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命司時第 66 章

開往栗南市的長途大巴在早上七點就準時離開了車站,可一直等到了九點都還在京州市附近晃悠着拉客,沒有半點上高速的跡象。好在因為時間早的緣故,車上的乘客大都晃晃悠悠地靠在椅背上打起了盹,沒人有那精力與閑情逸致向司機計較什麽。

可即便是昏昏欲睡的早晨,即便是在着搖籃似的大巴上,也并非是每個人都會睡覺的。就好比,盧苓韻。此時的她正單手撐着下巴靠着窗閉目養神,看起來像是已經睡着,實際上卻在思考着幾個小時後的事情。

夢中的畫面有時會是來自另一個時空的記憶碎片,這一點,盧苓韻是再清楚不過的,尤其是像邦賈範那樣,夢與現實中的人臉對在一起的時候。這也就是說,那個夢是來自于眼前消失的自己所窺探到的未來,所以,邦賈範很快就要、甚至已經面臨了死亡。而這個死亡是司時帶來的。

司時的職責是糾正未來偏移,而作為一個出獄後孤身一人住在村裏的前綁架犯,邦賈範能夠成為司時目标的原因只會有一個:盧萁綁架案另有蹊跷。這種蹊跷一旦被身為擁有時子的域外司時盧苓韻知道,未來就會發生巨大變化。

而無論是在已經消失的那個時空,還是現在這個,彭莎注定送來的案件資料,都将會使盧苓韻決定去見邦賈範。至于那個夢,最多只可能是微微提前了盧苓韻出發的時間點罷了。

那麽,這個“微微提前”,能足夠提前到司時出手之前嗎?盧苓韻不覺得,因為她自己的行動會因夢而發生改變,她的行動編號注定也會改變司時的決定。所以,要麽司時會更加提前地對邦賈範動手;要麽,他會直接選擇處理盧苓韻。

想到這兒,盧苓韻猛地睜開了眼睛,慢慢地将整個大巴環顧了一周。

司時的原則是在所造成的影響最小的情況下,修正變量,那麽,他應該不會因為要對自己動手,而選擇牽連這一車的人。盧苓韻再一次确認着。

不會牽連無辜的人就好。只是……司時與域外司時相見,自己鬥得過他嗎?又或者說,他會用種完全不需要親自出手的方式,就将自己解決了?

外公說過要逃的,可事到如今,盧苓韻卻發現自己反倒開始一步步地主動接近了,還真是無可救藥。

就這麽想着想着,盧苓韻竟然也進入了夢鄉。她在夢裏看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可等她被某個刺耳的聲音吵醒時,卻已經不記得那件事是什麽了。她只記得那件事所給她帶去的感覺:憤怒與震驚交加的同時,卻又暗含着種竊喜。

盧苓韻徹底清醒時,車已經停了下來。她扭頭向窗外看了看,發現太陽已經有了要下山的跡象,而大巴也終于擺脫了半路拉客與節假塞車兩座大山的壓迫,下了高速,停在了個有着“栗南歡迎您”告示牌的郊區加油站裏。

車上從剛才的睡死一片變得熱鬧了起來,以剛剛發出刺耳聲音的讓司機停車的女性為首,一群“找廁所”大軍浩浩蕩蕩地下了車,瞬間便将這算不上大的加油站弄得沸騰了。

盧苓韻也下了車,卻在瞄了眼女洗手間那一路排到了小賣部門口的隊伍後,放棄地将“解決個人問題”更換成了“四處轉轉看風景”。她就這樣繞過了洗手間,繞過了小賣部,一直走到了加油站與隔壁洗車店的分界線處。她發現,那兒,在一顆不高的小樹下,坐了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兒。

女孩兒的衣服髒兮兮的,正盤着腿坐在一塊破布上,低頭玩着手指。破布的最前方放着一個空蕩蕩的破碗,而碗的旁邊,則寫了幾個歪歪扭扭的毛筆字:“我媽媽病了,請幫幫我。”

位于市郊區的加油站和洗車店,即便就在高速入口,本身也算不上個生意興隆的地方。而就在這樣一個鳥飛過都不一定會歇腳的小樹下,竟然有個乞讨的小女孩。

看到眼前的景象,盧苓韻出于本能地想到了些什麽,她左右看了兩眼加油站和洗車店,又擡頭望向遠處,找了找人家。最後,在看見藏在綠色中的那星星點點幾個小矮房後,嘆口氣從身上掏出小黑本寫了幾個字,又從背包裏掏出了幾張紙幣,走到女孩面前彎下了腰。

她将錢放進了破碗裏,目光正好與小女孩猛擡起的頭對在了一起。她從女孩兒的雙眼中看到了驚喜,看到了希望,卻也看到了些……決絕?

