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我看得出他的表情非常凝重,甚至有一絲淡淡的懷疑。他的藍色眼睛從裏德爾臉上轉移到了我的臉上。我對他點點頭,沒有吭聲。我知道,如果我那時開口說話,聲音一定會抖地像篩子一樣。
“不早了,趕快回宿舍去吧,你們兩個。”鄧布利多教授說,“注意休息。”
“好的,先生。”湯姆說,聲音很平靜,沒有人可以聽得出來前一分鐘他還在冷酷而暴怒地質問我。
我本來以為鄧布利多走開後,他還會接着質問我。可是他只是用一種極其冰冷的神情看了我一眼,一語不發地走了。我站在原地,渾身發抖,看着他高挑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走廊裏,心底一點點變得冰涼徹骨。
How Do I Love Thee?
1947年早春,約克郡鄉間,清晨六點半的陽光透過淡淡的雲層落在一座暗紅色的磚石房子門口。房子的一面牆上滿是常春藤,一條歪歪扭扭的石子路通往花園門口的信箱,一輛破舊的自行車斜倚在高低不平的木栅欄上,車簍子裏裝着一把枯萎了一半的風信子。
我在這座房子二樓的卧室醒來,沖了個淋浴,披上那件半舊的開司米晨衣,沒精打采地往臉上撲粉底。我試了好幾種顏色的眼影,卻怎麽也不覺得滿意。我生氣地把那把小刷子砸在鏡子上,小刷子從鏡子上彈開,軟軟地落在了銀灰色的絲綢床單上。湯姆翻了個身,沒有醒過來。我轉過身,瞅了瞅他熟睡的臉,撿起了那把小刷子,賭氣地把它扔進了壁爐裏。
我換上幹淨的袍子,一邊紮頭發,一邊走下樓梯去做早飯。我擰開生鏽的水龍頭,灌滿了水壺,再把水壺擱在了火爐上。我打開廚房的門窗,沿着平整的石子路走出去,從信箱裏揀出信件和《預言家日報》。
住在約克郡的兩年是我人生中最平靜的時光。除了周末和假期,湯姆基本都在倫敦。我不太清楚他在對角巷那家叫做博金-博克的店裏的具體工作是做什麽的。那段時間我在家裏呆着,每天都有大把大把的閑暇時光。無事可幹的時候,我開始斷斷續續地寫一些回憶錄,整理湯姆和我之間的信件,有時候,我會走到村子另一頭的麻瓜小鎮兜兜轉轉,去教堂聽彌撒,生活簡簡單單。
那個早春的清晨,原本應當又是我平淡安寧的一天。可是報紙上的一條消息打碎了寧靜——
“瑪格麗特·蘭道爾于昨晚在阿茲卡班監獄自殺身亡,具體死亡時間尚不清楚。本報記者正在魔法部法律司緊急事件辦公室獲取第一時間消息。據可靠消息稱,瑪格麗特·蘭道爾死于過量服用了活地獄湯劑。目前,魔法部尚未對蘭道爾小姐的意外去世做出任何官方表态——”
我的思維回到了1943年的夏天。我們五年級那年的最後一個星期。
自從那次湯姆沖着發火以後,他就再也沒有理過我。我們開始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冷戰,一直延續到了O.W.L.s考試前夕。
和他有關的緋聞總是在學校滿天飛。我的姐姐瑪格麗特,那個傻頭傻腦,胖乎乎的矮姑娘,還有總是不離他左右、神情冷漠的西爾維娅,還有好幾個斯萊特林的姑娘。女生們聚在一起聊天的時候總是喜歡叽叽喳喳地争論到底誰才是他的女朋友。
我在圖書館寫作業,或者捧着書在教室門口排隊的時候,總能在身邊人的閑聊中聽到關于他的各種事情:“裏德爾在黑魔法防禦術的課上和老師争辯障礙咒的原理——”、“湯姆·裏德爾收到了魔法部國際魔法合作司的優秀年輕巫師論壇的邀請——”……
我默默聽着這些話,覺得他離我越來越遠了。從前我們在走廊裏遇到,總是我躲着他。而現在,我幾乎在走廊上遇不到他,因為他早早地就避開了我。
我挺後悔上次一時沖動說出的那句話。那句話一定讓他想起了我們三年級的那場可怕的争吵。可是,直到他不再搭理我的幾個禮拜之後,我才突然意識到了他不理我的原因:他不再信任我了。
好多年後,西爾維娅在蘇格蘭找到我。她告訴我:“他這輩子沒信任過任何人。也許很久以前他信任過你,可是你自己毀了他對你的信任。”
我問她為什麽。她鄙夷地看着我,說:“你真的以為他不知道你為什麽去了聖芒戈?還有,你真的以為他不知道鄧布利多在打什麽主意?”
