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床榻之事?季意安一聽,身子一歪,差點從炕上跌落到地上。她臉上剛騰上的紅雲還沒完全消散,這會又湧上了來,比之前更加的灼熱熾烈。她挪到炕邊,手忙腳亂地整理好裙擺,打算逃之夭夭。
“你這是幹嘛?要走了嗎?”季無疾開口問道。
“多謝皇叔的款待,意安要告辭了。”季意安行了一個福禮道。
季意安剛行完禮,還沒來得及擡頭,便發現自己被一股大力扯過,緊接着身子一歪,待她反應過來時,整個人已是倒在了季無疾的懷裏。
“安兒,為何急着要走?”季無疾伸手攬着她,一雙長眸緊鎖着她的眉眼問道。
他的容顏近在咫尺,清冽的氣息裏夾帶着一點杏花醉的醇香,季意安頓時感覺頭暈暈的,心髒也幾乎停止了跳動。
她伸出一手,慢慢的一點點擡高,然後來到他的臉頰,接着又擡高一點,這才大着膽子觸在了他的長眉之上。他的眉,修長,微上翹,眉形似劍,色如墨畫,季意安用指頭輕輕描繪着那完美的眉,自眉頭至眉梢。她的手微涼,帶着絲顫抖之息。
“我懷疑此刻的皇叔不是真的皇叔,所以想着趕緊逃走。”季意安迷離着一雙鳳眼,一邊喃喃道。
“我怎麽不是真的我了,那我成什麽了?”季無疾一邊伸手捉住了她欲離開的手,又貼在他的臉頰之上,一邊啞聲問道。
“皇叔此刻是妖孽,慣會攝人心魂的妖孽!”季意安的嗓音低低的,卻是一字一句,清晰可辨。
“果真是越來越放肆了!”季無疾低斥一聲,卻仍是不放開她的手。
“皇叔,已經有些晚了,我要回西院去,崔姑姑肯定等着着急了。”季意安一邊說着,一邊想将手拿回來。
“嗯,我覺得才過了一會兒而已,已經很晚了嗎?”季無疾仍是緊攥着她的手,然後拿眼掃了一旁的琉璃沙漏,果然已近戍時了。
季無疾輕嘆了一口氣,扶她坐直了身子道:“也罷,你早些回去吧,昨晚剛受了寒,該好生歇着才是。”
季意安點點頭,紅着臉離了他的懷抱。然後整理了一下衣物下了炕。
“對了,我今日叫人帶着靈兒身邊的秋菊來問話了。靈兒昨夜在邀你出門之前,去見過住她隔壁的如惠,而且張長海原本是如惠宮裏的人,前幾日才到了靈兒身邊。”季意安正待告別,季無疾忽然看着她說道。
“看來,想讓我喪命的不單單是一個皇妹,這叫如惠的二皇妹也是巴不得我死去呢。”季意安冷笑一聲道。
“秋菊還透露了一個消息,好似是她家主子有什麽要緊的東西被如惠看見了,因此靈兒最近對如惠是言聽計從,唯恐她不高興。”季無疾又淡然道。
聽到季無疾說到這裏,季意安心裏一動,忽然想到了自己荷包時的那樣東西來。她摘下腰上的荷包,然後打開,取出了來之前放進去的那張天青色的紙箋,一邊遞給季無疾一邊道:“皇叔,若是靈兒有什麽要緊的東西,又被如惠看到了又以此要挾她,我想,大約是跟這東西類似吧。”
季無疾也從炕上起了身,他擡手接過了季意安遞過來的紙箋,然後展開看一眼,一眼掃過去,神色立刻大變,眉心緊擰着,待看完之時,臉色已是鐵青,眸光也變得冰冷而犀利。
只見紙箋之上,幾行簪花小楷,上面赫然寫的是“南有喬木,不可休思”,底下幾行清一色都是一個字,那便是“琛”字,密密麻麻,寫滿了整整一頁,如同寫字之人滿腹細密的心思。那紙箋的天青之色,淡然優雅,與季無疾常常穿着的天青之色如出一轍。
“哪裏來的?”他冷聲問道。
“今日我去探望靈兒,在她的靠枕之下發現這紙箋,因色彩很是特別,我便趁她不注意取了回來,卻不料發現了這個。”季意安解釋道。
“她好大膽,簡直是其心可誅!”季無疾的聲音冰徹透骨,帶着抑止不住的憤怒,甚到有一絲厭惡之感夾雜其中。
說完之後,他将手裏的紙箋捏成一團,然後扔進了正燃着銀炭的紅泥小火爐之中,紙箋落下,火苗突然竄起,一下子就将那天青色的紙箋吞沒了。
季意安看着他的舉動,心裏卻是五味雜陳。季無疾知曉了季靈兒對他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立刻愠怒之極,甚至生出了厭惡之色,那她呢?他知道她的心思嗎?她可在前世,就已對他生了缱倦依戀之心啊!
“皇叔……”她弱弱地喚了一聲。
季無疾聽得了她的輕喚聲,卻是走近一點,突然一伸手,又将她又攬入了懷中。
“你今早在林外小道上對我說,要靠自己去應對宮內的那一幫魑魅魍魉。那我現在便答應你,你放手去做便是了。放心,你就是将天捅破了,我也會想辦法給你補上。”季無疾将下巴擱在她的頭頂發上,低沉着嗓子道。
季意安心裏一陣激動,千言萬語彙于喉間,卻不知從哪裏說起。
“皇叔……”她将萬千心思又化成了一聲低喚。
季無疾将下巴移開些,然後看着她的眉眼道:“安兒,時候不早了,早些回去,好生歇着,也免叫我牽挂。”
季意安點了點頭,雙目盈盈,裏面有激動依戀之色。季無疾低眉看向她,只見她俏生生地站到那裏,一雙如秋水般的黑瞳之內,正倒映着他的影子,裏面閃爍着無比信賴和傾慕的光芒。
季無疾突然間憐意頓生,他轉身取下了木施上的披風來,親手替她披好,又系好了帶子。
“安兒……”他低喃一聲,緊接着又将她輕攬入懷,微擡頭,在她的額上印下了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