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衍在恍恍惚惚中感應到一股子強烈的氣息湧到心間,連帶着他五髒六腑的感官都跟着劇烈疼痛起來。
眉頭努力的掙紮着,但是沒能睜開眼睛。
他的意識能感覺到不對勁。
那種直覺就像是他無奈得抓不住流沙。
他能看到蘇黎沫在他面前笑,也能聽到蘇黎沫同他說得那些話。
夏星衍很想回應外界的蘇黎沫。
但是全身像是癱瘓一樣的無能為力。
“你明明在第一眼的時候就喜歡上我了,為什麽你總是不承認呢?”
他多想用一個笑容阻止她。
這些事情都是他的心甘情願啊。
但是她什麽也聽不到。
夏星衍眼角的淚水垂在眼睑處,腦海裏有一潭混沌的記憶漸漸清晰,時光回到上千年前的商王朝。
那是戰火燒毀王宮時的破敗。
他和腰間躺着的美人相互笑着迎接生命的盡頭。
美人問他有沒有後悔遇見過她。
她說她是只妖。
生來只是為了覆滅他的王朝。
他笑着搖了搖頭。
其實他在那只狐貍出現的時候,便明白他的心注定要被予奪,他沒有辦法壓抑自己的喜歡,因為她的出現,似乎點亮了他本來無聊至極的時光。
也是她。
他明白了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物什是什麽?
那就是明知道不得已,卻為之的喜歡。
兩個人在死後。
狐貍因為犯了天譴之罪被關在了無間煉獄。
注定要遭受着永生永世不得解脫的痛苦。
而他卻被諒解。
冥界的人說他不過是犯蠢而已。
他的大錯,被輕描淡寫的一句原諒了結。
他們都在責怪若不是“禍水”的勾引,他又怎會從一朝天子淪為萬世的昏君?
後來,他只是一笑置之。
他對這種諒解并不接受。
在他欲望和仇欲極深的時候,怨氣讓他破空見了虛冥的主宰,他們做了一個交易,他典當了他的記憶換了狐貍逃離苦海。
送了狐貍一生。
那時的他,以為這是天底下最劃算的買賣。
直到現在……
他才知道,神怎麽會做虧本的交易?
在那遺忘的時光輪回裏,他們每一世都相遇了,但是卻因為各種的理由擦肩而過,狐貍最終失望了,而他卻真的負了她。
這一世,她把他送她的命還回來了。
但是他們再沒有下一世了。
而狐貍卻依舊不知道她已經找到他了。
他們都被神玩弄了。
夏星衍只能無奈的看着蘇黎沫化作了一縷白煙在面前離去。
但是她比起自己是幸運的。
至少她能親吻他來告別。
而他卻沒有任何抓住她的能力。
水水撐着身體回了警署,在面對着失去蘇黎沫的事情,她的心裏只有一腔怒火,恨不得直接将“魅魔”撕了。
她的身體很是虛弱,面色蒼白的像是丢了魂魄,滿目的猩紅全然是肅殺的狀态。
警署的牢房和太平間沒有區別。
都是冰冷、無聲。
祁晔跟在水水的身邊,看着她瘦弱的身軀,眼神裏滿是擔憂,但是他知道她需要一個出氣的發洩口。
而“魅魔”便是。
水水為了得到“Jealo”的線索,她兩槍都沒有擊中他的要害,只為了從他牢固的嘴裏得到線索。
但是現在蘇黎沫沒有了……
雖然這件事情和他沒有直接的關系。
但是他害了夏星衍,間接的造成了蘇黎沫的“以命換命”,這怎麽又讓人不将仇恨轉移到他的身上。
據任淼淼所說,“魅魔”被捕後一直帶着一股子滿滿的得逞。
他們沒有辦法從他的嘴裏套出一句話。
“魅魔”對他們的任何威吓都視若無睹,惡魔本就不會害怕急刑,因為他們本就來自“地獄”,又何曾沒有見過醜陋?
再說眼前的人們自诩是正義啊?
水水知道了“魅魔”什麽也沒有說,嘴角冷冷的生出一笑,“既然他嘴巴這麽硬,那麽活着也沒有必要!”
