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在了地上,閉了閉眼,深吸了口氣,往前走去。
我轉過身,吃驚地看到了一個像醫療帳篷一樣的屋子,地上鋪着厚厚的毯子,壁爐裏燃燒着旺盛的火焰,把空氣烘烤地格外暖和。屋子是長方形的,我的左邊放着一臺金色的洗臉池,池子旁的架子上挂滿了雪白的毛巾,右邊是一個放滿瓶瓶罐罐的架子。屋子的另一頭光線微微有些昏暗,架着一張有上下鋪的行軍床,
一個裹着黑色鬥篷的人影躺在床上,鮮紅的血液染紅了一大片床單。
我像是被石化了一樣,渾身僵硬地站在原地,一時間既不能挪動,也不能說話了。
“你把她帶來幹什麽?”雖然他的聲音虛弱得近乎耳語,可是我還是聽出了湯姆聲音裏的怒氣。
西爾維娅兩腿一軟,跪倒在他的床前:“我沒有別的辦法!你不能讓馬爾福他們知道你受了傷!我現在要立刻趕去倫敦,去把那些東西藏起來。你出事的時候,坩埚和那些原料都在屋子裏。看在梅林的份上,要是有人發現我們用的任何一種原料,都足以使你下半輩子都蹲在阿茲卡班了!魔法部已經得到消息了,違禁品走私緝查分隊和一組傲羅已經出發,他們要是找到我們那兒,很快就會追蹤到你的!”
湯姆似乎沒有聽到她說什麽,繼續生氣地重複道:“我說過,絕對不允許把她牽扯進來!”
“湯姆!”西爾維娅絕望地大聲叫道,絕望似乎給了她巨大的力量,她一下子站了起來,聲音也不再發抖了,“我要是現在不立刻回倫敦收拾你的爛攤子,你就等着魔法部的人過來把你抓去阿茲卡班吧!在我回來之前,你哪裏也不許去!”她的語速越來越快,似乎打定主意不讓湯姆打斷她,“不要再跟我提你的‘不牽扯莉齊’原則!大不了完事了你再給她一道該死的遺忘咒!要麽讓她給你處理傷口,要麽你就在這裏等死!”
說完,她轉過身,渾身上下每一寸都散發着極度的憤怒和恐懼。經過我身邊的時候,她轉過身,飛快地說:“別愣在這裏,你這個蠢貨!趕緊去找熱毛巾和白藓香精給湯姆止血,你想看着他死在這裏嗎?!”
見我還呆若木雞地愣在原地,她甩手就給了我一巴掌,一把抓住我的肩膀,烏黑的眼睛直直地瞪着我,惡狠狠地說:“照顧好湯姆!要是他死了,我回來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了你!我說到做到!”
西爾維娅奪門而出,我一下子被她給罵醒了,明白了他們一定是遇上了大麻煩。盡管西爾維娅讨厭我,盡管她最不願意的事情就是讓我和湯姆待在一起,但是在霍格沃茨城堡,她不能信任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來照顧湯姆。如果馬爾福知道了湯姆受重傷的消息,一定會立刻趁機落井下石。
我跳了起來就去找架子上找白藓香精。我的手抖得太厲害,把好幾個玻璃瓶都撞碎在了地上。有一只瓶子裏的暗藍色液體一接觸到地毯就燃燒起來,我趕緊慌亂地掏出魔杖叫道:“清水如泉!”
清澈的水柱從魔杖尖噴出來,澆滅了藍色的火焰。我拿着白藓香精,扯過好幾塊白毛巾,向行軍床跑了過去。
湯姆閉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臉色蒼白地像一張單薄脆弱的紙,烏黑濃密的睫毛在他的眼皮底上投下了一層陰影。他的黑袍子外面還穿着一件防雨鬥篷,鬥篷被烤焦了,發出一股難聞的焦糊味,他的袍子在腰際被撕扯破了,鮮血正從那裏流淌出來。
我用顫抖的手解開了他的鬥篷和長袍,然後又解開了他的襯衫扣子。我在解他衣服扣子的時候,可以清晰地感覺得到他劇烈的心跳和灼熱的體溫。
襯衫已經和他的傷口凝結在了一起,我閉上眼,心一橫,把襯衫撕了下來,一股溫暖的血液噴用在了我的手上。我感覺到他的身體劇烈地震動了一下,這該是有多麽地疼痛?
