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你已經知道了所有真相,也看透了身邊那些所謂的朋友的真實嘴臉,就算回溯到過去,也不可能再回到普通生活了。況且,按照我過去給自己留下的提示,如果發現了你的回溯,我可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到時候兩敗舊傷可就不好了。”
“如果你想着兩敗俱傷就兩敗俱傷,大不了繼續回溯,那就不對了。畢竟,回溯循環對我來說沒什麽,反正我沒有其他時空的記憶,但它對你的精神負擔可是很大的,誰知道你在第幾次回溯的過程中就把自己弄瘋了呢?”
“咋樣,跟我合作吧?在這凡間當個神,日天日地,為所欲為。”
“那如果我不選擇回溯,而是直接對你動手呢?”盧苓韻擡起了頭,瞳孔中閃爍着危險的光芒。
“啊哈哈哈哈,”翟瞿卻笑了,“我就知道你會這麽問。放心,這一點我也考慮到了。我不是許軍銳,可沒有那空手制服司時的身手。所以呢,我在自己身上弄了個保險裝置,把自己變成了半個行走的事件算法軟件。也就是說,在你對我動手的那一瞬間,你的時子就會被管理局觀測到。被觀測到的結果是什麽,不用我說吧?”
被觀測到的結果,盧苓韻當然是知道,甚至“見到”過的,在另一個已經逝去了的時空裏。時獵的出現,與許軍銳的化成灰。
看見盧苓韻臉上那閃現了一瞬的恐懼,翟瞿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說:“好了,還有什麽想問的嗎?如果沒有了的話,你就一個人好好考慮考慮吧。我也不急,給你三天時間好了。這三天內,你想去哪兒、想見誰,都請随意。只不過別給我把事情惹麻煩了,免得我一個心回意轉,突然決定直接把包括你在內的整個躍遷送給管理局。”
“是嗎?”盧苓韻低垂着腦袋,意義不明地問。
翟瞿沒有放在心上,“難不成呢?”不屑地笑了笑,“如果想好了,決定答應了,就打開床頭那個平板,裏面寫有我給你的第一個試水任務。放心,任務不難,我也不想一上來就讓你用能力殺人什麽的,把你逼急了狗跳牆。任務大致就是讓你去警局消除點東西,給之前的案子擦擦屁股罷了。”說完,翟瞿就站起身揮揮手,作勢要向屋外走去。
“你确定要把背後就這麽露給我?”盧苓韻擡起了頭。
“哈?”翟瞿一愣,一回頭就發現盧苓韻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他身後,他頓時出了一身冷汗,翟瞿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明明是計算了無數次确認萬無一失的事情,面對此時此刻靜靜地站在身後的盧苓韻,他竟然突然沒了底。
“知道嗎,在我們這個時代有句話,叫做反派死于話多。”盧苓韻幽幽地吐出了這幾個字。
“喂喂喂,你想幹什麽?你知道對我動手的結果是什麽的,就算你沒有用能力,保險裝置的效果也不會變。”翟瞿的雙腿僵在了原地,可臉上還強撐着胸有成竹的笑容,“我相信你是個懂得權衡利弊的人。”
“可不是。”盧苓韻笑了,伸手拍上了翟瞿的肩膀。
“可不是……”
“止。”盧苓韻毫無征兆地打斷翟瞿,說出了這個字,
“你……”翟瞿的話沒能說出口,因為他的餘光看見了盧苓韻放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上的血跡,更看見了停止轉動的手表時針。
“進,極限。”盧苓韻毫無情感地說着,“去死吧,翟瞿。”
――――――
“盧萁之墓”
許軍銳在一塊籃球大的石頭上刻下這幾個字後,将之埋進了事先挖好的土坑裏,并将土坑填成了土包。
“舅舅?”許軍銳剛完成這些動作,彭莎就不知道從哪兒走了過來。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許軍銳跪在剛弄好的粗劣墳墓前,沒有回頭地問。
“小時候在亂時紀的時候,我爸帶我來過。說是躍遷歷代英烈都跨越時空長河,埋在了這兒。”彭莎沒有去到許軍銳身邊,而是向裏走到了另一個已經不是很明顯了的土包前,“墓園裏的骨灰盒是空的,這個土包才是我爸真正的墓,對吧?”
