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今天這事兒上熱搜了。”吃飽喝足又撒完了糖的董碩,靠在椅背上打着飽嗝玩起了手機,“第十四呢。”
“嗯?我看看哦……”盧苓韻也掏出了手機,心不在焉地翻了起來。
“咦?eliminator的這個怎麽又上了?”董碩說。
“eliminator?”盧苓韻總覺得這個詞好像在哪聽過。
“就是一個游戲,steam上的,挺火的。你不知道?”董碩挑起了眉,臉上寫滿了對于“學計算機的竟然不玩游戲”的驚訝。
“并不是所有人都因為喜歡玩游戲才學計算機的好嗎?”盧苓韻讀懂了董碩的表情,“所以,是個什麽樣的游戲?”
“我也不太清楚,但好像是個什麽現代背景的射擊、刺殺之類的。”
“現代背景的刺殺?這種主題能上線?”
“架空呗,”董碩聳了聳肩,“好像設定是什麽外星人入侵了人類社會,變成人類的樣子後,企圖在潛移默化中占領地球。然後玩家就是屬于個名叫eliminator的政府機構的特工,是正義的使者、人類的希望,負責在人群中找到外星人,在不造成任何混亂的情況下,神不知鬼不覺地處決了它們。”
“所以,這有什麽好上熱搜的……”
“說是因為出現了現實版。”董碩回答。
“現實版?”
董碩點了點頭:“說是這個游戲裏有個設定,”拿着手機讀着文章現學現賣着,“特工在實施處決之前,會将紫色背景黑色叉的圖案留在目标生活的地方,相當于一種警告,具體為什麽我也不太清楚。”
“總之,這個游戲現在被玩出了個現實版,就是一群人抽簽,抽到特工的那個可以在其他人中任選一個目标,然後想辦法在一周內,神不知鬼不覺地把符號畫在那個人的某個貼身物品上。而其他人則都得假設自己就是那個目标,然後想辦法避免自己的東西被畫上符號。如果一周後,符號被畫上了,那就是特工獲勝,反之就是其他人。”
“當然,這也只是其中一種的玩法,稍微着迷些的人還能把真人CS元素也加進去。”
“哦――”盧苓韻興趣耗盡地将目光收回到了手機上。
董碩也繼續翻看起了熱搜,“這又是什麽?願自殺?什麽願自殺?”剛看了沒兩眼,就又點着手機自言自語了起來,“啊,‘願’是個筆名。致郁系漫畫作者?患有抑郁症?因為抄襲風波而遭受網絡暴力,消失匿跡幾年後發現自殺家中?等等等等,這個自殺案的時間地點……”
“是蘇願。”盧苓韻替董碩說完了話,“蘇願的筆名就是‘願’。”
“這還真是……移花接木下來,自殺的原因就得變成抄襲風波和網絡暴力了。”董碩嘆了口氣,“這文章竟然還是《亂語》發的,連同事的人血饅頭都吃嗎?”
“抄襲風波?”盧苓韻愣了愣。
“好像是的,但具體的我也不清楚,畢竟警察查案又不是黑粉挖墳。”看向盧苓韻,“你沒聽她本人提到過?”
“網絡暴力是提到過,但抄襲什麽的……”盧苓韻咬了一下嘴唇,“說實話,我不覺得她是會抄襲的人。”
“唔,她的粉絲們也是你這種看法。”董碩又掃視起了各種八卦文章,“按照這裏寫的,當年好像是她自己的粉絲率先發現一個挺有名的網文大神寫的東西和她畫的內容相似,然後就無頭無腦地殺過去和對方的粉絲掐了起來,最後不知道怎麽折騰的,可能是大神資源廣、粉絲團人多勢衆吧,到頭來被人肉、被戴上了抄襲帽子的反倒是蘇願。”
“當然這其中還有些什麽說她違法私印、私售漫畫集的啊,假冒抑郁症患者建立患者群後将群內聊天當做素材的啊,甚至還有在群中慫恿自殺的啊等等。說是事情鬧到警方都介入調查了,但最後發現都是謠言,這才不了了之了。可她本人卻因為這個打擊而注銷了作者號,甚至搬離了原本的城市。”
“然後事到如今人一去世,當年的事就又被媒體拉了出來鞭屍。”盧苓韻不冷不熱的補充了句。
“可不是?”董碩撐着下巴往前坐了坐,“不過,這次的矛頭轉向了,從當初的蘇願粉絲營大戰大神粉絲師,變成了現在的吃瓜群衆手撕大神粉絲,直接一路撕到了熱搜第一。說句實話,我是真的沒法理解這世上怎麽有人能這麽精力旺盛,有空天天在網上鍵盤戰,不累嗎?”
