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命司時第 47 章

等董碩送走方萊,滿是心事地去到飯堂時,佘銳和曾?捶家丫?貼心地幫他打好了飯。三個人坐在一桌,佘銳努力地試圖挑起話題,可曾?捶己投?碩兩個前輩卻沒給半點面子,一個人盯着手機不放,一個人捏着筷子發呆。最終,弄得佘銳也悻悻地閉嘴埋頭苦吃了起來。

如果,呂強父子并不只是失蹤而已呢?董碩用筷子戳着米飯。

在這一次的案子裏,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與網約車案相同的不協調感。兩個案件的證人和線索雖然與往常一樣,的确都能連成有意義的故事線,但故事線本身卻夾雜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首先,是“時間”,空出來的和少了的時間,就好比方氏兄妹昏迷後那缺乏解釋的時間空隙,與網約車案中報警電話和求救信號間逆反了的時間差。其次,是帶着詭異感的證據與痕跡,就好比陳汶汶的那本竟然沒被銷毀的日記,與網約車案的疑犯畫像和現場突然出現的奔跑腳印。最後,是疑犯的結局,失蹤,和死亡。

而這兩個案件唯一的共同點,只有同為涉案人的盧苓韻。

“除去不可能之外留下的,不管多麽不合理,但那就是真相。”所以,盧苓韻就是造成這些“不協調”的原因嗎?她隐瞞了什麽?她做了些什麽?什麽是該排除的“不可能”,什麽又是“不合理的真相”?(注1)

董碩有些迷惑了,即便方萊所說的話他大都不贊同,但有一點他卻不等不承認,他真的沒有自己認為的那麽了解盧苓韻。又或者說,盧苓韻這個人身上的有些東西,根本是不能用常識來理解的。

所以,呂強父子到底去了哪?陳汶汶又真的是自殺的嗎?盧苓韻在其中扮演着什麽角色?

還有,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是怎麽做到不留半點痕跡地将整個高中前的經歷替換的?如果不是碰巧遇到了方莜母親鬧的事,如果不是盧苓韻自己承認,董碩不得不說,即便以特偵隊的資源,他也不大可能查出來那個“被霸淩的孤兒”就是她。

想到這兒,董碩就回憶起了之前的某件事。網約車案中,當時在确定盧苓韻涉案後,自己的确如盧苓韻所說的那樣,讓相關部門進行了信息管控,使得“跳河自殺未遂的女大學生”這個新聞沒有擴大。但是,董碩記得,當時負責這個的技術員,好像不經意地說過這麽一句:“這個新聞怎麽像是本來就被人動過手腳?翠河大橋上那麽多人,怎麽可能沒有一個視頻拍到她的臉?”

當時,董碩沒有在意那樣不經意的一句話,但現在回想起來……

盧苓韻自己動手的可能性不大,因為新聞出現的第一時間,她還在醫院昏迷着。那麽,就只剩下她身邊的人,或者說,她“身後”的人。

董碩的腦海中猛地出現了一張人臉,一張中歐混血的臉。彭莎,盧苓韻的表姐,躍遷。

是了,彭莎一共只在自己眼前出現過兩次,而兩次出現的時間點,好像都在盧苓韻的某些秘密快要藏不住了的時候……

會嗎?會是這樣嗎?如果是的話,那盧苓韻知情嗎?她與躍遷,到底是合作還是利用?如果是“利用”,那是誰在利用誰?

盧苓韻總是有意無意間談到有關“時間”的話題,她這麽做,是在暗示着什麽嗎?如果是的話,她又為什麽要做出這種暗示?

還有自己的那幾個已經忘得差不多了的夢,突然閃過的既視感,以及在酒店中看到的鄒祥平的異常……

細思極恐。

“哇,真可愛!”佘銳的一聲生怕全食堂沒人聽見的感嘆,強行将董碩的思緒撥拉了回來。放下筷子擡起頭,董碩這才發現,剛才還坐在自己對面的佘銳,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跑到曾?捶嫉納肀撸?湊着腦袋看起了她的手機屏幕來。

董碩也歪歪腦袋看了過去,只見手機正在播放一個視頻,看樣子是幼兒園或小學生的文藝晚會。

“這是?”他問。

“西沛市福利院的教師節文藝晚會,我女兒正好在那當志願者,參加了晚會的籌劃,炫耀着發給我看的。”曾?捶妓怠?

“不錯,搞得挺像模像樣的。”董碩随口贊揚着,可眉頭卻在看見屏幕上演着小品的兩個男生後,越皺越緊。

“這倆兄弟是福利院的寶,鬼機靈鬼機靈的。聽我女兒說,晚會裏三分之一的節目都是他倆組織策劃的。”曾?捶加炙擔?完全沒注意到董碩的表情。

“等等。”董碩的疑惑憋不住了,他給佘銳扔了個眼神,“小佘,呂強的照片,你那存的有嗎?”

“有是有……”佘銳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卻已經開始聽話地掏出手機翻相冊了。

“呂強?為什麽突然提到呂強……?等等等等等等,我的天!!”曾?捶薊腥淮笪颍?“這倆孩子!!”

