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廷之面色煞白,只哆嗦着道:“皇叔,是……蘇丞相他……他擊了朝天鐘……”
“所以太子便要将他推出去押去大牢?”季無疾仍是慢慢騰騰地道,面上甚至帶着一絲笑意來。
“不……廷兒不敢……只是,他誣陷我外祖父,不……是國公大人……”季廷之語音斷續,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老臣所參吳長遠之事,句句是實,并無一句誣陷之言,請琛王殿下明查!”蘇丞相突然間走上前幾步,手中将着一疊奏章高舉過頭。
內侍趕緊上前将蘇丞相手中的奏章遞至季無疾面前,季無疾接過,翻開細細看了一會,然後合起奏章,面色平靜,一語不發了。
“琛王殿下,蘇恒他也是無中生有,蓄意陷害老臣,老臣有冤,請殿下為老臣做主。”吳國公突然間跪下身子,面上一副是悲怆氣憤的模樣。
“哦,是嗎?那國公大人真是受委屈了。且不說這前三條的罪狀,單說這第四條,我倒有個問題想要請教國公大人。三月之前,風州白族族長白楓寧收到了一封密信,信上說朝廷對白氏久居風州稱霸一方多有不滿,有意派大軍一興剿滅風州十六族。不知國公大人對此事有何看法?”
季無疾聲音仍是淡然,卻是透着一股威壓之息,吳國公臉色一變,可他随即定了神鎮定道:“殿下的意思是,風州之亂是有人有意挑起的?可是,老臣對此事一無所知,當初在朝堂之上,老臣可是提議不興戰事,力主招安的啊!”
季無疾聽完吳國公的狡辯之辭,倒也不動怒,只是朝剛随着他一塊進來的黑黑衣護衛看了一眼。護衛之中便有一人走上前來,那人身姿筆挺,眼神犀利,一臉精幹之像,正是琛王府護衛長楚風。
楚風走上前來,手中将幾疊書信遞至吳國公面前,然後冷着聲道:“國公大人,這些信,都是白氏族長親自交予屬下的,國公大人請看一眼,可得看仔細是否是您的筆跡?”
吳國公只看了那些信封一眼,臉色瞬間變了樣,他欲伸手接過那些信,可是雙手卻顫抖了起來,他腳下也在發顫,似乎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
朝上衆人眼見這一幕,心中終已明白大半,個個心中震驚憤慨,面上更是對吳國公露出了鄙夷唾棄之色。
“殿下,這……這是陷害……老臣當初是力主招安之人,怎麽會與風州白氏勾結……”吳國公蠕動着嘴唇,只擠出了這一句。
“力主招安?是啊,若不是國公大人一力陳訴國庫空泛,一旦起了大戰将傷及國本,本王又怎麽會起了親征風州的念頭?國公大人打算一手好算盤,竟将本王給算了進去!”
季無疾原本是輕輕淡淡地說着,說到最後一句,突然擡高了聲音,俊美清逸的臉上,立刻攏上了一層霜色。
季無疾語音剛落,吳國公的臉上便迅速湧上了一層灰白之色。
“琛王殿下,吳長遠挑起戰禍,叛敵賣國,此乃大奸大惡之人,還請殿下下令先将吳國公押入天牢,再着人徹查吳氏一族!”王禦史出列下跪,扯着嗓子就奏道。
王禦史一出,群臣立刻一邊倒地跪下請命,個個聲讨吳國公,要求季無疾嚴懲吳氏一族。
季無疾輕輕擡袖,示意群臣稍安勿躁。他轉身朝向臺階之上的正一臉茫然之色的季廷之。
“太子,你既領監國之職,朝中出了如此大奸大惡之人,你說當何以論處?”
季無疾的聲音輕淡飄然,聽在季廷之耳內卻是驚心動魄,他抓緊了自己身上的蟒袍袖子,口中吾着道:“吳國公所為,侄兒全然不知……一切……由皇叔作主……”
吳國公一聽太子之言,突然從地上一竄而起,手指太子大聲嚷道:“太子,您是皇上的嫡子,又是皇上親封的太子,領監國之重責,怎麽将此等大事全然托于皇叔之手!”
季廷之眼見了吳國公突然變得兇狠的模樣,面上更加惶然不知何謂。吳國公見他如此模樣,索性發了狠,朝前走了幾步,口中聲嘶力竭道:“太子,你怎麽如此軟弱?他季無疾趁着你父皇重病,以皇叔之勢威壓于你,他分明是要纂你父皇之位啊!”
