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常清很是局促。
易桢歇息的這間屋子, 處在醫館中, 在一個單獨撥出來的小院子裏。
因為她需要安靜的環境。
但是再安靜, 也還是在醫館中。醫館晚上是不關門的, 會有人來人往,所以才會讓杜常清作為家屬過來守夜。
哪怕是現在,都隐約能夠聽見屋子外邊走廊上,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這不是自己家裏, 是公共場合。
可是依偎在他懷裏的這個姑娘,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
杜常清想要勸她的,但是又被她帶來的陌生觸感和陌生情緒折騰得無法正常思考。
她的手很涼, 臉上的紅痕雖然上過藥, 但是湊近看卻依舊能夠看清楚。
單薄的衣服、披散的頭發、臉上被打出來的紅痕、還有剛剛喝過苦藥留下來的淡淡清苦氣息。
怎麽都像是一個被欺負的小姑娘,而不是一個欺負別人的角色。
可是她就是做了。
來來回回地蹭他, 衣服撕不開直接上牙咬, 因為咬的力度沒控制好,直接在他肩膀上刻了個牙印上去。
咬完還自己委屈上了,覺得他硌牙。
杜常清又不敢用大力氣去推開她, 推肯定是能推開的,但是推完這姑娘絕對再也不要理她了。
易桢很早以前就發現了。
熱量表顯示非常不健康的零食, 吃起來一定巨美味。
瘋狂掙紮推拒的美男子,搞起來一定巨帶感。
對方的衣服怎麽都扒不下來,這邊扯開了腰帶, 一轉眼他又自己系回去了。
易桢現在腦子不太清楚, 但是難的部分處理不來, 就先處理簡單的部分。他的衣服扒不下來,可以先扒自己的嘛!
她就穿了件單薄的寝衣,自己上手脫,一脫下來直接往床下丢。
窗戶還開着。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有新的病患搬進來,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有人路過這個小窗戶。
杜常清人都傻了。
他本能地将床上的毯子罩在她身上,然後忙不疊地想去給她把衣服撿回來。
易桢趁他注意力轉移,伸手就把他系住的腰帶給拆了,拆完還不夠,怕他自己系上,擡手抽出來,直接給丢到窗外去了。
怕他丢下自己去撿,又直接将窗戶關上,把月光隔絕了大半在外面。
太惡劣了。
過于惡劣了。
杜常清這輩子做過的最最最最惡劣的事情,就是小時候同人捉迷藏的時候,藏得太好,一直沒人找到他,他就忘了自己在捉迷藏,一個人跑去看小蝴蝶了。
易桢就是那只小蝴蝶。
乖孩子也會夢見小蝴蝶嗎。
易桢按住他嘬了一口他的臉,非常嚴肅認真地對他說:“你不要亂動,會受傷的。”
看看這姑娘,只要不要臉,立刻就能收獲快樂。
明明是她要施暴,可是卻還好心兮兮地去提醒他“不要亂動,亂動會痛”。
杜常清一直是個乖孩子,知道要謹慎那些過于愉快的事情、要警惕天降的餡餅、要明白世間沒有白吃的午餐。
如果有什麽事情讓你過于快樂,你就要警惕它。這是父親反複教導過的。
可是……要是快樂得完全忘記了警惕,要怎麽辦呢?
乖孩子也會夢見小蝴蝶的。
見他被親得呆住了,易桢立刻明白這手段有用,摁住這孩子就是一頓親。
易桢完全就是在誘導乖孩子,把他一頓猛親,親得喘不過氣來了,再去手把手教導他。
雖然結果……有些慘不忍睹。
杜常清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會繼續做下去,完全是因為這姑娘眼淚汪汪地求他:“我好難受,你幫幫我好不好?”
他當時被摁着猛親,給親得暈暈乎乎,又一眼看見她可憐巴巴的淚眼中去,哪有說“不”的餘地。
大夫說要順着她,不能讓她生氣。
他真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易桢……
說起來就是一聲嘆息,這姑娘理論知識确實知道得不少,但是信息來源很有問題。
因為生長環境的問題,她沒有接觸過任何官方、科學的生理教育,她理論知識的來源是一些文學作品。
嗯,文學作品。
反正最後小蝴蝶差點自己把自己作死。
兩個新手。一個知道些充滿不切實際、誇大扭曲的理論知識;另一個幹脆什麽都不知道。
易桢用手去摸他的嘴唇,勾着他去吻自己的指尖,待他吻到一半,一點點把手指往後撤,讓他不由自主地去追逐她素白的指尖。
好歹找到了正确的位置。值得鼓勵。
她一度痛到哭,臉埋在被子裏,哭了一陣,又被經脈中的炙熱給激得難以自持,勾着他繼續。
衣服都沒脫,簡單扯了個開口。
她渾身都是汗,單薄的寝衣給浸濕了大半,因為親密接觸有效地緩解了骨子裏的蠱毒,她的思維能力一度又回到了掌控中。
至少知道不能叫出聲來。這裏不是可以叫出聲的環境。
似乎流了很多血,但她沒覺得特別痛,可能經脈裏的南嶺秘蠱已經麻痹了她的感官。
她就是死死咬着唇,恍恍惚惚記得不能叫。
杜常清約莫知道自己沒做好。他也覺得很愧疚,一直在不停地安慰她。
就像一個連初高中學制都沒搞清楚的學前班小朋友,直接被領去寫高考試卷。
寫不好才是大概率事件。
可是寫不好也要繼續寫。易桢都握着他執筆的手,手把手來同他一起答卷了。不允許空題。
雖然易桢後來完全沒能給出任何有效的答題建議。
這孩子上頭了。
他什麽都不知道,沒有任何顧及,不知輕重,甚至一邊用力一邊無辜地輕聲問她:“你好受一些了嗎?”