她從任淼淼的腰間奪下了槍支。
在發狂的狀态下,她能用最狠的力将人折磨至死。
或者痛快一點。
直接不讓對方的惡心髒了她的耳朵。
水水和祁晔向着警署最是隐秘的牢房走去,兩個人一路上都沒有說話,這時即将到達盡頭,一個站得筆直的人看向他們,禮貌的點了點頭。
這個男人很是規矩。
當然若是放在以前,水水一定會疑惑的。
畢竟從前在“正義學堂”的程東,可是個不折不扣的刺頭,他哪裏有過這麽正經的狀态,眉眼居然都是溫藏着尊敬。
但是她也知道一點。
程東加入“正義學堂”,後來又被恣意尋釁而剔除軍籍。
那都是組織上面的安排。
他們要給程東造一個能讓人信任的檔案,讓他留下些“光彩的事跡”,這樣子他的卧底身份就會讓人覺得可信。
而程東也确實可塑,他本身就長着一張纨绔的臉,都不需要多餘的演技,眉頭一歪就能讓人覺得他許是有很多壞心思。
這些月裏與他們做信息往來的“流氓”正是他。
真的要放在任何和平的一天。
水水都會對程東的這些事情好奇到底,但是此時的她完全沒有意志,目光淡淡的瞥了眼程東,聲音冷着出口:“打開!”
憤怒而具備着威嚴。
程東拿出鑰匙将地下室牢房的門打開,這時騰開條道,讓水水和祁晔走進去。
目光對上狹窄逼仄的漆黑牢房。
視線直接鎖在了面前的屍體。
那個被關押在這裏的男人一動不動的跪在牆邊,他的頭部落低,臉色發青的已然沒有任何血色。
他的黑眼圈深陷到讓人覺得恐怖。
祁晔兩步上前,伸手摸住男人的脖頸。
他的脖頸還有點溫度。
牢房裏還有一股淡淡的紅醋栗的味道。
“剛死!”
水水聽着祁晔的話瞳孔驀然睜大。
這時她身後站着的程東也表現出極其的震驚,他一直看守在外頭,根本沒有人進到這間幾乎密閉的牢房。
牢房裏只有一個可以容許貓出入的排風口。
這裏根本沒有人能進來。
水水的目光等待着祁晔的繼續判斷,這時祁晔冷靜的道:“他應該是被人注射了一種新型藥劑,全身的血管是經過極度的膨脹後爆裂的。”
但是屋子裏沒有任何的注射針管。
而根據任淼淼等人問刑的判斷,“魅魔”并不是全然的為了尋死。
他若是想死?
那麽在他被緝捕的第一天就已經選擇。
他這兩天的态度強硬,應該只是為了得到更好的條件?
所以,應該是能排除自殺的可能。
在這裏,他比身處外面更是安全,依照“Jealo”的手段,他若是被緝捕,定然是逃不過被他的組織先下手除之。
任淼淼等人都以為這裏會保護到“魅魔”。
但是沒有想到……
“我……”
程東的聲音有點緊,他是負責看守的人。
“魅魔”出現了這件事。
他的責任是首當其沖。
但是他真的沒有察覺到任何的異樣,甚至沒有聽到牢房裏有反抗的聲音,那麽這只能證明“Jealo”派來刺殺的人很是厲害。
“沒有人懷疑你。”
祁晔用溫和的聲音緩下程東的緊張。
“只不過,你覺得能有這個本事的人會是誰?”
祁晔站起來環顧着周圍,這個意思也是自然在說誰能有這本事來到這裏,并對“魅魔”進行刺殺。
而他既然有這個本事。
那麽他殺別人也應該不費力氣?
