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鸾鳳第 15 章 頓成愁結

容若進了房間就開始翻箱倒櫃,他将所有的随身物件及衣物都塞進了小紅木箱子裏,連同聖旨一并放入。他環視房內,見沒有什麽落下後才出了房門,對守門的家丁說道:“派些人将房裏的箱子送到郊外的舊宅子裏。”

“公子,老爺交代過,您不能出府。”兩位家丁将容若攔在房門口,苦着臉說道。

容若将一人推到一邊,怒道:“讓開,聽到沒有!”

兩位家丁伸開手臂擋住他的去路,哀求道:“公子您高燒未退,還是回屋裏歇着吧,要是讓老爺知道了咱們吃罪不起啊。”

“讓他走。”納蘭明珠繃着臉出現在房門口。

容若一言不發,欠了欠身,猶自往閣樓走去。

“站住!”納蘭明珠制止道,“你可以走,但是這裏的東西一件也不能帶走。”

本想以此來牽制他,誰知容若回身走進房裏,取走短簫和聖旨,将紅木箱子留在了房內。走出房門對納蘭明珠說道:“我帶走我自己的東西,阿瑪總不能反對吧。”之後又上了閣樓。

容若下閣樓的時候,手裏抱着一軸畫卷和十幾本古書。看這陣勢,納蘭明珠知道他是鐵了心要去郊外的就宅子裏獨過了。

納蘭明珠攔下他,說道:“阿瑪不反對你過去,但是必須将詠薇留下,另外再帶些家丁過去。”

容若冷冷地說道:“阿瑪的好意兒子心領了,您放心,等我病還未好妥當之前斷不會将詠薇接過去的。至于家丁……還是不必了,容若不想有太多的人煩擾。”

“走吧,走了就別再,咳咳……回來。”納蘭明珠氣得說不出話來,指了指門口,大喝道,“走!”

容若将畫卷和書全數交給了貼身随從小司,自己則拐進了一道胡同。小司在後邊追着喊道:“公子,您還未退燒。”

“不礙事,你先去宅子。”容若頭也不回地往前,到了醫館前,發現若馨并未在裏邊。

醫館內走出一人,問道:“公子是問診還是抓藥。”

容若往裏邊瞥了瞥,問道:“我記得前些日子有位姑娘在這邊替人看診,今日怎不見她。”

“公子說的那位姑娘應是若馨姑娘吧,她前幾天就走了。”

“走了?”

那人答道:“是,說是去別處自己開醫館了,具體我也不大清楚。”

“你可知道她去哪兒開醫館了?”

“這可沒說,若馨姑娘本想将這家醫館盤下來,可後來又改了主意。”那人拍了拍腦袋,說道,“對了,這醫館的鑰匙還在她身上,公子若是見着她可記得讓她還回來。”

聽語氣,那人應是真的不知道若馨的下落。容若悶悶地點頭:“我知道了。”之後他又回過神來,問那人,“這家醫館可是裕王爺的?”

“是城西王員外,并非裕王爺。”

容若默了半晌,而後離了醫館。看來若馨是有心躲他,容若循着街道的盡頭走去,只覺得身子越來越輕飄,正要倒下的時候仿佛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容若醒來的時候竟然在方才的醫館裏,他從躺椅上坐起來,環視着四周,卻沒有看到方才的面孔。他拉過一人問道:“方才是你扶我進來的?”

“公子燒糊塗了吧,不是若馨姑娘扶公子進來的嗎?”

“那她人呢?”

“她還了鑰匙,為公子煎了藥就離開了。”那人将藥碗遞過來,說道,“公子喝藥吧。”

容若恍恍惚惚,一口氣喝下藥,還沒來得及放穩藥碗就奔出去,期待着能夠追上若馨。追了幾乎整條街,還是不見其蹤影,容若失落地往另一方向折去。

若馨并沒有離開,她跟着容若出了醫館就一直在他身後。她惱他,也怨他,但是卻狠不下心來。确信容若喝下藥并無大礙以後,若馨才轉頭回了自己的醫館。

她的醫館就開在納蘭府後門的正對首,僻靜的巷子裏,來來往往的行人不過寥寥,她也說不清自己怎昏了頭将醫館開在了這裏。

納蘭府的後院大門緊閉,除了偶有幾位婆子從後院進出,就再沒見過有人從裏邊出來。若馨将所有的草藥歸類放置,由于醫館初開,只請到了刍佑一位夥計。整一天,兩人就忙着整理鋪子。

“我說你們這裏看診嗎?”一位老媽子問道。

“自然看診。”刍佑迎上去,見老媽子穿着不似尋常百姓,則指了指外邊道,“不過大娘您可得看清咱醫館外的告示牌,平民農戶看診贈醫施藥,分文不取;官家富商看診藥錢雙倍,診金另結。”

老媽子臉一黑,罵罵咧咧道:“敢情你們這是坑人呢,什麽贈醫施藥,是窮人還是富商還不都是由你們說了算。”

若馨上前輕推開刍佑,輕聲道:“你去忙,我來吧。”她引着那位老媽子在桌子邊坐下,笑道,“大娘別見怪,咱醫館規矩多,不過也是出于給那些請不起大夫的人行個方便。”

“哼,要不是小小姐風寒來得急,再加上這會兒子宮裏的太醫都在坤寧宮為皇後娘娘聚診,咱老爺也不會讓我尋到着後門來了。”老媽子冷嘲熱諷道。

若馨惑了惑,問道:“不是大娘要問診嗎?”

