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意安在寧康宮和李太妃足足說了小半天的話,直到傍晚時分才回了披香殿。
又過了幾日一個晚上,季意安正準備就寝,突然披香殿的大門被叩響了,小宣子開門一看,正是一臉慌張的蘭兒,口稱有急事要見長公主。
小宣子領她進了季意安的寝室,蘭兒一進門便跪下急急地道,王婕妤肚子有些隐隐地痛了,像是今夜就要生了,她們誰也沒敢回,最先報信到了披香殿。
季意安與慕雲對視一眼,然後讓蘭兒近前來,季意安細細交待了蘭兒幾句,然後傳令她趕緊回了有儀殿。
半個時辰之後,有儀殿便傳出動靜來,說是王婕妤開始陣痛怕要是生了。消息傳到了椒房殿和長樂殿。吳皇後趕緊讓衛姑姑安排王婕妤的生産事宜。衛姑姑不敢怠慢,趕緊派人去偏殿傳喚楊穩婆。
可是楊穩婆那裏卻是出了岔子,小宮女趕到偏殿配房所喚了楊穩婆,楊穩婆也急急地起了身,卻不料窗外突然竄出個黑乎乎的東西來,沖着楊穩婆撲面而來。
楊穩婆吓得尖叫一聲,正準備出屋叫人,卻不料眼前一陣黑影閃過,楊穩婆被一道大力帶過,緊接着腳下一滑,便根截樹樁似地倒了下去。楊穩婆已是六十好幾的人了,這一摔可不得了,只聽“咔嚓”一聲響,尾骨已然是斷了。
聽得楊穩婆的叫喚聲,小宮女趕緊提着燈進了屋,卻被腳下竄過的一只黑乎乎的東西吓了一跳,舉燈一看,原來是只野貓,再看看地上的楊穩婆,已是臉色煞白,痛得嗷嗷叫了,哪裏還起得了身?
小宮女沒法,趕緊跑去正殿禀告衛姑姑,衛姑姑趕緊去回吳皇後,吳皇後心裏氣急,可也無可奈何,便急急和衛姑姑帶人趕去了有儀殿。
吳皇後趕到有儀殿之時,禦醫和內務府諸人已經趕到了,還意外地發現禦前大總管李三才已是奉了皇命來了有儀殿。
“裏面接生是誰?可得要保證萬無一失,衛姑姑,你帶人進去看着!”吳皇後在廳內坐下來之後,很是威嚴地道。
李公公聞言趕緊上前一點,對着吳皇後恭敬道:“禀皇後娘娘,眼見皇後宮裏的穩婆還沒到,婕妤娘娘又痛得厲害。老奴一時着急,便突然想起來寧康宮裏還住着一位老穩婆,便叫人去禀了太妃娘娘請了來,太妃聽說了趕緊叫人領着那穩婆來了,現如今正在裏面接生。太妃宮裏的人,想來是萬無一失的,請皇後娘娘放心。”
李公公的話剛說完,吳皇後的臉色便很是難看起來,她本想叫衛姑姑帶人進去好見機行事,可是李三才這個老狐貍,竟這樣說話,如果自己硬要派人進去,豈不是表面對太妃娘娘的人不放心?更何況,自己帶的人又不是穩婆,就是進去了産房,怕也是要落個對太妃娘娘不敬的罪名來。
“也罷,但願王婕妤吉人天相,安然生下孩子。”思忖片刻之後,吳皇後放棄了派人進産房的念頭,面上擺出一副很是關切憂心的模樣。
又過了漫長的一個時辰,随着王婕妤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之後,一陣嘹亮的嬰兒啼哭之聲裏寝室之內傳了出來,聲音洪亮,中氣十足,分明是個健壯的嬰兒。
外面的衆人一陣激動,吳皇後面上的神色更是難以言說。
一會兒之後,外面又傳來一陣響亮的內侍喚聲。
“皇上駕到!”
衆人一聽,全都伏地下跪迎接元樂帝。
這時,王婕妤寝室的門簾被掀開了,一個頭發有些花白的老嬷嬷懷裏抱着紅色的襁褓出來了。那嬷嬷一見外面站着一身明黃色龍袍的元樂帝,便喜笑顏開,跪下了身子将手中的襁褓舉高一點,口中喜滋滋道:“恭喜皇上,您又得了一個小皇子!”
“什麽?小,小皇子?”元樂帝的聲音有些不可置信。
“是,皇上,是皇子!婕妤娘娘為您生得一個小皇子!”那嬷嬷又道。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廳內以及殿外聞得這喜訊,全都嘩拉拉跪下了一大片,賀喜之聲于耳。
元樂帝面色激動,他彎了腰,小心翼翼地接過了老嬷嬷手中的襁褓,抱在了懷裏,一看懷中白白胖胖的嬰兒,和那酷似自己的眉眼,忍不住開懷大笑起來。
“好!好!好!朕終于又得了一個皇兒了!皇後,你說這是不是天大的喜事?”
“果真是天大的喜事,臣妾也是喜不自勝。”吳皇後雖是恨得牙直癢癢,可是這會兒也是無力回天,只好強裝着笑臉上前恭喜道。
元樂帝一邊大笑着,一邊又喚了聲“李三才!”
