嗎?要是他們被發現了,也是他們活該。”
因為那天晚上下着大雨,所以天文課換到了一間普通教室,講授理論知識。雨水嘩嘩地打在窗戶上,發出的噪音幾乎讓我聽不清安德魯斯教授在說什麽。我從眼角看到了坐在我右前方的湯姆,他的後背挺得直直的,渾身僵硬,雖然表情很平靜,但是他的臉色白得可怕,額頭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我打開筆記本,羽毛筆在手裏轉動着,覺得煩躁不已,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萬一湯姆被魔法部的人抓走了,那麽他就不得不對所有人說出他在幹什麽。我想象着托尼和馬爾福高興的臉,我覺得我自己應該也感覺得到一絲報複的快感,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布拉德利小姐?”一個危險的聲音在我的腦袋頭上響了起來。我回過神來,看到了天文課教授安德魯斯一張放大、生氣的臉。
“請問你可以從你的白日夢中回過神來,回答我的問題嗎?”他愠怒地說,我擡起頭看了看四周,所有學生都看着我。卡爾,克裏斯,艾達,還有斯萊特林的幾個學生都轉過頭來。
我說:“安德魯斯教授,現在是晚上,我沒有做白日夢。”
我聽到艾達倒吸了一口冷氣。
安德魯斯先生氣得胡須都在顫抖:“那你現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嗎,布拉德利小姐?”
艾達把問題寫在一張羊皮紙上,在安德魯斯先生背後沖我指點着。我心裏煩躁地很,壓根不想去看。
“我沒有聽到是什麽問題。”我幹脆地說。
“請描述一下木衛三地運行軌道周期的特點。”
我抱着雙臂,靠在椅背上,連書本都懶得翻開:“不知道。”
“雖然我是拉文克勞的院長,可是我絕對無法忍受學生這樣的态度……”安德魯斯先生咆哮道,“拉文克勞扣去三十分!”
我無所謂地聳聳肩,瞪着前面空白的黑板和課桌上的一臺生了鏽的黃銅行星模型。
全班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除了湯姆,他默默的低着頭,一縷黑發垂落在額頭上,被冷汗微微打濕了。除了我和西爾維娅,還沒有其他人發現他的異常。斯萊特林的幾個高大的男生正懶洋洋地坐在教室後排的座位,手裏捧着書本,一邊帶着竊笑說着悄悄話。
十分鐘後,下課鈴響了。我看到湯姆坐在他的座位上沒有動彈,看起來好像還在低着頭認真地整理筆記。我也故意在座位上磨蹭着。幾個斯萊特林的男生走開的時候嘻嘻哈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們每拍一次,我的心就往下一沉。西爾維娅看起來也很憂慮,她看了看湯姆,又看了看我,背上書包,正要走過來,安德魯斯教授在上面大聲叫道:“布萊克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過來一下嗎?你寫的那篇關于金星的論文太出色了,我邀請了兩三個七年級的學生九點鐘過來讨論金星模型——也就是五分鐘之後——你有興趣留下聽一聽嗎?梅林,希望待會兒不要再下雨了……這樣我們還可以上去觀測一下……”
西爾維娅看起來一點也沒有興趣,安德魯斯教授充滿期望地看着她:“我希望你可以參加!哦,對了,還有裏德爾先生,如果你也有興趣的話……”
湯姆擡起頭,勉強笑了笑:“我今晚還有事。西爾維娅可以去。她可以回頭告訴我研讨會的內容。”
“沒問題!”安德魯斯先生高興地說,把一本厚厚的《高級天體運行》夾在了胳膊下面,往教室外面看了看,“啊,七年級的天文課學生們來了。布萊克小姐,你先坐下吧。”
“那我就先走了。”湯姆說,收拾着書包,手指略微有些不聽使喚。我和西爾維娅都看着他,緊張到了極點。這時候走廊裏出現了一群七年級的學生,我驚恐地擡起頭,隔着窗戶,看到了托尼和馬爾福的腦袋。
我從來沒有那麽害怕過——湯姆站起來的時候袍子掀動了一下,我看到他的襯衫在腰際已經被血液染成了鮮紅色。他低頭扣上了袍子,拎起書包沿着過道往門口走去。走到講臺旁邊,他的身體微微搖晃了一下,哐當一聲撞翻了那座黃銅天體模型。
“哦,梅林的胡子啊。”安德魯斯先生說,一揮魔杖修好了模型,“你沒事嗎,湯姆?”
“我沒事。”湯姆說,直起了身。他轉過臉,避開安德魯斯教授的視線,咳嗽了一下,噴出了血點,落在了他胸口的袍子上。
托尼,馬爾福,還有其他的七年級學生已經就在門口了,還有一秒鐘就要進來了。
西爾維娅捂住了嘴,好像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突然,一個念頭像閃電一樣劃過我的腦子,我蹭地一下子跳了起來,書包斜跨在肩頭,沖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湯姆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嘴唇。
一股鹹鹹的血腥味猛地湧進我的嘴,我忍住惡心的感覺,用力地深深吻着他,閉上了眼睛,大約過了漫長的一分鐘,我睜開了眼睛,越過湯姆的肩膀,看到了目瞪口呆的安德魯斯教授和好像被石化了的西爾維娅。
我輕輕松開了湯姆的嘴唇,看到了他烏黑深邃的眼底一絲理解的釋然和溫存。我突如其來的激吻使他原本蒼白如紙的臉上泛起了一陣紅暈,他嘴角的血跡也被我吻得不見了。
我轉過臉,冷冷地掃了一眼呆立在門口的馬爾福,還有他身後的托尼和其他七年級學生。好幾個人都在探頭探腦,想看看前面發生了什麽。
我做出一副剛剛發現他們在門口的樣子,橫了他們一眼,毫不客氣地說:“看什麽看!讓開!”
湯姆一手摟住我的肩,我一手抱住他的腰,我們兩人就這樣在衆目睽睽之下走出了教室。
那一晚,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我和湯姆在二十幾個人面前的長達一分鐘的激吻上,而且都被吓得不輕。湯姆·裏德爾在個人生活方面向來低調謹慎,從來沒有和任何女生在公共場合親吻過,即使是和他之前的短暫的女朋友瑪格麗特,也都沒有拉着手在公共場合出現過。所有人都只注意了我們的親吻,而沒有人注意到湯姆臉上被潮紅掩蓋的病态和襯衫領子上的幾點不易察覺的血跡。
我只是為了掩飾他的傷口和血跡才出此下策,可是我沒有想到,就從那一天起,我變成了全校公認的湯姆·裏德爾的女朋友。
在我們以後的漫長一生中,無論有多少的謊言,背叛和互相厭棄,湯姆,西爾維娅,還有我,我們三個之間都有一種不用言語的自如的默契,總是會配合地天衣無縫,自動地在至關緊要的關頭站在同一陣營。
那天晚上我剛把湯姆拖到了有求必應屋,西爾維娅就出現了。我在水池邊一邊嘔吐,一邊漱口,沒有給她好臉色看。
“湯姆!”她焦急地說,把書包扔在地上就跑了過來,“你沒事吧?傷口又裂開了?”
他靠在床頭,無力地坐着,閉着眼睛,微微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