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易桢吃的有點心不在焉。
李巘嘆息一聲,言語間帶了些責備的意思:“怎麽讓你一個姑娘家和這種事情攪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在責備誰。
易桢只當他憐惜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一副嬌憨的女兒模樣:“雖然道長來幫我了,但是到底是我自己的事情嘛,自己的事總要上心的。”
臨結賬的時候,夥計笑晏晏地告訴他們:“我們老板娘剛才給我們老板添了個千金,老板說今天請大家吃飯。”
竟然免單了。運氣太好了。
夥計還送了個木雕的小石榴給她,說是給孩子沾沾各位貴客的福氣。
石榴的寓意與子息有關。
易桢有點走神,想起姬總那麽喜歡小孩子,估計真有自己的孩子的時候,肯定比這個老板還高興吧。
李巘道長來過上京,所以他當仁不讓地擔當了導游的職責,出了蘭若居,說:“往西邊再走走,有個賣首飾的琉璃廠,我以前在那兒看見過許多好看的飾品,我記得有個白玉燈籠形狀的耳墜。”
他的目光定在易桢的耳垂上。
因為主要精力放在修行上,易桢經常拿着柄劍上竄下跳(為了避免被道長說,她總是避着道長),所以她身上根本沒帶什麽首飾。
“不用的。”易桢擺擺手:“我反正也不方便帶。”
李巘說:“過幾日便是花朝節了,別的姑娘都有。”你沒有,不好。
易桢愣了一愣,忍不住笑起來:“好吧,那道長有什麽喜歡的嗎?我也給你買。”
李巘說:“我沒什麽喜歡的東西,你給自己買就好。”
賣飾品的琉璃廠從外面看起來還挺幹淨整潔,在一條街的最邊沿。
這家店裝修得甚至可稱豪奢,不知道為什麽不坐落在北城區的鬧市街上,而是選了這麽一個相對來說安靜很多的地方。
大約是老藝術家的怪癖。
“琉璃廠的主人姓杜。”李巘介紹說:“是皇室後裔,但是支系已經遠了。聽說原先是想到上京來當虛無僧的,但根骨不夠好,四處碰壁,也不想回去,後來兜兜轉轉幾十年,最後開了家琉璃廠。雖然主家脾氣古怪,價錢也便宜,但是飾品中偶爾也有萬裏無一的上上之品,生意倒也不錯。”
易桢有些不明白:“想當虛無僧?虛無僧不是世家騙人賣命的幌子嗎?”
之前介紹過了。虛無僧(注1)基本就等同于是世家的一次性死士,往死裏用就完事了。
李巘說:“可是這已經是那些破落貴族子弟唯一的出頭之道了。走軍隊的路子也是九死一生,得來的軍功還指不定被誰冒領了。”
他們過去的時候,琉璃廠前果然已經停了幾輛馬車了,有一輛的裝修還挺鋪張。
到底這店不是開在荒郊野嶺,只是在一條街上比較不好的位置。
易桢剛才一直在把玩那個木質的石榴,一不小心把那個石榴掉在地上,撿起來發現弄髒了,又條件反射地用手去抹石榴上碰到的灰燼,現在手指上也有灰痕了。
用這種髒髒的手去碰人家的首飾會被打出去的吧。
她氣餒地抿了抿嘴,對李巘說:“你先進去,我到河邊去洗洗手。別跟過來哦。”剛才在蘭若居樓上看見了,北城區有一條河經過,還挺漂亮的。
易桢來這裏看見的江湖河海,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清澈見底,水質非常好。
她微微提起裙子,蹲下去洗手。
忽然有個玉镯子從她眼前飄過去。
易桢眼疾手快把镯子撈了起來。這是個劣質的玉镯子,因為質量不好,非常輕,所以落在水裏之後沒有立刻沉底,而是被浪沖了起來。
“還給我。”瞬間有一道不友好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河水上游的雜草中冒出一個衣着破舊、很瘦很瘦的年輕男孩來,眼神很兇,盯着她手裏那個劣質的玉镯。
易桢被他瞪得心裏發毛,連忙将镯子還給了他,還想說幾句話,但是一看見他的眼神,又硬生生地吞下去了。
她有些害怕,這種帶着殺意的目光令她想起了張蒼,還有隐生同門那些狠起來不要命的刺客。
易桢提着裙子噔噔噔去找李巘道長,想和他說我們先別急着買首飾了,先離開這裏吧,這地方我覺得有點不對勁……
結果她剛走進名叫“琉璃廠”的首飾店大門,李巘道長沒看見,先看見了兩個互相撕逼的姑娘。
說互相撕逼不太對,是其中一個衣着華麗的姑娘的奴婢抓着另一個衣着簡樸的姑娘罵,單方面對線而已。
店裏還有其他幾個人,衣着普通,噤若寒蟬,也不敢勸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