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身份（下）
蕭珏和龍天逸二人初聞她尋短之時還有一剎的驚詫，聽得後話倒也但笑不語，只安靜等待下文。
柳依冉自知有些話不得不說，畢竟現在扯上了他們，再者二人的名望不是平白而來，花樓裏發生的事盡入人眼，若她存心欺瞞反倒惹人生疑。
“依依不過是人手裏的一顆棋，一顆皇室鬥争中随時可以犧牲的棋。”說到這裏不由起身嘆道，“侯門一入深似海，更何況這宮闱之人哪個不是機關算盡？我當真不願淌這皇室的渾水，那就只能想方設法為自己謀個出路。只是把二位莊主牽扯進來實在過意不去！”
“姑娘真是有心之人！”蕭珏依舊眯着眼笑，卻是話裏有話，“那日酒樓裏姑娘的才智在下實在佩服！不過，倘若今日我二人不在呢？且姑娘何以肯定我們會出手相助？”
“我只是在賭。”她是真沒想到今日會再見二人，“想必這也是老天的垂憐，事實證明我運氣很好。”
個中詳情柳依冉自不細說，他二人是何等聰明，也就不便細問，更何況整出戲他們身在其中，也是可以猜到七、八分的。
“都叫了相公，為夫豈有袖手旁觀之理？”蕭珏勾起嘴角，玩味地看她一眼，“時候不早了，姑娘所說我等已明，他日之事以後再說吧。”
“依依在此謝過莊主大恩！”柳依冉知他們肯定是有話要談，便拉過柳絮告退，且這些時的确是累到了，也要好好想想下面的路該怎麽走了。
“逸，你怎麽看？”蕭珏斂起笑意，喝了口茶正色問道。
“很有趣不是嗎？”
“若真如她所說，某人如意算盤落空，又豈會善罷甘休？”對于柳依冉那番“招供”，蕭珏還是有所保留，“如若不是…那人比我們想象得還要深沉。不過柳依冉…倒是個耐人尋味的女子！”
“如她所說，宮闱之中，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看來你我真不能獨善其身了。”龍天逸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打着桌面，若有所思。
“早就身在其中，只是沒料到這個中變數，該來的總會來。”說着對視一眼，了然。
柳依冉和小絮随着蕭珏指派的小丫頭帶路，穿梭在這亭臺樓宇中。看慣了現代化的建築風格，自來到這古代，滿眼都是古色古香的韻味，讓人那浮華的心靈逐漸沉澱下來。沒見過皇宮的富麗堂皇，也不知那所謂的禦花園是何等模樣，但這山莊清幽寧靜，小橋流水，假山石林錯落有致，見着別有一番滋味，無一不顯示了這裏主人獨有的格調。正走間，一陣香氣襲來，放眼看去，一片荷塘映于眼簾。
柳依冉不禁簇足而立，微風帶着陣陣荷香鑽入鼻間，一時間心曠神怡，這就是大自然的味道。不是沒見過荷塘，甚至有規模更大的，盡管也是芳香撲鼻，可多少沾染些城市的氣息，哪有這般的清新自然？不由得想起朱自清的那篇《荷塘月色》，還真是應了景。看那株株出水芙蓉就那麽靜靜在月光下亭亭玉立，仿似洗盡人間鉛華，那般的恬靜，一時間竟看得癡了。
那小丫頭見狀也不催，只駐足而立，倒是小絮開口：“小姐，時候不早了，這荷明日再看也不遲。”
柳依冉這才回神，雖然未曾盡興，心情卻平複不少。那小丫頭的态度是恭恭敬敬，并無絲毫不耐，她又怎好要人家小姑娘久久在外而不得休息。于是對她微微一笑，示意她繼續帶路。
待進了廂房，小絮便忙着收拾東西，那小丫頭微微福了福身說：“姑娘有何需要只管吩咐，至于這位姐姐的房間就在姑娘隔壁。”
“不用了，這裏有小絮便好，你下去休息吧。”看這小丫頭也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眼力倒是不錯，就稱呼上也是十分得體，可以說是不卑不亢。這主人不俗，養出來的家仆也是玲珑剔透啊。
幹淨簡潔，這是柳依冉對整個房間的第一印象。盡管陳設簡單，可案幾花瓶裏的一束鮮花正吐露芬芳，為整間廂房憑添了幾分柔媚，想來女子大都愛花，那蕭某人真可謂細心。
“小絮，這麽急着鋪床幹什麽？過來坐下歇歇，喝口熱茶。”
“不礙事的小姐，很快就好了。”柳絮轉頭笑笑，手卻一直沒停。
“你怕麽？”柳依冉也随她去了，喝着茶水詢問。
廳裏的對話柳絮都聽見了，自知問這話的意思，手中動作停了停又繼續忙碌起來。
“小姐都不曾怕過，做丫頭的也要勇敢一點，不然可是丢了小姐的臉。”
柳依冉放下茶盞，擡眼注視着她忙碌的身影，到嘴的話又忽然說不出口了，可是…
這丫頭跟随青蓮兩年，也許更甚，對于青蓮的脾性不說有十分了解，至少也摸了個七、八分熟。而她顯然不同與青蓮，這點變化柳絮沒理由沒發覺。
“小絮，如果我說我不是你家小姐呢？”
聽柳依冉這樣一說，她顯然愣了一下，那整理薄被的手不禁抖了抖，緊接着那滴滴淚珠“啪嗒、啪嗒”落在手背上，柳依冉都有些不忍看了。但見她飛快擦去眼淚，盡管哽咽卻硬扯出笑意開了口。
“在小絮心裏，無論以前還是現在，小姐便是小姐，沒有是不是一說！”
話到此處，柳依冉便再也坐不住了，走上前去，給了她一個擁抱。
這一抱——便知她心裏都明白了，只是從來不去點破，畢竟她眼裏看到，耳朵聽到的都是青蓮的音容笑貌，她只是不敢去相信青蓮已不在的事實。
這一抱——她知是安慰，同時也是在緬懷那逝去的芳魂。
這一抱——是她的釋然和柳依冉的感動。因為她知道一樣的音容笑貌，卻有着不一樣卻堅強多彩的靈魂，還有什麽比彼此信賴更讓人感動？柳依冉則感動她的釋然、她的接受，讓自己可以如此心安理得地占據他人的身體而活。
柳絮默默垂淚，在心底為已逝芳魂祈禱的同時更堅定了守護眼前人的信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