若是這樣子,那麽這個“殺手”的存在就讓人很是恐怖。
“堕落天使裏的七個盟主都很神秘,只有排名最末的‘魅魔’的行蹤最易察覺,也只有他會豢養手下,其餘的七個盟主都是來去自由,蹤影不定。”
“我在潛伏的時候,‘魅魔’很少和人談及‘Jealo’裏的其餘六位盟主,只有一個人,他有提及過,那就是排名第三的Saael。”
Saael是“Jealo”組織裏的監督者。
他負責管理所有成員的動向,也是組織內部唯一的刺殺者,一旦誰行蹤敗壞,他便會毫不猶豫的将人除掉。
但他一般是執行高級的聯邦任務。
小的任務不屑于做,也懶得去做。
只不過他和“魅魔”一直有個很深的過節,“魅魔”和Saael也許是天生的仇敵,一個象征激怒,一個本就暴怒。
“魅魔”色欲旺盛,總是在挑戰別人的底線。
一次,他看中了Saael的妻子。
居然将Saael的妻子強行的占為己有,并在得逞後,于Saael的面前挑釁,最終Saael的妻子不忍羞辱自盡而亡。
因在同一組織,“Jealo”的人各自為盟,但是卻又彼此依附,他們沒有任何的道義,眼裏只有個人的利益。
所以Saael多年來一直忍耐着怒火,并沒有動手。
他一直在等“魅魔”觸犯組織的利益。
“魅魔”也是猖狂了很久。
他總是嘲笑Saael懦弱,老婆被占了都沒有動火。
這一次無疑是Saael動的手。
只不過他怎麽進到這裏,這很讓人費解,進出口只有那個很小的排風口,那裏還在嗡嗡的運作。
水水心疲力竭的從警署離開。
“魅魔”的死,讓他們對“Jealo”的線索又一刻的斷了。
她現在很想揪出“Jealo”并将其除而後快,為蘇黎沫、爺爺、弟弟等人報仇,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想要暴怒。
“你別太難受了。”
“我不難受,我只是要他們死。”
祁晔看着水水那猩紅愠怒的眸光,伸手安撫在水水的肩膀,将她的臉埋在了自己的胸口,他的目光無限的暇彌。
“我總有一種直覺……”
“這次的對手,也許不是人。”
祁晔仰着臉龐,聲音低溫又啞的道,畢竟能在這種環境下刺殺“魅魔”,又能輕松的逃脫,還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絕對不是一個常人可以做到的。
這時他再次想到那微微刺鼻的“紅醋栗。”
水水埋在他的懷裏,沒有聽到他的話。
只是将情緒松解下來。
整個人沒有了力氣。
祁晔将水水打橫抱起來,送到車上後,伸手摸着她柔軟的發絲,她的臉憔悴了好多,上面沒有任何的血色,脖子、臉頰都是冰冰涼的。
他低頭吻在她的額發。
眼裏滿載着溫柔和心疼。
“嘀——”
信息提示音。
水水的神經本來就衰弱,睡着時也是情緒緊繃的狀态,她睜開惺忪的眼皮,劃開手機屏幕,将電話回撥給許弋。
“許弋,怎麽了?”
她的聲音明顯低弱到不行。
但是還強撐出平靜,給予許弋正常的對話,因為許弋的電話對她來說很重要,他們的唯一往來就是任務。
她多麽希望這個電話,就是來告訴她“Jealo”的賊窩。
這樣子她可以直接沖過去,将他們一網打盡。
“小六調出了所有的監控,将每一個入營選手之前一個月發生的事情全都翻找出來,用了三天時間,他終于查到了一些信息。”
“什麽信息?”
“我們懷疑周棠是有嫌疑的。”
“怎麽說?”
“她在入營前接觸了一個人。”
許弋描述了監控拍到的畫面,那個人身高一米五,身穿着怪異的黑色鬥篷,走路的時候一蹦一跳的,手上拿着一根黑色的糖葫蘆。
她的身量、動作和程東潛伏在“魅魔”身邊時,聽到的“七神”之一的“蒼蠅君主”的外貌描述很是相同。
這個“蒼蠅君主”外人稱她是“貪吃小蘿莉。”
因為她這人最好吃。
而且誰都不能動她手裏的食物。
偏偏周棠在入營前騎着電瓶車和她來了正面相撞,她在将近跌倒的身形晃蕩下,手裏的糖葫蘆直接摔到地上。
傅小六在鏡頭裏鎖住了周棠的畫面。
看到她鼻翼微張,有幾秒鐘持續不下的恐慌,顯然是被對方的臉給吓到。
但是很快她面前的女人就一蹦一跳的走開了。
行為乖張,甚是古怪。
只不過奈何女人出現在哪裏?
監控都沒有捕捉到她的正臉。
但就是這樣子的消息,也足夠有一些內容來得到“Jealo”那為數不多的蹤跡,這對他們此刻的毫無頭緒很有幫助。
他們都想着周棠在和女人對視的時候,一定有看到女人的臉。
如果周棠能給出具體的畫像,那麽這事件就又會有了眉目。
水水握着祁晔的手,目光裏再次發出了光。
她真的很想将這個毫無頭緒的案子快速的解決。
要不然心裏發毛的恐怖,會不斷的左右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