季廷之一聽,面色又是一陣白,看了一眼季無疾,然後便腿一軟,向後跌座在龍椅之旁。
“楊大統領何在?琛王季無疾欲對太子不利,速來護駕!”吳國公眼見太子跌座,扯開嗓子就嚎叫道。
眼見吳國公突然直指季無疾有篡位之嫌,群臣皆都憤慨不已,都為吳國公這倒打一耙的行徑頗為不恥,可同時也為季無疾捏把汗,羽林軍大統領楊炯章與吳國公沆瀣一氣,若是一時沖将進來,琛親王所帶護衛人并不多,後果可是難以預料。
可是一連聽得吳國公高叫着好幾聲,朝堂門口仍是無人出現,衆人松了一口氣卻是心生疑惑,殿外的侍衛為何毫無反應?楊大統領去了哪裏?
片刻之後,朝堂之處終于出現的一隊侍衛身影,當前一人身着铠甲,生得劍眉星目,甚是英氣俊朗,卻正是蘇丞相之子,羽林軍副統領蘇雲朗!
“怎麽是你?楊炯章呢?”吳國公聲音倉惶道。
“回國公大人,楊大人昨晚在家中起夜之時,突然滑了一跤,腿骨摔斷,已是下不了床了!羽林軍現由末将所領,請問國公大人還有何疑問?”蘇雲朗抱拳一禮,口中很是恭敬道。
吳國公頓時面如死灰,他頓了一下,突然轉身,手指着季無疾道:“好一個琛親王,定是你派人暗害了楊大統領,将心腹蘇雲朗換了上來!羽林軍向來只聽令于皇上一人,你……你如此這般,分明是心懷不二之心已久……”
“住嘴!”
吳國公的話還未說完,龍椅之側的殿門突然大開,一個有些孱弱卻是難掩威嚴之息的聲音響了起來。
一聽得這個聲音,群臣只呆愣了一霎,一擡眼便看見四個太監擡着龍辇進得門來,龍辇之上歪坐着一個瘦削的身影,衆人見着那人身上的明黃龍袍,随即個個心神激蕩,不能自己,整個大殿瞬間響了一片跪地之聲。
“臣等叩見吾皇陛下,吾皇萬歲……”拜見之聲不絕于耳,唏噓拭淚之聲也一片隐約可辨。
“皇兄……臣弟回來了……”季無疾上前幾步,對着元樂帝行了一禮,語氣裏也難掩一絲激動哽咽之息。
“琛弟,來……過來朕身邊……”元樂帝很是吃力地擡了擡手,聲音羸弱。
季無疾依言步上了臺階,至龍辇之旁,彎腰蹲下身子,伏在元樂帝膝邊,伸手握住了元樂帝的手。
“皇兄……”季無疾輕喚了他一聲,只見眼見的元樂帝瘦得脫了形,面上一絲血色也無,手上更是柔軟得一絲力氣也沒有,季無疾心裏一痛,眼眶也不由得濕了。
“琛弟……皇兄我,我……總算撐到你回來了……”元樂帝勉力道。
“皇兄,臣弟回來了,您就會沒事了,你會好起來的。來,以後臣弟扶您坐上龍椅,臣子們還等着你發號施令呢!”季無疾一邊溫聲說着,一邊扶起了元樂帝,讓他的大半身子靠在他的身上,輕移幾步,終于讓皇上坐到了龍椅之上。
元樂帝坐好之後,又調整了一下呼吸,擡眼看看跪在自己腳邊瑟瑟發抖的太子,又看一眼跪在階下的吳國公一眼。随即面向群臣開口道:“宣聯旨意,蘇愛卿所參吳長遠之事,件件屬實,證據确鑿,即刻将吳長遠押入天牢,着琛親王徹查吳氏一門意圖謀亂一事……”
元樂帝此言一出,吳國公頓時癱倒在地,群臣一陣激動,便見蘇雲朗一揮,當即有禦前侍衛上前,一左一右駕着吳國公就朝殿下拖去。
“哈哈哈……都是那姓白的狗賊害了老夫……白楓寧,我與你不共戴天……”出了殿門的吳國公,發出了一陣歇斯底裏的狂笑之聲。
龍座之上的元樂帝說完一段話,便感覺力不可支,緩過好一陣子才繼續開口道:“太子監國期間,為吳長遠所擺布,不思進取,疏于國事,且德行有虧,即日起,罰其禁足東宮,閉門思過……”
“羽林軍大統領楊炯章與吳長遠同流合污,即日起押入天牢待審。羽林軍副統領蘇雲朗即日起升任領大統領,全權負責羽林軍諸事。”
元樂帝一邊頒發了幾道旨意,群臣聽完均都安心了不少,心想連日來的朝堂這上的一派烏煙瘴氣之息該是要結束了。
元樂帝歇了一小會兒,又将眼光看向季無疾的方面,面上浮上一絲安慰之色,然後溫軟着聲音又開始了:“朕身體欠安,暫不能理政,即日起,封琛親王為攝政王,一應朝政公務皆由攝政王一力承擔,攝政王可自行決斷朝堂所有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