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軍銳能怎麽辦啊,一頭是像自己爹一樣的姐夫,一頭卻只是個見都沒見過的女兒。他只能應了啊,不然怎麽對得起那為了他而死在了亂時紀的爹,對得起跟随他的那一幫兄弟姐妹,以及當着他的面吞了子彈的彭老大?我當時還沒退出躍遷,那可叫看了出好戲啊。”
“之後的你都知道了吧,綁架案的發生,你的第一次死亡與第一次複活,你外公留下來的能力與遺言等等,全都是按照原本的歷史稍作改變後重新安排好了,掐着時間點準确完成的。哦對了,你外公也是個蠢貨,直到死都沒看清躍遷的本質,還以為他們真的是你們盧家的救世主呢。”
頓了頓,“然後,你就該問了,他們這麽不辭辛勞地創造出你,到底是想讓你做什麽?”不屑的笑了一下,“還能做什麽呢?讓你‘穿越’到二十四世紀,去阻止時空理論的發現呗。但管理局和時主又不是傻子,他們早在一開始就将二十二到二十六世紀變成時空黑盒子了。啊,時空黑盒子的意思就是說,他們把任何時代通往這幾個世紀的時空隧道都給炸了。”
“時空隧道的再建那可不是耗點錢、耗幾代人的小工程,它的難度大概是推着地球去流浪的幾千倍吧。所以只要炸了,再建基本就是不可能的。之後只要盯着些以極小幾率出現的自然隧道,二十二到二十六世紀的歷史就成了無法改變的。”
“他們穿越不過去,想改變這個不能變的東西,就需要土生土長活在那個時代的人的協助。但像是用什麽代代相傳之類的手法,成功率基本為零。因為這種要命的任務,光是第一代人就叛變了一大半,更何況是十來代人之後呢?所以他們需要個能帶着信念,從二十一世紀‘活到’二十四世紀的人。”
“三四百年的壽命,放在亂時紀小菜一碟,可在這兒就不是了。他們就算把技術帶了過來,道理也和事件算法一樣,理論足了,硬件不足,做不到的。就算他們想通過幾個人來場科技革命,延長人類壽命,他們也會在革命成功之前,被司時、時主之類的幹掉。時主為什麽只封閉二十二到二十六?因為他們算好了的。”
“那麽,穿越不行,後代靠不住,長生不老更是紙上談兵,他們還有什麽辦法?喲,看你這表情,應該是猜到了吧?”
“沒錯,工具、技術和人都是現成的。”翟瞿湊到盧苓韻面前,眯起了眼睛,“時子,和你。”指向了盧苓韻的鼻子。
“在你們這年代,人的一生不長不短不到一百年,想把一百活成三四百該怎麽辦?我問你,你現在幾歲?是物理上的二十三,還是生理上的二十一?”
盧苓韻捏緊了拳頭。
“懂了吧?之後的還用我說嗎?”看見盧苓韻的動作,翟瞿笑得更歡了,“你有沒有想過,你的死亡回溯間隔,為什麽偏偏是指數型增長的呢?定一次回溯點,一個小時後死亡,将會在回溯點兩個小時後複活,如果這時再次死亡,那下次複活時間就變成了回溯點的四個小時後,以此類推。”
盧苓韻知道答案,卻沒有回答。
“那是因為他們在你外公将時子給你前,特意将這裏動了手腳啊。”翟瞿卻殘忍地直接撕開了真相,“現在距二十四世紀時空理論出現三百多年,2628000小時,讓你成功活到那時候,你只需要死大概二十一、二十二此就夠了。當然這些是不用你來計算的,你身體裏有東西幫你計算。”
聽到這兒,盧苓韻的心髒漏跳了一拍。
可翟瞿卻沒有停下來給盧苓韻喘口氣的意思,“納米炸彈聽說過嗎?啪一聲,不癢不痛,你就死了,外表上什麽都看不出,以這個年代的技術,就算解剖了得出的結論,也無非是什麽什麽內出血之類的。它被和你體內的納米時子打包到了一起,有着根據現實情況自動更改爆炸時間的功能,能夠準确地将年輕力壯的你送到二十四世紀。”
“這可是你爸親手放進去的,在他第一次見到你,在你剛被你外公複活了的時候。”說到這兒,看着盧苓韻那青紫的臉,翟瞿往椅背上一靠,咯咯咯的笑了,“親生父親的第一份禮物,納米炸彈,哈哈哈,還真是別出心裁。”
“當然你還沒炸過,所以可能不相信我說的。”笑完了,又認真了起來,“你沒炸過,是因為你的炸彈還沒被激活。炸彈的激活程序是你爸違背了彭老大的意志,偷偷裝進去的,這也算是證明他不是個狼心狗肺的唯一證據吧?”