易桢:“……”
她那個時候滿臉都是眼淚。只是因為長得好看,哭起來也梨花帶雨嬌嬌俏俏,美得驚人,讓人不覺得她有多麽慘。
杜常清知道她哭了。她第一次哭的時候,他吓壞了,連忙要停下來。可是她只哭了一小會兒,又拽着他要繼續。
再怎麽哭,她都帶着哭腔不讓他走。
姑娘家……這樣是正常的吧?
杜常清不太了解。但是她不讓走,也就沒走。
或許只是姑娘家嬌氣些?就像喝藥很苦會鬧,但是喝藥是好的。還有針灸時往身上紮很多針,有時會痛,可是針灸也是好的。
她雖然哭得厲害,但是拽着他不讓走……應該也是一個道理。有些痛,但是是好的。
結束之後——易桢覺得應該過了挺久,可是推開窗戶,看外面的月亮似乎根本沒動過——她完全精疲力盡了。
不好說是因為經脈中的蠱毒滿意了、被壓制住了,還是因為她一點力氣都沒了,連坐起來都沒辦法,更別說繼續去鬧別人。
她原本覺得自己是一潭水波蕩漾的春水,現在覺得自己已經咕咚一聲沉水底下了。
這樣的狹窄、隐秘,倒真像是良家的女子,背着人悄悄與情郎私會。絕不能叫人知道的,會死的。
她累死了。
奔波了一天,經歷了那麽多事情,又被經脈裏的蠱毒驅使着去幹壞事。現在壞事也幹完了,整個人又累又困,只想閉着眼睛睡過去。
睡過去之前還在隐隐約約擔心會不會懷孕。可是再擔心,也沒精力爬起來去找藥了,她累得快猝死了。
懷孕也比累死了好吧。
……這孩子知不知道懷孕是什麽意思啊。
她就短暫地擔心了一下,然後直接昏睡過去了。
易桢的故事告訴我們,不要做壞事,做壞事會有報應的。
“桢桢?”杜常清倒是沒什麽強烈的難受與不适,小心翼翼地去給她擦額頭上的汗,輕聲喊了一句。
易桢早就和這個世界斷開聯系了,蜷着身子睡過去,一點搭理他的意思都沒有。
杜常清有些無所适從。
他和她待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會有非常強烈的、“手足無措”的感覺。
什麽也不懂。什麽也不會。不知道要幹什麽才能讓事情更好。只知道一件事情,就是“想和桢桢一直在一起”。
他給她把衣服穿好,蓋好被子,撿回自己的腰帶和衣服,穿好了,輕手輕腳地下床,打算去給她要些熱水來,至少把滿臉的汗擦一擦。
好在這一段時間裏都沒人來這小院前。主要是兩個人都在竭力壓抑聲音,沒發出任何讓人聽得見的異響。
杜常清對自己做出來的事情根本沒有評判标準。
就像一個天真無邪的孩子,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還是錯,他就是單純的不知道,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壞心,只是被人引導去做,被告知“這樣好”,于是就做了。
他快活了,又看見易桢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動都不動。縱使沒有任何佐證,也知道自己大約該承擔起某些責任來。
和桢桢那麽親密了。以後肯定要娶桢桢的。
……夫妻之間還會有更親密的事情嗎?還是說這就是盡頭了?那桢桢會懷他的孩子嗎?
還是說這根本就和“夫妻之事”搭不上邊?因為桢桢是太難受了,才拉着他給她治病的。
成年人的世界真的好多暗號和謎語啊。
她身上有好些參差的痕跡,因為剛剛弄出來,鮮紅鮮紅的,還沒來得及變成暗紫和暗青色,好看得緊,像是浮在水面上的新鮮花瓣。
杜常清想多看幾眼,可是他也明白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帶着盲目的歡喜,悄悄把門合上了,布了個禁制,以防有人進去。
易桢在睡夢中翻了個身,把被子裹緊了些,她的腳還是冰涼冰涼的,察覺到他布在屋子上的禁制,也沒在意,直接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