她一把搶過了佘銳的手機,将剛調出來的呂強的照片與自己手機上暫停的視頻擺在了一起:老舊照片上那個十幾歲的學生,與視頻中那個弟弟模樣的六七歲孩子,除了嬰兒肥的有無外與身高差別,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不,可,能,吧。”佘銳瞪大了眼睛,“我的天,這兄弟倆頂多七歲吧?七歲的孩子,當年案發時還沒出生吧?難不成還能是呂強父子返老還童了不成?”

返老還童了。

如果,呂強父子并不只是失蹤了呢?董碩的腦海中再次回蕩起這句話。

“電影看多了吧你?返老還童?咋不上天呢?”曾?捶嫉攘速苋褚謊郏?“除了極小的碰巧長得像的可能性外,這倆孩子八成是呂強家的近親。說不定還是呂強的親弟弟,案發跑路後出生的,因為不方便帶在身邊,所以留在了福利院。”曾?捶妓亢斂皇Ю碇塹胤治龅饋?

然而,“理智”有時候或許也可以被稱為“思維定式”。

“怎麽樣,董隊,要查嗎?”曾?捶嘉剩?“說不定可以順藤摸瓜把呂強父子逮出來。”

查?要查嗎?如果查出了那個足以颠覆整個世界的結果,該怎麽辦?她又會怎麽辦?将知情人全部……?

“她是個能将過去抹殺的人,一切發生過與沒發生過的事,她都可以将它變得從不存在。”方萊的話,在董碩的心中讀出了另外一種……超現實的意義。

“查?”董碩放下了筷子,“查出來了然後呢?将他們逮捕?我們逮捕得了嗎?”董碩注意到了自己語氣的不正常,但他并沒有心思更改,“況且,我們現在已經連調查他們的理由都已快不存在了。”聲音慢慢變小了。

輕輕嘆了口氣,看向窗外,“陳汶汶的案子,就以自殺結吧。她說的沒錯,再查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只是浪費警力而已。而且就算查出了所謂的真相,我們也改變不了什麽。未成年人的犯罪,連十四歲都未滿的未成年人……”董碩不知道自己是懷着怎樣一種心情說出這些話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懷着什麽樣的心情才對。

“……也是。”認真想了一會兒後,曾?捶嫉懔說阃罰?“畢竟已經是七八年前的案子了,而且還是最難以定性的未成年案。”

“未成年。”佘銳的表情也嚴肅了下來,“雖然這麽說可能不厚道,但我真的覺得,未成年人不用承擔刑事責任這一點,在某種意義上,和精神疾病患者可以免責一樣,真心扯淡。同樣是害了一條人命,憑啥你年齡小、你腦子有病,你就不用接受懲罰?被你害的人的命,難不成因為你的年齡與心理問題,就比別的要便宜上幾塊錢?”

曾?捶伎戳速苋褚謊郏?沒有接話。

董碩的思緒則久久地停在了“精神疾病患者可以免責”上。是啊,曾幾何時,那個人也就那樣逃脫了懲罰,卻留下了身上多了八刀,再也不會摸着自己的腦袋傻笑了的,自己的父親。

恨嗎?不,已經沒力氣恨了。因為這個事上的對與錯與公平,已經一點點地磨平了自己的棱角,讓自己沒有了“恨”的動力。

那麽,你呢,盧苓韻,你恨嗎?你不恨,是因為時光搶走了你恨的理由,還是因為……你自己已經将“恨”進行了徹底的處理?

――――――

與此同時,盧苓韻趁着辦公室裏沒有別人,打開監控篩查軟件,搜索起了七月二十五號中午,阿發大酒店附近的監控視頻。

她找到了《亂語》中提到的那輛白車,她看見了那個突然出現的血手印。她快速地為白車建立了的三維模型,放入軟件進行大範圍篩查,她在八月一號的一幀監控中,找到了一個從白車裏出來的模糊背影:個子不高,不胖不瘦,很常見的毛寸發型,穿着身很是常見的黑色牛仔、藍色T恤。

接着,她通過白色福特的車牌號,查到了它的出處:它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私家車”,而是一家名叫“便旅”的小型租車平臺的車輛。

租車,“便旅”嗎?可以去查查,雖然估計是查不出什麽。

但至少,确定了一件事:藍色沙漏徽章――司時存在的可能性。

但他作為一個“半神”的“司時”,為什麽要租車?不便露面?為了方便?還是有着別的原因?他是真真正正的“半神”,還是和自己一樣……同時也是深陷塵世無法自拔的人?

盧苓韻下意識地摸着挂在脖子上的名牌,依舊是那沒有溫度的觸感……

有着我暗敵明的大好機會卻坐着等死,實在不符合自己的性格,即便,外公曾再三強調過:見了沙漏徽章要逃,用能力拼了命地逃。

反正作不作死都會死,那與其窩囊着哆哆嗦嗦地等,還不如去主動探探究竟。

作者有話要說: 注1:《福爾摩斯探案集》裏的,這句話應該有名到不能再有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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