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大清早盧苓韻剛洗漱完,房門就如殘缺黑本上寫的那樣,準時被敲響了。
挂好毛巾穿上外套,盧苓韻一打開房門想都沒想就叫了句:“莎姐。”可等對上門外的人的目光時,卻發現他并不是彭莎,而是許軍銳。
“老板?”未來變了,但卻不足以讓盧苓韻過于意外。
“你回溯過了?”許軍銳一眼就看出了貓膩,“發生了什麽?”
“一些事。”盧苓韻側開了身子,示意許軍銳進門說話。
許軍銳點點頭走進來,一屁股坐到了房間內唯一的椅子上,問:“具體點,什麽事?”
盧苓韻微微皺了皺眉,看了看椅子又看了看房間四周,最後坐在了床上:“昨晚回來的時候,半路上遇到個瘋子,被捅了。”偷工減料的回答,卻也算不上是在說謊。
“然後?”然而許軍銳并不滿足于這種敷衍。
“然後那瘋子消失了。”
“哦?”
“被我吃了。”盧苓韻起了些不正經的心思,從來學不會吃一塹長一智地竟然在許軍銳面前皮了起來,“不是有那種迷信說法嗎?吃了誰的腦子就能獲得誰的記憶與能力之類的。我吃了那瘋子,所以那瘋子現在變成我了。”
“嗯。”誰知道,聽了盧苓韻這跟“回答”?也簧習氲惚叩幕埃?許軍銳竟然認真地點起了頭,一邊點着還一邊扶着下巴,像是在仔細思考着什麽。
過了一會兒,擡起頭,說:“負二層的地窖其實還空着。”
“哈?”
“改造成地牢挺合适的。”還是那張嚴肅臉,“用來關瘋子。”
“……”
盧苓韻的嘴角抽了又抽後,這才忍住歸識的沖動,一個蹦?Q站了起來,一邊收拾着包裹一邊沒好氣地說:“所以,老板您大駕光臨,就是為了和我讨論地窖改造方案?”
“不是,”許軍銳翹了下嘴角,卻在盧苓韻看見前就收了回去,“我是來把這個給你,如果你還需要的話。”将一個U盤從兜裏掏出來放在了書桌上,“你媽媽的那個綁架案的資料。不過既然你已經回溯過,裏面的東西應該早看過了。”
“哦。”盧苓韻沒好氣地應了一聲,滿臉寫着“我要出門了,你說完了就請自便”。
“還有,”可許軍銳并沒有說完,“關于事件算法。”
聽到這幾個字,盧苓韻猛地回了頭,略微吃驚地看着他。
“果真,”看見盧苓韻的反應後,許軍銳的臉上閃過了一絲不知道是自嘲還是感慨的表情,“這個你也知道了。”
“知道什麽了?”即便事實大家都已經心知肚明,但盧苓韻還是沒捅破那層玻璃紙。
“你體內的時子就是事件算法的讀取器。”卻沒想到許軍銳竟然主動說破了。
盧苓韻沒有吭聲,仔細地觀察着許軍銳臉上的表情。
“程序就在我的筆記本上,我知道密碼什麽的攔不住你,所以也沒打算攔。但我勸你不到迫不不得已,不要試圖窺探未來。”許軍銳的聲音很是嚴肅。
“為什麽?”
“你知道為什麽。”
“但我想聽你說。”
“因為時子連接上事件算法的瞬間,時主就會知道你這個域外司時的存在。”
“域外司時?”盧苓韻細細咀嚼着這幾個字,也不知道從中品出了什麽。
“域外,司時。”許軍銳也點着頭重複着,“存在于時主所監視之下的時域之外的司時。”
“可我以為時主是無所不知的,過去發生的一切對于未來來說,不都是完全公開的嗎?他們怎麽會不知道我的存在?他們之所以不對我動手,難道不是因為我沒有威脅到他們的統治嗎?”
