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命司時第 52 章

看見盧苓韻那突然呆住的表情,董碩以為她是沒聽懂,所以“貼心”科普了起來:“腦梗和腦出血都是中風的一種,前者是因為大腦血管堵塞了,使得腦組織缺血缺氧,後者則是因為血管破裂導致大出血。”

“所以,”解釋完,也不管盧苓韻是否需要這解釋,又或者能将這簡單粗暴的科普消化多少,他就将目光放回到了宰烽身上,“陳子創的腦梗和代駕司機的行為有關?”

宰烽點了點頭:“那戴價,嗯沒錯,他就叫戴價,照他自己說的,本來是個開車挺小心的人,畢竟做着那種偷雞摸狗的事,如果被違規監控抓到了,反倒麻煩大。可那天晚上,陳子創上了車後就呼呼大睡了起來,怎麽叫都沒反應,他沒辦法,就打算将人送到後拿着錢包走就算了的。”

“但沒想到,車開到一中附近的那條單行道時,陳子創突然發出了聲奇怪的聲音。他下意識地伸手拍了下陳子創的肩膀,陳子創就整個人耷拉在了安全帶上,呼嚕聲也沒了。他害怕地忙着叫人,沒擡頭看路,結果就撞着了那個橫穿馬路的小孩。他剎了車,解開安全帶晃陳子創,發現陳子創沒呼吸了;下車看被撞了的人,卻也發現對方好像也死了。”

“一下子死兩個人,他慌了,覺得自己只是個小偷小摸的,擔不起兩條人命,況且家裏還上有老下有小等着他去照顧,所以就起了毀屍滅跡的心思。他見馬路上沒什麽血跡,被撞了的人又和他自己身形差不多,就突發奇想給他換上了自己的馬甲,把屍體搬到了車後座上。”

“他一路将車開到了沒護欄的山崖旁,将穿了馬甲的屍體放在駕駛座上,找了根車上的傘,卡住了屍體搭在油門上的腳。打開車門,調整好方向,打開手剎,趁着車慢慢向前滑的時候摔上車門,就這樣讓車帶着兩具屍體開了下去。他想着車從這麽高下去,哪怕是水,也能被撞個稀巴爛,傘什麽的應該沒人在意。也的确如此,車被撈上來的時候,傘早就飄到座位那去了,我們根本沒放在心上。”

“他‘覺得’兩人已死的時候,兩個人真的死了嗎?”一邊向前走着,董碩一邊道。

盧苓韻看了董碩一眼,卻沒說話。

宰烽回答了:“難說。先不說車禍那個,單單是中風,我印象中,是有黃金搶救時間的。如果他當時打了120而不是毀屍滅跡,人能被救過來也不一定。至于車禍,怎麽說……受害者還是個中學生,從概率上來講,同樣的沖擊,處于生命力最強階段的青少年成活下來的幾率,往往比人類平均值要高上很多。”

“一念之差。”董碩皺了皺眉。

“又是中風。”盧苓韻仿佛與另外兩人完全不在一個頻道裏似的喃喃自語道。

“嗯?”宰烽差點以為自己幻聽了。

“嗯……”盧苓韻拖拉了一會兒,“宰隊你們手裏不還有一件和中風有關的案子嗎?”擡起頭,“就是程旭原的那個。我有個同學正好那天去那個公司實習,碰到了來着。”

“被你這麽一說……”董碩想起了些什麽,他看向宰烽,“怎麽樣,你們查出什麽了?”

“沒,啥都沒有,毒檢全部陰性,毒的來源也沒有半點線索。人已經放了。我現在都開始覺得那真是瓶無害的調味料,是我自己職業病瞎懷疑人了。”宰烽搖着頭。

“無名之毒。”盧苓韻說。

“嗯?Unnatural?”宰烽說,“也不是不可能,但警察是用證據說話的,在什麽都查不出來的情況下,很可惜也很可恨,‘無名之毒’就等于‘無毒’。”(注1)

“中風,你剛剛說‘又是中風’,”董碩的關注點卻完全不同,他問盧苓韻,“還有別人嗎?除了陳子創和那個老板。”

“嗯。”盧苓韻點了點頭,“鐘玉,你還記得嗎?省運會時候的那個《亂語》編輯。”

“她也中風了?才多大?”

“就在暑假快結束的時候。而且,”盧苓韻又說,“我那天無意間聽到醫院裏的護士聊天,他們說,最近中風的患者猛增。”

“你是想說……連環作案?”宰烽反應了過來。

“或者,毒.藥販賣?”董碩補充道。

“我也不清楚,也可能是我瞎腦補的吧。但是,”盧苓韻特意頓了頓,“陳子創、程旭原的老版、鐘玉,有幾個共同點:北區居民、中風、招仇恨。”

“程旭原的老版和《亂語》的編輯招仇恨我懂,但陳子創……”

“陳子創是一中出了名的虎師。”沒等董碩問完,宰烽就回答了,“家長和學生對他的評價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用他學生的話來講,他就是個能蠱惑人心的惡魔,以挑撥學生與家長間的關系為樂。據說他教的高三,屆屆全線飄紅,但學生與家長之間基本沒有不是一見面就開罵開打的。畢業生裏,有上了大學後和家裏斷絕關系的,還有自殺未遂的,簡直是個現實版天空之城。”(注2)

“而且,”宰烽又說,“其實小董你們前腳聯系陳子創,後腳陳子創就遇害,這一點,我還是難以釋懷。”

說這話的時候,宰烽面色複雜地看向了董碩,董碩面色複雜地将眼神遞給了盧苓韻,盧苓韻……盧苓韻的眼神沒地方遞了。

啊,今天的天氣真好。這麽好的天氣,怎麽還有人這麽多事?盧苓韻望着窗外感嘆着。

好在,宰烽并不清楚董碩目光中的深意,“好了,你們這個思路我會考慮,只要這兩個案子還沒有正式結案,我就會查下去。但怎麽說……大膽推測是好的,但最終還是得靠證據說話,你們要是再想到了些什麽,記得及時告訴我。”

“一定。”董碩答應了,盧苓韻卻只是點了點頭,沒吭聲。

用證據說話……嗎?