她告訴我,湯姆在四年級的時候就可以判斷出誰在說實話,誰在撒謊。因為他是個不動聲色的攝神取念高手。她還告訴我,眼裏帶着不屑的神情:“他沒有對你用過攝神取念,因為你撒謊的本事太差了。他不用侵入你的大腦就知道你在說謊。”
離開霍格沃茨很多年後,我才明白了早在五年級之前,西爾維娅就是幫助他創建食死徒社團雛形的最大幫手。她很聰明,而且因為家族的原因,她在黑魔法領域有很廣的人脈。要不是她,當初一文不名的裏德爾壓根沒法走進重血統,重出身的那個閉塞而挑剔的圈子。在所有的食死徒中,她是為數不多的一心追随他的人。其他人,比如說馬爾福和托尼,都是受了威脅被迫加入的。而瑪格麗特這種沒有腦子的人,西爾維娅告訴我,只是被他用來做替死鬼的工具。
只是可惜,瑪格麗特還沒有起到替死鬼的作用,就把她自己送進了阿茲卡班。事情還得從我們考完O.W.L.s最後一門課的那天說起。這起事故源于一場很瑣碎的争執。其實這沒什麽。我和瑪格麗特互相看不順眼早就不是個秘密了,在吃飯的時候,她總會把我的東西撞在地上,我也沒有讓她好過,總是會把她的水杯或者刀叉打翻。那天早上她故意把番茄醬倒在了我的書包裏,我跳起來罵她“蠢蛋瑪戈”,她輕蔑地笑了笑:“伊麗莎白,你就不能少說一些髒話?你真是和你的母親越來越像了。”
“我的母親怎麽了?”
“你的母親就是一個無恥的妓女。你也和她差不了多少,是不是?”
我噌地站了起來,拔出了魔杖。
瑪格麗特斜睨着我說:“我最讨厭你那副自以為是的樣子,好像所有人都應該圍着你轉。你覺得托尼和湯姆都喜歡你,是不是?你有幫助過他們做過什麽事情嗎?你就是一個一事無成,徒有其表的蠢貨。你從來沒有像我一樣為了他——”
她的話觸及了我的痛處。“昏昏倒地!”我尖叫道。
可是我的手被她打開了,咒語偏了方向,擊中了一個咖啡壺,咖啡壺爆炸了,很多人尖叫起來。在尖叫聲中,我聽到了艾略特教授憤怒的咆哮,以及瑪格麗特惡狠狠的聲音:“鑽心剜骨!”
禮堂裏的尖叫全都遠去了,我感到渾身傳來一陣劇痛,火燒火燎,那種痛苦比任何痛苦都更加尖銳而難以忍受。
瑪格麗特一定是恨透了我,才會在霍格沃茨的衆目睽睽之下對我用了不可饒恕咒。
那件事情在那年成了大新聞,全校人都知道了我的名字。幸好當時老師們都在禮堂吃飯,及時救了我,咒語沒有造成永久性的損傷,我也沒有被轉移到聖芒戈去。
在我醒過來的這幾次,我模模糊糊地看到過托尼,卡爾,還有克裏斯的腦袋。一天下午,我醒過來時,看到了一個亞麻色長發,瘦弱的女孩子正坐在我的床前,難過地看着我。
“艾達?”我又驚又喜,“你怎麽回來了?”
她對我微微一笑:“打開密室的人被抓住了,我說服了媽媽讓我重新回來上學。不過現在學期也快要結束了,我也沒有來得及參加O.W.L.s考試……不過鄧布利多教授說我可以明年接着考……”
我看着她的嘴一張一合地說話,臉上浮起一陣淡淡的笑容。
“——太可惡了,幸好你沒有受到太嚴重的傷……”她說,然後看了看門口,艾格尼絲夫人打開門走了進來,手裏端着一只托盤,她在我床頭放下托盤,幫我在腦後加了一只枕頭,不滿地說:“又有人來看你了。”
我往門口看去,吃了一驚,湯姆·裏德爾正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地盯着我。走廊裏傳來隐約的争執聲,托尼和西爾維娅氣沖沖地跟了上來。
“西爾維娅!”托尼生氣地說,“這裏是校醫院,別在這裏吵!”
“他又喪失理智了!”西爾維娅更加生氣,“他壓根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卡爾和克裏斯在一邊探頭探腦,興高采烈地對艾達打了個招呼,看到托尼,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