他依舊閉着眼,表情微微一抽搐,可是硬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反倒是我,眼淚刷得就流了下來,好像傷口是痛在我的身上一樣。
我把白色的熱毛巾捂在了他的左腰上,暫時止住了血,然後又把白藓香精往上塗抹。可是每次那道猙獰的黑色傷口一愈合,紅色的血液又會噴射出來,傷口又一次崩裂。
我知道這是黑魔法留下的傷口。正在我手足無措,快要崩潰的時候,他低低地說了一句:“格陵蘭冰棱藻。”
我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瞪着他。他的臉色煞白,眼睛閉着,唇皮幹燥而毫無血色,聲音暗啞微弱:“……加上冰島火山灰和獨角獸角粉。”
沒有等他再說第二遍,我就沖向了那個裝滿藥品的櫃子,一陣哐當哐當的翻找之後,我拿着他要找的藥品奔了回來,把深藍色,冰涼的格陵蘭藍藻液倒在了一只杯子裏,有往裏面灑了一包石灰粉一樣的冰島火山灰和珍珠白的獨角獸角粉,攪拌了一下,倒在毛巾上,再把毛巾捂住了他的傷口。
他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微微松了一口氣,似乎這種藥劑緩解了一些疼痛。我緊緊幫他按住傷口,血漸漸止住了,過了五分鐘,我又換了一塊毛巾,調制了一杯藥劑倒在毛巾上,再次按在傷口上。重複了五六次之後,他腰上的傷口終于不再流血,凝結成了一道猙獰的黑色傷疤。
因為失血過多,他非常虛弱,過了一會,我聽到了他平緩而均勻的呼吸傳來,他睡着了。
我怔怔地坐在床邊看着他。他的袍子被撕爛了,襯衫解開着,胸口随着他的呼吸起伏着,渾身燒的滾燙。
我坐在他身邊,屋子裏一片沉默,只有爐火的聲音在噼啪作響。
我猶豫了一下,握住他的手,趴在床頭,輕輕閉上了眼。
恐懼、未知和茫然充斥了我的內心。我好害怕他會離開我。我好害怕醒來之後,魔法部的人就會等在學校的大門口,把他帶走去進行無休止的審訊。
寂靜壓迫着我的耳膜,為了驅散內心的巨大恐懼,我輕輕哼起了一首曲子。這是很久以前我的媽媽還和我住在一起時,她每晚在睡覺之前唱給我聽的歌——
I can hold out my arms, say I love you this much.
我可以伸出雙臂,告訴你我有多麽愛你。
I could tell you how long I will long for your touch.
我會告訴你,有多麽久,我渴望着你的觸碰。
How much and how far would I go to prove,
我究竟要用什麽才能證明
The depth and the breadth of my love for you?
我愛你有多深,多遠?
湯姆動了動。我擡起頭來,眼睛裏帶着淚花,恍恍惚惚地,我看到他烏黑的睫毛顫抖了一下,微微睜開了眼。
“這首歌真是好聽。”他看着我,嘴角帶着極淺的笑,用平淡的聲音說,“不要停,繼續唱給我聽,好嗎?”
我把他的手心貼在我的臉上,趴在他身邊,輕輕地繼續唱道——
From here to the moon and back,
從地球一直到月亮上
who else would love you like that?
有誰可以像我一樣愛你?
Love everlasting, I promise you that,
愛是永恒,我向你承諾,
From here to the moon and back……
從地球一直到月亮上……
在我斷斷續續,時不時還會走調的歌聲中,湯姆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很多年後,我在寫回憶錄的時候,依舊會無數次想起那個冬日的午後,以及等待西爾維娅回來的那個漫長的夜晚,他躺在行軍床上,失血過多的臉上和無助茫然的眼神。
臨近午夜,西爾維娅才回來了。
“湯姆醒了嗎?”她還沒來得及脫下鬥篷就匆匆問道,奔到我身邊,彎腰看着湯姆。
她的臉上劃了一道細細的血口子,頭發散亂着,黑鬥篷的肩上和兜帽上積着一層薄薄的雪花。
“他睡着了。”我說。西爾維娅的目光落在了我和他緊緊握住的手上。我下意識地把手抽出來,可是湯姆握得太緊了,我沒有成功。西爾維娅注意到了我的動作,冷冷地哼了一聲,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