女孩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而是對着盧苓韻伸出了手,像是在努力地表達着什麽難以表達的東西。盧苓韻下意識地将手移了過去,碰上了女孩兒冰冷的小手。

接下來的一切發生的毫無征兆。

就在盧苓韻眼中那斷節的畫面裏,有什麽東西從女孩的袖子裏滑了出來,紮穿了盧苓韻手。接着,在一點點痛和一點點涼過後,盧苓韻就腳下一軟眼前一黑,臉朝下栽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完了,中招了。這是盧苓韻倒下前最後的念頭。

――――――

盧苓韻是在劇烈的頭痛中蘇醒的,又或者說,她現在的狀況根本不能用“蘇醒”兩個字來形容。因為,全身上下除了兩個眼皮,她什麽都感覺不到,哪兒都不能動。她知道這是強力麻醉劑的效果,而此時此刻的頭痛與無法連貫的思考,也是出于麻醉劑。

她隐隐約約地記着自己是怎麽被放倒的,也隐隐約約地猜到了接下來可能會發生什麽。因為托她那挪不動的脖子的福,她現在唯一能看到的,就只有那盞恍得人眼睛疼的無影燈。無影燈出現在面前,說明,她是躺着的。而無影燈向來只會出現在一個地方,那就是――手術室。無論是醫院的,還是……地下的。

盧苓韻聽到了幾個腳步聲,混亂的頭腦讓她一時半會兒沒能辨清來人個數。但唯一有一點她卻清楚,那就是在這些人當中,一定有一個小孩。因為,那個腳步聲比其他的都要快、要輕。

“竟然醒了?藥量不夠嗎?”一個男子的沙啞的聲音,不知道是在和誰說話,還是在自言自語。

接着,話音剛落,一根帶着藍色手套的手指就出現在了盧苓韻的眼前,左右晃了晃,将盧苓韻那本就疼着的頭晃得更疼了。

“再拿一支來吧,這家夥是個大象級別的瘦子。”還是那個聲音。

男子的話瞬間敲響了盧苓韻心頭的警鈴,她集中着僅剩不多的精力努力回想着什麽,一個只要想起,就可以讓她絕地反擊的東西。

針,對,針……針怎麽了?針……紮破,對紮破皮膚,血,血……什麽?血……

眼看着就要碰到答案,盧苓韻的意識卻突然模糊了起來,她知道這是那傳說中的“再來一支”的緣故,可她卻連針頭什麽時候插入的手臂都沒能感覺到。

眼皮好像變重了,無影燈好像變黑了,耳邊的說話聲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換成了蜜蜂叫。嗡嗡嗡,嗡嗡嗡,好吵。

就在意識即将徹底離開的剎那,盧苓韻感覺到有什麽冰涼的東西碰到了她的胸口,她發現那個東西好像很鋒利,只是輕輕一滑,就……

“她就是我媽媽新的心髒嗎?”明明是出自小孩之口的奶奶甜音,字裏行間卻帶着濃濃的血腥。

“沒錯,剛才測過了,配型度很高。”還是那個沙啞男子。

“那就好。”

――――――

與此同時,百裏畫廊。

“韻韻呢?!”許軍銳啪的一角踹開了彭莎的辦公室門。

“韻韻?”彭莎從電腦屏幕中擡起了頭,“不是一大早就出去了嗎?說是這幾天都不回來住。”從許軍銳的臉上讀出了情況危急,“發生什麽了?”站起身,“算出什麽了?”

“出事了。”許軍銳扔下一句話後轉身就走。

“出什麽事了?”彭莎急忙扔下手頭一切工作跟了上去。

“趕緊調集所以資源找到她,找不到也給我确定她是從哪裏開始失去蹤影的。”許軍銳說。

“到底發生了什麽?”彭莎急了,“司時還是時獵?”

“不知道,”許軍銳,“但很可能都不是,至少不直接是。出了事是一定的,因為韻韻的存在所帶來的域外變量,在我今天早上用事件算法的時候突然消失了。”

“呼――吓我。”聽到這話,彭莎竟然松了口氣,“既然不是那邊的威脅,一切就都好說。域外變量消失什麽的,不是偶爾也會發生一兩次嗎?以前你也不都沒管?頂多過上兩三天就恢複了,她的能力在那兒,普通人哪動得了她。”

“這次不一樣!”許軍銳臉上的嚴肅表情卻沒有一點放松的意思,“你真的以為,”瞪了彭莎一眼,“時子能夠自動将宿主回溯到死亡前,就等于宿主‘無法被殺死’了?”

彭莎一愣,接着,臉色瞬間變了,“難道……”

“《金剛狼》看過嗎?能快速治愈的那個。他在電影裏是怎麽把一個同類弄死的,知道嗎?扔進那個什麽金屬裏,包上。窒息後立刻複活,複活後馬上窒息,周而複始。活着,卻也死了。”

“韻韻她……”彭莎的臉上寫滿了擔憂與焦急。

“但願事情沒有糟糕到這個程度。”許軍銳又一腳踢開了另外一個辦公室的門。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

相關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