盧苓韻摸了摸自己的手機,然後又瞥了眼自己身後的……跟屁蟲。本以為天聊完了,三人就該各進各辦公室各幹個活了,沒想到這董碩竟然一路跟着自己進了計算機組,然後趁着蔡馳不在,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椅子上。

又好巧不巧,此時此刻的辦公室裏只有盧苓韻和董碩兩人,于是乎,董碩幹脆站起身将門一鎖,把這兒當自己的隊長辦公室似的,翹着個二郎腿坐回去,擺出了個洗耳恭聽的架勢。

所以,洗耳恭聽什麽?盧苓韻無辜地眨了眨眼。

“抱歉。”誰知道,董碩卻來了這麽一句。

“哈?”盧苓韻傻了。

“也沒什麽,就是覺得,應該給你道個歉。”他放下了二郎腿,低頭彎腰垂下目光,樣子誠懇極了像個拆了家負罪面壁的阿柴似的。

盧苓韻在心裏嘆了口氣,“為什麽要道歉?你幫我隐瞞了身份,我感謝你都還來不及呢。至于方萊……是他說了些什麽嗎?但無論說了什麽……”咬了下嘴唇,“他說的,或許也有他的道理。”眼底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董碩沒有吭聲。

盧苓韻卻一反常态地主動談起了自己的事:“那時候,他應該是真的喜歡我,我也應該多多少少是感覺到了的。但是……我就是這種人,經受不起‘好意’。好意、善意來得越容易,失去得就越容易,而它來的時候沒什麽感覺,它走的時候,卻是……”

“其實,硬要說的話,我對他……”搖着頭,“我是感激他的。無論出于什麽原因,他都是把我從那個越來越小越來越黑的世界裏帶出來的人。如果沒有他的話,如果再那樣繼續下去,我不知道我會……變成什麽樣。”尤其,是在擁有這種足以颠覆世界的能力的情況下。

“可故事的結局已經變成那樣了,除了翻頁還能怎麽樣?只要翻了頁,那些發生過的,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的事,都可以被埋藏在記憶深處,然後,一切重新開始……”盧苓韻捏了一下拳頭,“我知道,有些事一旦發生了,是不可能‘重新開始’的,就好比汶汶的命一樣。但是,無論如何,‘放下’,都比‘撞死在牆角’要強,不是嗎?”

放下,總比撞死在牆角要強。是啊,自己難道不是這麽想這麽做的嗎?抹殺過去,難道不是為了更好地擁抱未來嗎?董碩深吸了一口氣。

“至于那些你覺得我隐瞞了的事,那些疑點和謎團。”盧苓韻的話鋒突然一轉,“七秒既視感。”

“哈?”突如其來的毫無意義的詞,讓董碩在記憶深處哆嗦了一下。畢竟,從盧苓韻口中吐出的專有名詞,從來沒一個不玄乎的。

“七,是個神奇的數字。”果真,開始了,“天有七星、人有七情、色有七色、音有七音。魚有七秒記憶,而我……”說着說着,盧苓韻就勾起了半截嘴角,“既視感其實并不是簡單的大腦活動,而是時空波動下,人們對‘未來’的記憶。”

“這種記憶每個人都有,它可能是任何時間任何地點的,它沒有任何規律,而也正是這種不規律性,讓人們不會在它身上放過多的注意。但實際上,在潛意識中,不少人應該是感覺到了些什麽的。董隊你也應該有吧?”

“就好比……”盧苓韻放輕了聲音,“早上在鬧鐘響之前醒了過來,卻感覺自己已經聽到了鬧鐘的響聲。”

董碩這次是真的哆嗦了一下。明明知道盧苓韻只是唬人的毛病又犯了,但不知為何,董碩內心深處總是控制不住地想去相信。

“但如果這種既視感變得有規律了呢?”盧苓韻坐在椅子上,雙手撐着下巴往前靠了靠,“就好比,它固定成了未來七秒。”

“我坐在這兒,和你聊天,聽着這空調的嗡嗡聲,聞着這辦公室裏的咖啡香氣……”語速越來越慢,聲音越來越輕,“聊着聊着,我一半的意識開始游走……”

“我看見了那個叫做既視感的東西,七秒鐘的,未來記憶……啊!”毫無征兆的一聲叫。

“怎麽了?!”董碩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七秒後的你……”

“我?”

“将會死于話多和好奇心。”

“……”董碩費了老大勁才摁回了想揍人的拳頭。

“六,五,四……”可盧苓韻卻真的倒數了起來,那機械般的數數聲音中,沒有半點玩笑的含義。

心頭還沒來得及燒多久的怒火被一桶冰撲滅,董碩呆在了原地,竟然認認真真聽起了盧苓韻的倒數,甚至在潛意識中還跟着一起數了起來。

心跳變快了,世界變靜了,只剩下那空調的嗡嗡聲,辦公室裏的咖啡香氣,以及,盧苓韻的聲音,與她那意義不明的笑意。

“三,二,一。”

啪嗒,一滴冷汗。

作者有話要說: 注1:《unnatural》一個日劇

注2:《天空之城》一個韓劇,強烈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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