“他們沒有動手,的确是因為你還沒有威脅,但你‘沒有威脅’這個概念本身的意思,就是他們還不知道你的存在。”許軍銳說,“歷史是人寫出來的,即便是對于已經掌控了時間的未來來說。這是因為即便信息透明,但讀取量卻有着上限。”
“他們如果對你感興趣,當然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觀測到你的一切,但如果對你沒興趣,他們就不會浪費容量來讀取與觀測你這個無可厚非的個體。時空定律被發現之前的世紀對他們來說,都是這種無可厚非的存在,他們只需要用普通的手法知道歷史發展的大趨勢,也就是所謂的‘人寫出來的歷史’就足夠了,因為你們很難威脅到他們。”
“所以你們才能從亂時紀來到這兒。”盧苓韻說。
“沒錯。”
“那時空定律被發現之後的時代呢?”
“全面監控與封鎖。這個時代是通過選擇最優排除項來避免未來偏移,而在那些時代,卻是無差別抹殺任何可能性。這個時代的監控者是土生土長的司時,而存在于那些時代的,卻是……”
“時獵。”盧苓韻說出了這個寫在殘缺黑本上的詞。
“沒錯,時獵。你已經知道了。”久久地看着盧苓韻。
“那個所謂的發現時空定律的時代……”
“二十四世紀,2389年的端午節。”沒等盧苓韻問完,許軍銳就回答了,“當然,那時候早就不用公元紀年了。說實話,這些我也只是道聽途說,畢竟那個時代是真正意義上的歷史黑盒,時空隧道被炸毀,沒有人能夠穿越到那個年代。準确來說,二十二到二十六世紀都是那樣,因為這是指控管理局防止反叛的最有效手法。”
“為什麽是二十二到二十六,而不是全部?”盧苓韻問。
“因為二十六世紀後,時空管理局的統治已經穩定,而二十二世紀前……”說到這兒,也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原因,許軍銳猶豫了一下,“人類的信念在一定時間跨度內是可以代代相傳的。”換了個隐晦的說法,“但這種代代相傳的極限頂多到兩百年。”
“所以兩百年之前的人類就不用過多提防了,因為就算有人穿越到這兒,在有限的壽命與技術下,他們反抗管理局的意志也沒法傳遞到二十四世紀。”盧苓韻卻懂了,“那技術呢?如果他們将時空定律直接傳播到了二十一世紀,未來不也會發生重大偏移?”
“信我,時空定律不是那麽簡單的東西。”許軍銳苦笑着搖了搖頭,“它是個要求苛刻的種子,時間、地點、人物、環境只要有丁點不符合,就不可能發芽。”
“那血脈呢?如果直接把将來發現定律的人的祖先殺了……”
“因果鏈的威力你比我更清楚,”許軍銳又一次打斷了盧苓韻的問題,“在這個時界裏,時間定律必然在二十四世紀被發現,無論發現的人是誰。”
“時界?”盧苓韻注意到了這個名詞。
不知道為什麽,許軍銳嘆了口氣,這才解釋了起來:“這個概念……”又搖了搖頭,“用個你能聽得懂的比喻,雖然和真實理論相差了十萬八千裏。維度,你知道吧?一維是線,二維是面,三維是體。‘四維空間理論’中的四維指的是‘四個維度的空間’,而‘四維時空理論’則是不負責任地将時間也扔進定義裏。”
“嗯。”
“但實際上,‘時空’本身就擁有着一個類似于你們口中的‘維度’的體系,如果把‘時空’比作一個一維的‘線’,那‘時界’就是一個二維的‘面’。普通情況下,歷史的走向會維持在這個‘線’內,但當你使用能力時,歷史走向就會跳躍到另外一條線上,有點類似于很多科幻小說裏的提到的‘平行時空’與‘時間線偏移’。”
“但這種跳躍是發生在同一個‘面’,同一個‘時界’裏的。每個時界都有着種特有的‘力’的約束,使得歷史的走向可以偏移,卻總有着固定的收束點,就好比二十四世紀時空定律一定會被發現,最終人類一定會完全能量化,肉.體變成種可有可無的體驗,時主會統治一切。”
“但這種‘力’是可以被打破的?通過穿越時界?”盧苓韻問。
“至少有人是這麽認為的。”許軍銳說。
“有人?你不這麽認為嗎?”