“老奴在!”李公公喜得答應一聲。
“賞,重重的賞,今晚參與小皇子接生的全都重賞!”元樂帝大聲道。
李公公高興地答應了一聲,元樂帝又對那仍跪着的嬷嬷道:“嬷嬷快快請起。”
那嬷嬷謝恩後擡起了頭,元樂帝見她有點眼生,便開口問道:“你是哪個宮的嬷嬷,朕怎麽從來沒見?”
“回皇上,老婦本姓孫,這些年一直待在寧康宮,伺候在太妃娘娘的身邊,是以皇上沒見過老婦。”那嬷嬷恭敬回道,一張臉上,雖是有了皺紋,一又眼睛卻是雪亮,不時閃出精光。
“好!孫嬷嬷,你為婕妤娘娘接生立了大功!朕見你雖有了歲數,身體卻很是硬朗的模樣。這樣,你便留在有儀殿照顧小皇子,朕天亮後就派人去寧康宮回太妃娘娘一聲,請太妃将你借于有儀殿。”元樂帝又道。
“老婦蒙皇上不棄,定會精心照料小皇子!”李嬷嬷跪地致謝後又小心接過了小皇子的襁褓。
“哈哈哈,朕現在要去看看王婕妤,不,不是王婕妤,是朕的惠妃娘娘!哈哈哈……”元樂帝一邊朝內室走去,一邊又大笑着道。
惠妃?他竟張口就封了王婕妤為惠妃?越過九嫔,直接封為四妃之一,這在天隧後宮是聞所未聞的事情,看來元樂帝對這個中年得來的幼子實在是看重得很。
身後,吳皇後的臉色蒼白異常,連身體似乎都有些發抖起來,衛姑姑趕緊上前扶住了她。
披香殿內,季意安仍合衣靠在床榻上沒有入睡,這時崔姑姑從外面進了屋,她面色輕松,至榻前道:“公主,安心躺下吧,一切順利,王婕妤已誕下了小皇子,皇上親自趕去了有儀殿,當衆封了王婕妤為惠妃。”
季意安舒了一口氣,崔姑姑便上前為她去了外衣躺了下來。
“對了,姑姑,小皇弟那裏照料的事……”她又有些不放心地問道。
“公主也不用操心了,皇上将孫嬷嬷留在了有儀殿。”崔姑姑又道。
季意安一聽,徹底放下心來,閉上眼心情愉悅地睡了。
第二日一大早,元樂帝便頒了聖旨,封婕妤王嫱為惠妃,待小皇子季愉之滿月之時舉辦冊封儀式。
這一日,寧康宮的西廂院書房內,季意安才剛進了門,便見眼前有人影一晃,緊接着落入了一個散發着清洌氣息的懷抱。
季意安被吓了一跳,一擡眼,眼前更出現了一張清雅俊美的臉龐,眉似墨畫,眸光深沉,裏面含着一抹驚喜之色。
“皇叔,你幹嘛,吓我一跳!”季意安輕嗔道。
“安兒,為何來得這麽慢?我等得頭發快要白了!”季無疾抱起了她,一邊朝內室走去,一邊很是幽怨地道。
“我哪有很慢?慕雲接到訊,我就趕緊過來了啊!”季意安反駁道。
“哦,那是我的錯覺了,因為很久沒見安兒,所以便等得好着急。”季無疾一邊将她放在室內的榻上,一邊軟聲道。
“皇叔也知道很久沒見我了嗎?你可曾算過有多少日子了?”季意安靠在軟榻的扶手上,微蹙着秀眉,口氣有些不滿地道。
季無疾一見她的模樣,趕緊坐到榻上然後伸手将她攬入了懷裏。
“算上今日,一共十二天零三個時辰未見安兒了。安兒,對不起,這段時日實在是太忙了,忙得我心裏很是煩躁,昨兒還破天荒在尚書臺發了一通火,惹得衆人都膽戰心驚。後來還是楚風提醒我,讓我抽空來一趟寧康宮。”
“是為邊疆有異動的事情忙嗎?”季意安靠要他胸口低低地問。
“是的,風州白氏一族與朝廷駐軍發生沖突,白氏族人有了傷亡,白氏族長一氣之下,聯合了風州十六族與意欲對抗朝廷駐軍。風州民風剽悍,十六族之中有多屯有骁勇族兵,其中能人異士層出不窮,一時朝廷駐軍節節敗退,形勢實在堪憂”季無疾輕嘆了一口氣道。
“那怎麽辦?早就聽過風州十六族神秘莫測,這回惹怒了他們,會不會一直攻到洛安城來?”季意安一聽急了。
“怎麽可能呢?風州十六族雖是彪悍異常,但他們一向安分,這次該是被逼急了也會這樣的。我已禀過你父皇,已将風州刺史撤了職,指了新任刺史,又已派了欽差前去安撫調解,暗地裏也備了兵将糧草,一旦安撫不了便會派大軍開進風州,絕不會任由他們形成大勢。”季無疾的聲音很是篤定。
季意安這下點點頭放下心來,過了一會兒又問:“皇叔剛才說自己心情煩躁,這會兒好些了沒有?”
“嗯,好多了,別看楚風平日裏不愛多說話像根木頭,這次卻是一眼看透了我的心思。”季無疾撫了撫她腦後的青絲道。
“什麽心思?”
“自然是因為太久沒見來見安兒,心中太想念了,無法排解便就煩躁了……”
季無疾低軟着嗓音,一邊看着季意安的眉眼一邊說着,眸光波光潋滟,溢滿的都是思念與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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