“哪裏會是我。”老媽子騰地起身,說道,“廢話不多說了,請你們醫館的大夫随我走一趟吧。”

“哎,我這就去提藥箱。”

老媽子瞪大眼睛:“你?你一姑娘家也懂得診脈。”語氣裏明顯帶着幾分懷疑。

若馨笑道:“正是。”

“算了,我看還是換別家吧。”老媽子正要走人,若馨急忙拉住她,說道,“請大娘相信我的醫術,風寒雖不是大病,但也拖不得。”

老媽子遲疑道:“那你随我走吧,有一點我可說在前頭,要是出了事我可不擔待。”

“行,大娘只管放心。”若馨背着藥箱随老媽子去了,心裏又怕又喜,心頭止不住狂跳,畢竟那裏是容若的家。

詠薇平躺在秀榻上,含着淚意的眼睛不住地轉來轉去。丫鬟們好言勸她吃些東西,她都執拗地推開,口中喃喃道:“我要阿瑪回來,我要阿瑪回來。”

“小小姐,還是先吃點東西吧。”丫鬟們也不知如何哄,每次就這麽幾句話。

“不吃,我要阿瑪回來,我要阿瑪喂。”詠薇嘟起小嘴,把頭扭向一側。

“阿瑪說了,你要是不吃東西,他可就不回來了。”

聽聞一個極好聽的女聲,詠薇意外地扭頭,問道:“真的嗎?”

“當然了。”

詠薇忽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從床上坐起來,攀住若馨的脖子直喊“額娘”,若馨有些不知所措,輕輕拍着她的背,表情十分尴尬。

老媽子将詠薇的手從若馨脖子上掰開,柔聲道:“小小姐快躺下來,好讓大夫把脈。”

詠薇乖乖地放開若馨,眯着眼笑道:“阿瑪說額娘會回來的,額娘真的回來了。”

若馨紅着臉,不知該如何作答。老媽子笑道:“姑娘別介意,自從福晉走了之後,小小姐就這樣惦記着少福晉,興許是燒糊塗了。”

“真的是額娘,額娘……”詠薇柔柔眼睛,又哭又笑的樣子讓若馨倍生憐惜。若馨邊為詠薇診脈邊問老媽子:“她額娘才剛走吧?”

老媽子紅了紅眼眶,說道:“一年了,可憐咱小小姐和大公子,本該多好的一家子啊。”

若馨手一抖,直直地望着眼前的孩子,原來她是容若和宇悠的孩子。的确,她笑起來的樣子和容若是如此相像,透着溫和與孤寂。雖未見過宇悠,但是若馨仿佛在詠薇的身上尋到了宇悠的影子,沉靜而柔弱,還有一張精致而小巧的面孔。

若馨擡起頭稍稍打量了詠薇的房間,一壁白牆上挂着一幅丹青圖,一位柔美的女子懷抱一個嬰孩,笑得無比燦爛。那雙眼睛竟是如此熟悉,熟悉到令她窒息。只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起在哪裏見過這雙眼睛。

“好在燒得不是很厲害,我開一副方子,你照着方子去取藥,兩碗水煎成一碗,服下之後便會慢慢退燒了。”若馨寫完藥方子,交到老媽子手裏。正要離開,詠薇忽然狠狠拉住她的衣角,哭嚷道:“額娘別走!”

“不走,我不走。”若馨愈發疼惜詠薇,她放下藥箱,蹲下身輕輕撫着她的額頭,笑道,“我喂你吃些東西吧。”

“嗯。”詠薇點點頭,立即眉開眼笑。

老媽子謝過若馨,然後靜悄悄地出了房間。若馨輕聲問詠薇:“阿瑪一定很想念額娘吧?”

“阿瑪畫了好多額娘的畫像,阿瑪說詠薇想額娘的時候就看額娘的畫像,這樣額娘就會回來了。”詠薇抽了抽鼻子,張大嘴喝下一口粥。

納蘭明珠正立在詠薇的房間外,也不吭聲。老媽子被他唬了一跳,撫了撫胸口,喚道:“老爺。”

納蘭明珠淡淡地問道:“聽說裏面那位大夫是女的,怎麽請了位女大夫?”

“回老爺,我方才見小小姐燒得厲害,怕耽擱了時間,所以……”

“不必解釋了,快去抓藥吧,詠薇的病拖不得。”納蘭明珠擺了擺手,推開房門,見詠薇正乖順地靠在若馨胸前,任由她喂自己喝粥。他顫了顫身子,猶豫着要不要進去。若馨忽地看向房門口,納蘭明珠張着嘴一臉吃驚:“宇悠?”

“額娘,阿瑪什麽時候回來?”詠薇扯着若馨的衣襟問道。

“額娘?”納蘭明珠驚恐地退出房外,對外邊的丫鬟說道,“快,快将裏邊的大夫攆出去。”

丫鬟諾諾地點頭,若馨從裏邊走出來,淡淡道:“不必了,告辭了納蘭大人。”走了幾步又說道,“忘了告訴納蘭大人,那孩子燒還未退,要是夜裏咳得厲害,記得為她炖些川貝雪梨。”

納蘭明珠臉色慘白,像是做了虧心事一般。詠薇從房裏跑出來,追着喊着:“額娘不要走!”

“把小小姐帶進房裏去!”納蘭明珠喝道,“從今起,再也不許請這位女大夫進我納蘭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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