“至于激活的條件呢,很簡單,就是你在認可了他們的計劃的前提下,對自己說一聲’激活’就行了,工作原理和你操控時子時的感覺差不多。說完了,然後砰一聲,你的第一次自爆就來了。”
即便是被翟瞿說到了這個地步,盧苓韻也沒有做出任何過激的反應。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地面攥着拳,将情緒壓制到了極處,将身體的不自主顫抖控制到了肉眼幾乎看不見。
“對了對了,你知道嗎,你這雙看不見動态的眼睛,”似乎是覺得盧苓韻的反應還不夠過瘾,翟瞿又突然往前一靠,做了個戳眼睛的動作,意料之內地發現盧苓韻沒有任何應激性躲閃,“也是他們計算之內的。彭老大把這個叫做啥來着,讓我想想哈。”
“啊對對對,安全裝置。安全裝置你懂吧,就像是家裏的電閘一樣的。”翟瞿又抖起了腿,“你是他們創造出來的,你是他們成功的關鍵,他們當然容不得你有半點差錯,這種‘差錯’也包含了你的背叛。”
“要防止你背叛怎麽辦?你有着他們沒有的能力,放點血就能把他們全變成灰了。”故意買了個關子,用體重把椅子翹起來前後晃了晃。
直到在盧苓韻的臉上看見了他期待的表情,翟瞿才繼續:“第一呢,那當然是情親和撫養之情了;第二呢,就是你這眼睛。你也是見過許軍銳的伸手的,只要你看不見動态,哪怕能控制時間,你也不是他的對手,這是一方面。而第二方面的,就是以你的眼睛的治療作為籌碼,威逼利誘你啦。”
“你該不會真的以為他們沒有治好你的眼睛的技術吧?怎麽可能?就算你頭被劈成了兩半,只要在黃金六分鐘內,他都能給你拼回去滿血複活,何況一個小小的運動盲。他只是不想治也不能治罷了,以防野馬脫缰。”
“沒錯,野馬脫缰。”翟瞿又重複了一遍,“你是他的親生女兒,卻更是一顆棋子,一匹難以駕馭的野馬。他先瞞着他的身份,用無血緣的養育之恩栓着你,等到身份瞞不下去了的時候,你對他的情感就已經深厚到背叛不了他了。”
“這時候他再放出些線索,讓你自己發現真相,你一開始知道時可能會叛逆,可能會憤怒,甚至可能會做出些出格的事,但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內。最終無論如何,你都會乖乖臣服于所謂的血緣與養育之恩下,被他馴服,任他操控,像提線木偶一樣完成一切他想讓你完成的事。”
“當然,為了保證在他壽命無法達到的二十四世紀裏,你仍舊會不忘初衷,他會打出最後的籌碼,就像當年彭老大對他那樣,對你。”做出了個槍的手勢,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砰!用自己的命,逼你。”
翟瞿講完了,房間內安靜了下來。盧苓韻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就像是睡着了一樣,又或者說,更像是靈魂脫殼。
見半天沒能得到盧苓韻的反應,翟瞿有些悻悻地靠回到了椅背上,又說:“不過要我看呢,這個所謂的偉大的計劃其實就是個狗屁。我不懂什麽時空理論、時空悖論和時界論,我只知道,此時此刻管理局和時主都還是存在的,也就是說,他們的計劃根本沒有半點成功的可能性。”
“因為如果注定了你會如他們計劃那樣去到二十四世紀改變未來,而這種未來的改變注定了能導致時界的躍遷,那我們現在所在的不就應該已經是那個所謂的新時界了嗎?時空和因果鏈都是連續的,要我看,根本就不存在你成功的那一剎那才發生躍遷現象什麽的,而是’現在’就是’結局’。”
“現在你身上還有着時子,就意味着,他們的計劃不可能成功。”
又頓了頓,坐正了湊向盧苓韻:“比起為了這麽個明知不可能成功的計劃去死上二十幾次,還不如和我聯手,在這個美好的年代,當個凡間之神。咋樣?”
“這就是你這麽大動幹戈,把我變得衆叛親離的目的?”盧苓韻用着冷冰冰的聲音問着,目光并仍舊停留在地板上。
“可以這麽說吧。”翟瞿聳了聳肩,“但其實本來我是對你沒有半點興趣的,我甚至都不知道許軍銳真的執行了彭老大的計劃,弄出了你這麽個死而複生的域外司時。是你自己最近接二連三對我的傑作插手,使得現實與我的事件算法結果出現了嚴重偏差,這才讓我注意到了你。”
“然後我就想啊,與其讓你就這麽被許軍銳給廢了,還不如把你變成友軍,這樣如果将來計算失誤司時盯上了我,你還能幫我一把。所以就借着我用來銷毀未來技術制成的注射器的那場爆炸,去會了你一下,發現你的确挺适合為我所用的。”
“當然,”搶在盧苓韻開口之前,翟瞿自己說出了盧苓韻的問題,“你可能想問我為什麽不直接奪去了你的時子呢?”
自問自答道:“理由很簡單,你身上這失常時子的宿主轉移,是需要原主同意的,對我來說太麻煩。還有,時子放你身上了你能好好活着,靠的全都是你那跨時混血的體質,如果換做我,估計早就被管理局和時主大卸八塊了。況且,凡間之神也是會感到孤獨的,有個漂亮姑娘在身邊陪着,我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