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後,季無疾才松開了她,他與她以額相抵,氣息微微有些淩亂,聲音也有些不穩地道:“安兒,記住了嗎?你小小年紀,以後萬不可輕言生死。以後若是還被我聽到,定要重重的罰你。”
季無疾的聲音輕柔,帶着絲氣息不穩的顫抖,聽起來仍是呢喃之音,不像是嗔怪,倒像是情意綿綿的情話兒。
季意安的心裏湧過一陣歡喜,她伸手撫着他朝服的衣襟,那衣襟上的刺繡很是硬挺,剛剛還硌疼了她的臉。她一邊撫着一邊低聲喃喃道:“皇叔,剛才那樣也算是懲罰嗎?如果是,安兒倒不是很讨厭那個樣子的懲罰。”
聽得她嬌軟着聲音說着話,季無疾的心裏就柔軟成了一片,他抓着她的手,故作兇狠地道:“剛才那只是略施小懲,下次,可不就是這樣了,我會,我會罰到你透不過氣來為止。”
罰到透不過氣來?季意安愣了一小會兒,随即明白過來了,她羞紅了一張臉,軟軟的趴在他肩頭,然後輕笑着道:“皇叔,安兒下次再不敢胡說了,今生的日子還長得呢,安兒要和皇叔一起,先将身邊這些鬼怪魍魉都除了去,然後,然後……”
“然後怎樣?”季無疾心中一喜,便追問道。
“然後,然後做一個悠閑的天遂長公主,看着皇叔上朝下朝,下朝又上朝,這樣便也是一生逍遙了!”季意安眨着眼睛道。
季無疾愣了神,他伸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口中輕斥一聲:“果然淘氣!”
季意安捂着額頭輕呼一聲,季無疾便緊張地拿開她的手查看,她的肌膚嬌嫩,果然已是紅了一點,季無疾一陣心疼,便低頭輕啄那處紅點,直恨不得憐她入骨。
“一生逍遙的長公主怕是不一定做的成,不過,有一樣你一定可以做得到。”季無疾擡起頭,眸光緊鎖着她道。
“那是什麽?”季意安有些好奇地問。
“做我的女人,季無疾的女人,我必護你一世周全,一生逍遙。”季無疾的聲音很是輕緩,卻是帶着讓人安心的篤定。
“你的女人?”季意安有些茫然,一字一句地問道。
“是,我的女人,唯一的,住進我心裏的女人。”季無疾的指頭撫着她微微上翹的眼角,聲音柔軟而堅定。
“皇叔?那現在呢?你的心裏有住着人嗎?”季意安的鳳眼黑亮,直直地看進他的長眸,似乎想要看進他的心裏去。
季無疾的眸光與她糾纏着,口中卻是癡癡地道:“是,我的心裏,早已住進了一個人,一個會哭會笑會和我鬧的小人兒。長樂殿內的那個晚上,她一身素衣,兩彎蹙眉,一行清淚将滴未滴,嬌怯凄楚卻又帶着絲堅韌與倔強,美麗得讓人舍不得移開眼去。她含淚看了我一眼,就那一眼,我的心就好似被什麽紮了一下,透着隐隐地鈍痛。她看着我的眼神,好似很久之前就已與我熟識,而我,居然也覺得她于我有一份熟谙之感……”
季無疾的聲音輕柔似雲,季意安卻覺得心髒似乎停止了跳動,她屏住了呼吸,一動也不敢動,生怕這是個夢,自己要是一動,這夢便要消失了。
季無疾的手移到她的鬓邊,一邊輕輕摩挲一邊繼續道:“當時我心想,許是她命運太過凄楚,自己對她生了恻隐之心。後來,我居然發現她走進了寧康宮,雖是知曉她與母妃相交,未必是真心,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卻是生了幾分竊喜之心。每次去到母妃宮裏時,如果看見了她,心裏也會生出一絲喜悅來。而她看着我的眼神,總是熟谙裏透着一點哀傷,讓我總是覺得心裏有一絲絲的痛……”
季無疾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然後輕吻了一下她的額前發,才接着道:“我一反常态地收了她當學生,教她習字,其實是希望能經常看見她。我雖是已感覺自己有些反常,但我又想,我這樣不過是對一個聰慧可人的晚輩生了關愛照顧之情。”
季無疾的聲音清澈而輕緩,他摟着她,繼續緩緩的道:“只到母妃那日說出了我的身世之秘,我震驚之極,原本我該是傷心欲絕的,可是當我感覺母妃房間外的碧紗櫥裏有深深淺淺的呼吸聲,我就知道她躲在了裏面。不知為什麽,那一霎間,我竟有了一絲慶幸之心,我覺得命運待我真好,我不是先帝之子,我與她,竟是沒有血脈親緣的。”
季意安聽到這裏,不禁心神一陣激蕩,原來,那日太妃娘娘一時激動說出他的身世之秘時,他根本就是知道她正躲在室外的碧紗櫥,知道她在偷聽。也是,他那樣的身手,怎麽可能注意不到室內藏着外人?他知道了,卻是沒有揭穿了,他居然和自己一樣,慶幸彼此沒有血脈親緣。
想到此處的季意安心潮起伏,激動得難以自抑,她伸出一只素手,緊緊貼在季無疾的左胸,那裏有一顆火熱的心正在跳動着,一想到自己已經走進了他的心裏,心裏就溢不住的悸動,她微微擡起頭,粉唇貼近他的耳旁,軟軟糯糯地喚了一聲:“皇叔……”
季無疾低低地答應了一聲,季意安便又接着道:“皇叔,我的心裏,好生歡喜着,安兒此刻,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她呼氣如蘭,在他的耳邊低聲呢喃,季無疾的心裏更是湧上了萬分歡喜,他抓住她置在他胸口的指頭,與她手指交纏,另一只手繞過她纖細柔軟的腰,将她牢牢地攬入了自己懷中。
“安兒,既已明白了我的心意,便不要與我生分,将你的手交給我,将一切都交給我,讓我為你披荊斬棘,為你鋪平今後的路……”
季無疾一邊說着,一邊按捺不住心中洶湧而來的情動,他低下頭,親吻着她的額頭,眉梢,又至她的眼角,細密、輕柔,深深淺淺,好象唯有這樣,才能表達他心中想要呵護備至的溫柔,以撫慰她那顆受了一場驚吓的心。
屋內的兩人親昵溫存許久之後,季無疾才依依不舍地擡起了頭。
“安兒,我要回去了,你好生調養身體,我問過陳玉峰了,所幸那麻黃草你才食了半月,将養一段時日便就好了。此次是萬幸,如若不然,我必是……”季無疾忽然間頓住了。
“如若不是萬幸,皇叔便待如何?”季意安不禁有些好奇地問。
季無疾沒有立刻回應她,卻是擡起了自己的一只手,迎向了窗外投進室內的午後的陽光,季意安也擡眼看過去,他的手,修長勻稱,骨節分明,泛着白皙瑩潤的光澤。
“安兒,我的手,不單單可以彈琴寫畫,批閱公文,還可以,施行殺戮,翻雲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