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三第 13 章 章節

來。我猶豫了一下,順從地靠在了他的胸口。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晚上湯姆穿着一件簡單的白襯衫和黑外套,我的臉頰緊靠在他胸口微涼的布料上,鼻尖圍繞着他身上淡淡的墨水和木頭的氣息。我們都不說話,就這樣安靜地看着夜晚的倫敦城的景色在窗外往後移動。那一刻,似乎世界上所有的黑暗、争鬥、謊言、虛僞都離我們十萬八千裏,這輛巴士似乎也會一直這樣在溫柔的夜色中前行,到達一個未知的美好地方,永遠也不回頭。

直到現在,每次在繁忙的或是空蕩蕩地街頭看到麻瓜的雙層巴士,我都會怔怔地停下腳步,微微發愣。

躺在聖芒戈的病床上,回憶起這一切,我覺得自己整個人陷入了黑暗的虛空,在沒有盡頭的深淵裏漂浮,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墜落下去。

回到霍格沃茨

1943年聖誕假期結束後,我從聖芒戈回到了霍格沃茨,開始了五年級的下半學期。除了鄧布利多教授,沒有人知道我生病暈倒的真正原因。

開學後的第一個星期,每天都是雨雪交加。格蘭芬多隊在上一場比賽中打敗了斯萊特林,托尼堅持拉文克勞隊在這種天氣也要訓練,以準備一個月後迎戰格蘭芬多。星期五吃晚飯的時候,托尼穿着濕漉漉的魁地奇球服在我身邊坐下,身後跟着五六個滿身泥漿,怨聲載道的拉文克勞隊員。

他的頭發被吹得像雜草一樣淩亂,眉毛上沾着雪花。他看起來餓壞了,往自己的盤子裏叉了兩只土豆和雞肉餡餅。我裝作沒看到他,繼續用魔杖把一杯南瓜汁懸在面前轉着圈,一邊讀着預言家日報,頭條新聞是布裏斯托發現了格林德沃的追随者。“消息傳出,立即引發了民衆對于格林德沃勢力是否已經侵入英國的恐慌……”

隔着玻璃杯,我往斯萊特林那邊瞅了一眼。湯姆·裏德爾一個人坐在桌子的一頭喝麥片粥。西爾維娅和阿布拉克薩斯·馬爾福坐在他斜對面。他們銀盤子上擺着一大卷羊皮紙,正在埋頭讨論着什麽。

我覺得自從我醫院回來後,我的腦子就不太好使了。我經常前一秒想着什麽,後一秒就忘了。我剛剛轉向托尼,張開嘴,就忘了我想說啥了。

托尼嘴裏塞滿了土豆泥。他喝了一大口南瓜汁,把嘴裏的食物吞下去,說:“你什麽時候才願意跟我談談你生病的事?”

我聳聳肩:“不是說了我食物中毒嗎。”

托尼咬了一大口雞肉餡餅,往碗裏加了一勺子炖菜,含糊不清地說:“我看起來像個傻子嗎?”

我懶洋洋地用魔杖旋轉着我的南瓜汁,沒好氣地說:“你再問我這個問題,我就把南瓜汁澆在你頭上。”

“誰會相信食物中毒要去聖芒戈躺上一個月?”

我的杯子移到他的頭上,把一杯南瓜汁嘩地全部倒在了他的頭發上。橘黃色的液體淋透了他的頭發,順着他的臉滴滴答答地落在他的脖子和袍子上,看起來慘不忍睹。他憤怒地咆哮了一聲,跳了起來,坐在我們旁邊的拉文克勞球隊看到他的樣子,全都哈哈大笑起來。

“幹得好,莉齊!”找球手戴維·斯托德吹了一聲口哨。

“我是男生學生會主席!”他沖我叫道,“伊麗莎白,我可以關你禁閉!”

我提起書包離開了桌子,沖他做了個鬼臉,走開了。

我剛走到大理石樓梯上,湯姆·裏德爾就從後面追了上來。自從我回來後,他已經找過我好幾次,可是我每次都避開了。我沒法原諒他。你見過有人在和女朋友吵完架之後就施一道遺忘咒讓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忘得一幹二淨嗎?我的怒氣不可能這麽快就消散。

意識到他就跟在我後面,我加快了腳步,怒氣沖沖地往樓上走。

“伊麗莎白,”他在拐彎處三步并作兩步趕上了我,叫我的名字,“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情。”

“滾開。”我從牙縫裏說道,一把打開牆上的一扇僞裝成挂毯的門,抄近路往拉文克勞塔樓走去。

“你生了什麽病?為什麽要轉移到聖芒戈去?”