“嗯……”許軍銳将一束花放在盧萁墓前後,低聲說了些什麽,這才站起身,來到了彭莎旁邊,“是的,姐夫是被葬在了這兒。”
“他早在來這兒之前,就知道自己的結局了。”彭莎蹲下身,輕輕摸着土包說,“小時候,他總是帶我來這兒,指着這個土包,哦,那時候已經不是土包了。他總是指着着塊地,說這是他的墓地。他還告訴我說,躍遷的人之所以選擇把刻了字的石頭埋在墓裏,那是因為在時間洗禮下,石頭才是能夠保留最長的東西。”
“可那都是騙人的,”彭莎苦笑了起來,“我小時候不懂事,不相信他的話。所以就偷偷跑到這地方來,把這塊地挖開看了。結果,哪有什麽石頭,哪有什麽字?早在公園紀距離亂時紀的這幾百幾千年裏,被什麽東西給挖了或分解了。”
頓了頓,又自言自語地說:“像我們這種對時間大不敬之人,死後是無法在任何時代留下任何痕跡的。”
“大不敬……嗎?”許軍銳笑了,笑得很是悲哀,“可不是嗎?牽連了那麽多人,甚至包括自己最愛的、最重要的。”
彭莎瞄了一眼盧萁之墓的方向,沒有接話。
“是我害了她,害了她一次又一次。”許軍銳又開口了,“我本該在山北與她再見的時候,就應該将所有真相都告訴她的,又或者,我根本就不該去見她。可我卻貪圖着那麽點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希望,出現在了她面前,告訴了她韻韻還活着的事,妄圖能和她……”
笑着搖起了頭,“想着就算韻韻一輩子無法原諒我們,我們至少可以遠遠地當個父母,遠遠地看着她……我害怕啊,害怕告訴了她真相,她會恨我,和韻韻一起恨我。我……我竟然就讓她在眼皮子地下被人騙了……”
“舅舅,”彭莎咬了一下嘴唇,“你真的愛韻韻的媽媽嗎?真的不是因為我爸才……”
“我當然……”許軍銳說到一半卡住了,因為,他意識到像他自己那樣的人,沒有資格說“愛”。
“我真的搞不懂你們。”彭莎轉過了身背對着許軍銳,似乎看見許軍銳的臉是件讓她很難受的事一樣,“你們到底是怎麽做到這麽冷血的?為人夫,為人父,卻能一個抛妻棄子,帶着女兒穿越千年後,當着女兒的面飲彈自殺;一個任由妻子落入狼口,又用親手埋下的炸彈,讓親生女兒去死二三十次。”
“莎莎,你……”
“我不懂?”彭莎打斷了他,“又是這句話,這句萬能的話。你說,爺爺說,外公說,爸爸也說。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你想和他們不一樣,可到頭來,你和他們又有什麽區別?”
“……”許軍銳沒能回答。
“現在韻韻的媽媽死了,董碩失憶了,韻韻的朋友背叛了,韻韻也知道了真相。在翟瞿橫插一腳的意外幫助下,你們的馴服計劃已經快要達成了。接下來,你要怎麽做?把韻韻從翟瞿手中救出來後,扔出最後的籌碼,逼她去完成她被生出來的目的?讓她去死上二三十次?”
“不……”
“是啊,”彭莎又一次沒讓許軍銳把話說完,“我是不懂,我怎麽可能懂呢?”說完,也不給許軍銳解釋的機會,擡腳就走了。
“莎莎!”許軍銳從身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彭莎愣住了,不是因為許軍銳突如其來的動作,而是因為那只抓住他的手中溫熱的液體:“舅舅你……”
“抱歉。”許軍銳又笑了,這一次,是真正的笑,“退,極限。”
彭莎的身體應聲開始發生變化。
“莎莎,這一輩子,你一定要幸福。”這是彭莎變成嬰兒前所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只可惜,即便聽到了,很快,她也将什麽的都不再記得。
就在彭莎變成嬰兒的瞬間,世界在另一頭盧苓韻的作用下,陷入了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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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倒在腳邊的白發幹屍在時子的後續作用下逐漸化成了灰,盧苓韻的心情是毫無波瀾的。這是她第一次用能力“殺”人,可她卻并沒有自己曾經想象中的那麽害怕,更沒有半點後悔。因為,如果這一小時靜界中沒有發生任何事,那靜界結束後的她,也就不複存在了。
時獵,和司時。是誰會先來呢?她不知道。
她只有着一個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想,可卻無可奈何地把一切都賭在了這個猜想上。
一腳踹散地上的灰,盧苓韻躺回到床上,放空大腦閉目養神了起來。她不是不在乎之後會發生什麽,她只是覺得事到如今,發生什麽都毫無意義。因為,故事的結局,早在故事開始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了。
就在此時,本不應該出現任何動靜的靜界裏,突然傳出了腳步聲。盧苓韻猛地從床上彈起,用沾血的手打開了房門。她看清了來人的臉,她有些驚訝,卻更多的是心痛。
因為,來的人,是許軍銳。
“你好像并不是很意外呢。”許軍銳走進門,自來熟地找個椅子坐了下來,就像過去的十幾年那樣,微微笑着像是随時準備欺負人似的,挑着單眉望着盧苓韻。
“托你們的福,我在這幾天意外多了,現在得了‘意外障礙綜合症’。”盧苓韻的回答,仍舊是那一語雙關的俏皮,就好像什麽都從未發生過,兩人還都只是那躍遷的老板與小員工,只是在進行無聊的日常鬥嘴。
作者有話要說: 哇,一百章了!摁個爪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