“那是人家解壓、消遣的方式,怎麽會累呢?”盧苓韻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聲音中有些疲倦。
“你沒事吧?臉色不太好。”董碩立刻就注意到了盧苓韻的不适,“吃完了嗎?吃完了我就送你回去,趕緊睡一覺。今天不用來警局了,我幫你和老蔡請個假。”
“嗯。”盧苓韻站了起來,可剛向前跨了半步,腳下就一個踉跄撞在了桌腿上。
董碩急忙一個健步上前扶住了她,可抓住她胳膊的雙手卻不由自主地僵住了,“怎麽這麽燙?發燒了?”說着就伸手要去摸盧苓韻的腦門。
“沒有,”盧苓韻擋住了他的手,“只是這屋裏熱。”
“真的?”董碩還是放不下心。
“要下雪了。”盧苓韻卻突然望着門外來了一句。
“哈?”董碩的腦回路沒跟上來。
“我說,”盧苓韻推開董碩的手,慢慢地走到了門邊,擡頭看着蔚藍的天空,“要下雪了,很快,今天。”
“今天,下雪?你是真的發燒了吧?這才十月幾號啊?”董碩連忙跟了過來,知道盧苓韻不願意被扶,所以只是緊緊地跟在了她的身旁,随時準備?乙話咽幀?
“不信?”盧苓韻翹起了嘴角,可這麽一翹,卻顯得嘴唇更加蒼白了。
“信才有鬼。”董碩嘴上不示弱地鬥着,眼睛卻一眨不眨地觀察着盧苓韻的狀态。
“要不打個賭?”盧苓韻的興致來了。
“打呗,咋賭?”
“如果今天下雪了,你就答應我件事兒,具體的事情我還沒想好,到時候會告訴你的。”盧苓韻說。
“那如果沒下呢?你也答應我一件事?”
“不會不下的。”
“……”有人這樣打賭的嗎?
兩人就這麽你一句我一句地走到了車旁。
董碩伸手拉開了車門,一只腳剛跨進車內,盧苓韻就叫住了他:“看。”她将手平舉着,擡頭望着天空,“下了。”指尖上,正停着一朵化了一半的雪花,“今年的初雪。”
“真的假的……”董碩不敢相信地也伸出了手,擡頭望起了天。臉剛擡起沒多久,有什麽冰冰涼涼的東西就落在了他的鼻子上。他呆呆地伸手摸向了那個東西,他發現那個東西是濕的,卻又很冰,冰到不可能是雨。
緊接着,剛才還是一片晴朗的天空就變得暗了下來,大風刮起,将越來越多的冰雪交雜的東西吹在了兩人的臉上,不一會兒就将二人的鼻尖染上了層透明的白。
“還真……下雪了。”董碩帶着合不攏的嘴鑽進了車裏,望着副駕上的盧苓韻,“你真沒做什麽手腳吧?比如說把時間快進到了兩個月後之類的。”
盧苓韻撐着腦門頭都懶得擡,扔了個眼神給董碩,沒有開口,像是懶得理他,卻又更像是身體難受到了說不出話。
“?G你這是真病了,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吧?”
“睡一覺就好。”盧苓韻變得格外惜字了起來。
“你确定?”董碩又問。
盧苓韻這次連眼神都懶得遞了。
“哎……”董碩又嘆了口氣,“行吧。”最後妥協了,“我送你回哪?宿舍還是躍遷?”
“宿舍。”
“可以嗎?宿舍裏不是還有其他人嗎?能休息好不?”董碩關心到了一種唠叨的地步。
“宿舍沒別人。”盧苓韻揉着太陽穴的手擋住了她的表情,“四個人,其中兩個今年都搬到實習公司附近住了,而方莜從那次的事後,也就沒怎麽回來過,基本下課後都回家睡。”
“你倆還……”董碩清楚盧苓韻口中的“那次的事”是什麽。
“我倆沒什麽,沒吵沒鬧誰也沒怪誰,只是就慢慢将距離拉遠了點而已。畢竟,所謂的友誼還是比不過親情的。”盧苓韻的聲音很弱,“我也沒有拆人家家的惡趣味。”
“可你不會覺得不公平嗎?”
“為什麽?”
“你救了他倆的命,他倆卻這樣對你。”
盧苓韻擡起了頭,“我救了他倆的命?你從哪聽說的?”盡管已經努力地将聲音提高了,可那掩不住的虛弱還是讓她的話沒了以往的氣勢。
“難道不是嗎?當年樹林裏的時間差,呂強在呆了幾個小時卻只是将方萊一棍打成了截癱,方莜去了現場卻沒有受到任何傷害,怎麽可能?難道不是因為你把他們兄妹倆回溯了嗎?你救了他倆的命。”
盧苓韻看了董碩一眼,卻沒有說話。
董碩在心底嘆了口氣後,沒再提這個話題,而是放柔了聲音:“睡會吧,到了我叫你。”關了車內音樂,又将車內溫度調高,将正對着盧苓韻的空調出風口的風調小了。
董碩的那句話就像是有着魔法一般,竟真的讓從來都對睡覺毫無期待的盧苓韻困了起來。不知不覺地,在車的勻速運動與董碩的勻速呼吸中,她帶着沉重的腦袋與滾燙的身體,陷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