“我不知道,”搖着頭,目光中流露出些疲憊,“但我爸爸、爸爸的爸爸、爸爸的爸爸的爸爸,他們都深信不疑。他們确信,早在時空機被發明出來的前期,人為的時界改變是出現過的,但等到時空管理局建立,這種‘改變’就被從根本上徹底封殺了。他們把這種‘改變‘叫做‘躍遷’,時界躍遷,那是他們的夢想,一種根本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可能性。”
“所以躍遷叫躍遷?”
“所以躍遷叫躍遷。”許軍銳點着頭,“但時界與時空不同。從時空來講,只要管理局願意,任何時空穿越與時間線偏移都可以被觀測到,無論是通過事件算法預知未來、通過記憶與史料窺探過去、還是通過既視感回顧已逝時空。這是因為歷史的走向就好比一輛列車,而管理局與時主就是列車長,他們可以監控和管理車上發生的一切。但時界卻不同,時界的存在無法被觀測,就像是這個班次的列車無法知道那個班次的情況一樣。這個可能聽起來有些晦澀拗口,但本時界對本時界的人來說,是唯一的。”
“沒有人知道所謂的另一個‘時界’根本存不存在,更沒有人知道該怎麽‘時界躍遷’。但對于人類,至少是對于亂時紀的人類來說,‘沒有辦法’本身,有時候恰恰就成了‘辦法’。他們覺得既然‘二十四世紀定律出現’是不可變的,那麽,改變這個‘不可變’,就是‘時界躍遷’。”
“他們之所以能夠堅信着所謂的’時界’與所謂的‘新世界’的存在,僅僅是因為管理局設下的那一系列防範罷了。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如果時界躍遷不可能,如果時主的出現是必然,那麽,管理局又在防着些什麽’,他們就那樣信着,信着……”
搖着頭,“一切就是場虛無缥缈的夢,但卻又有很多很多的人為了這個夢而死了。雖然‘死’這個字眼一旦被放在了時空長河中,連它本身的意義都不複存在,因為一旦歷史改變了,沒有‘出生過’的人,又怎麽可能‘死’呢?他們想時界躍遷,甚至不惜抹殺自己的時代與自己的存在。”
“所以,你呢?”盧苓韻認真地看着許軍銳,“你也是‘他們’中的一員?”
“我是,但我不想再是了。所以,”許軍銳擠出了個意義不明的笑容,“韻韻,我告訴了你這些。”
因為‘不想再是了’,所以告訴了自己這些。這麽句乍一看有些無厘頭的話,竟像那擺了滿桌的淩遲刑具似的,瞬間讓冷汗浸濕了盧苓韻的後背。
因為‘不想再是了’,所以告訴了自己這些。那原本,應該是怎樣的?
她不敢接着往下想,她甚至想忘記剛才的一切。她背起包連招呼都忘了打,直接踉跄地走出門,落荒而逃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逃着些什麽,只知道,現在這種深入骨髓的害怕,是她從未有體會過的。
盧苓韻的背後,是許軍銳那久久沒有移開的叫人看不出情緒的目光。
作者有話要說: 深夜的意外加更!!其實主要原因是…
在晉江主頁上瞅到個“科技興國”的活動,突然發現這篇文章好像挺合适的哈哈哈,然後就一直思考要不要去湊湊熱鬧呢…
(雖然是篇收藏兩位數的絕對透明文,但閑魚也可以有夢想,即便我已經做好了零票墊底的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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