我轉過身,抽出魔杖就對他施了個軟腿咒,我的咒語剛說道一半,就被他解除了武器。他一把接住飛到半空的我的魔杖,壞笑着看着我。

“還給我!”我跺着腳說。

“你來拿呀。”他把我的魔杖舉得高高的。

我在他身邊上蹿下跳,可是就是拿不着,我氣得滿臉通紅,卻無計可施。

“伊麗莎白,”他低頭看着我,溫柔地說,“你暈過去之前來我的病房找我。你那時是不是想對我說什麽?”

“你他媽把我的魔杖給我。”

他把我的魔杖又舉得更高了。

我看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說:“你再不給我我就——”

“你要怎麽樣?”他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你連魔杖都沒有了。”

“我就哭給你看!”我大聲地說。我不是說着玩的,我剛說完,一仰腦袋就嚎哭起來,樓梯上都是吃過晚飯回公共休息室的人,路過我身邊的兩個一年級小男生被我吓的從樓梯上彈了下去。

我哭的滿臉都是眼淚和鼻涕,渾身抽搐,好幾個人都驚詫地停下了腳步。湯姆沒想到我會真哭,他看了看周圍,懊惱地說:“行了,你聲音小一點,別人都以為我在欺負你啊。”

“你就是在欺負我!”我一邊嚎哭一邊跺腳,“湯姆·裏德爾搶了我的魔杖!”我大聲叫了起來,身邊停下腳步看熱鬧的人更加多了。

他徹底對我沒辦法了,只好把我的魔杖塞進了我的袍子口袋。我拿起魔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指着他:“塔朗泰拉舞!”

他猝不及防,發出了一聲咒罵,雙腿抽搐了一下,開始在原地跳起了踢踏舞。周圍看着的學生全都開始狂笑起來。我用衣袖抹了抹眼淚,瞬間就止住了哭泣,揚起下巴,沖着他笑了笑,然後轉身飛快地跑了。

***

五年級功課繁重,我一邊繼續躲着他,一邊也得花很多時間在學習上。一天晚上,我在圖書館寫論文寫到九點鐘。回宿舍的路上,發現他又跟在了我的後面。

“你想怎麽樣?”我生氣地轉過身,一把把頭發甩到肩膀後面。

“我想和你談談。”他說,站下面兩級臺階,擡頭看着我,“伊麗莎白,你只要告訴我為什麽暈過去,還有上次來我的病房想和我說什麽,我保證以後再也不來煩你。”

我沉默了很久,他耐心地看着我。他想知道為什麽?他想知道為什麽我會在他和馬爾福決鬥的時候吓得渾身冒冷汗,在他住院之後每天像幽魂一樣徘徊在校醫院外面?他知道答案,早在他對我施下那個無情的遺忘咒之前他就知道了。他想知道我是不是忘記了一切之後還會愛着他?

“沒什麽。”我沖動地說,“祝你和西爾維娅幸福地在一起。”

說完我就後悔了。他愣住了,我渾身發抖地往樓梯上跑去,一時沒有注意,忘記了跳過那級會捉弄人的臺階,右腳啪得卡在了裏面。

我咒罵着,一邊徒勞地環顧四周,可是晚上九點鐘的學校走廊裏根本就沒有人,只有湯姆站在我的後面。

我聽見他一步一步走上前來的腳步聲。他每走一步,空氣好像就變冷一度。我閉上了眼睛,聞到了一陣熟悉而久違的墨水和木頭的氣息。

我睜開眼,看到他蹲在了我身邊,深不見底的黑眼睛定定地看着我,神情冰冷,嘴角緊繃。我知道他的這種表情意味着什麽。他生氣了。

“你剛剛說什麽。”他的語氣很平靜,眼底緩緩聚集着暴風雨。

我扭過頭去不看他。

“你剛剛說什麽?!”他又重複了一遍,幾乎是在吼叫,有點失态的樣子。我吓得渾身一哆嗦,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這回我真他媽的被他吓哭了,而不是像上次一樣的裝哭。

我強忍着不讓眼淚掉下來,咬着嘴唇,倔強地一語不發。上一次他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時,還是在三年級我們吵架的那一次。我祝他和西爾維娅在一起,他暴怒着跳了起來,甩了我一巴掌,然後抽出魔咒給了我一道遺忘咒。

“誰在那裏?”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走廊盡頭突然響起來。我從來沒有像那時候那樣高興見到鄧布利多,他幾乎是救了我一命。

湯姆皺了皺眉,一把架住我的胳膊把我從卡住的樓梯裏拔了出來。轉向鄧布利多的時候,他的臉上已經換上了禮貌平靜的表情。

“先生,我從圖書館出來的時候遇到了伊麗莎白。”他禮貌地說,“她被卡在樓梯裏了。”

鄧布利多點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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