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外響起了敲門聲。
“請進。”董碩從電腦屏幕裏的宗卷中擡起了頭。
進來的人是曾?捶肌?
“曾姐,怎麽樣?新翠市局那邊回複了嗎?”董碩問。
曾?捶頰伊艘話芽找巫幼?了下來:“當地派出所派人去了陳汶汶父母與其他親戚家好幾次,但大都吃了閉門羹,唯一幾次開了門的,也是剛報上來意,就被逐客了。尤其是她父母,對于這個女兒的死訊,好像根本不吃驚也不在意。”
傳說中“已經嫁了人”的女兒,在時隔這麽多年後得來了死訊,而且是喪生于“出嫁”那年的死訊,做父母的卻一點都不吃驚不在意。雖然結果并沒有太出乎意料,但董碩還是忍不住在心裏嘆了口氣。
“有一件事也挺值得在意的。”曾?捶加炙擔?“根據當地提供的信息來看,陳家早在十來年前就是村裏出了名的貧困戶,在生了那麽多個孩子後,則更是到了絕對貧困的地步,家裏住的木房子還是祖上好幾輩前留下來的,夏天漏雨冬天飄雪。可就是這樣一個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竟然在11年底12年初的時候,用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錢蓋了一棟新房,城市标準的小別墅,五層樓,通電通水甚至通網。”
“11、12年?那不就是……”
“沒錯,就是陳汶汶‘出嫁’的年份,與我們所推測的死亡年份。”曾?捶殲?了下拳頭,“董隊,或許是我先入為主了也不一定,但直覺告訴我,這對父母很可能知道些什麽,而陳汶汶是非自然死亡的可能性也很大。再加上她哥哥陳子創,我們前腳聯系上,後腳就失蹤。要我猜測的話,如果陳汶汶的死與呂強有關,估計陳家人就是被呂強的父親呂偉用錢封口了。同樣的事情可能也發生在了不久後的那起故意傷人案上。”
“嗯。”董碩點了點頭。
“那起故意傷人案,”曾?捶加炙擔?“綜卷董隊你也看過吧,雖然無論是從當時的口供還是前幾天小佘聽來的八卦,呂強都是毆打方萊致其下肢癱瘓的主犯,但根據綜卷的記錄,來自首的小混混們竟然無一例外地将呂強從案件中撇清了,最後被起訴的也只有來自首的那幾個,并沒有主犯呂強。但這就與呂強一家畏罪跑路的說法連不上了,既然他那單親爸爸已經用了某些手法使別人替他頂罪,又還有什麽跑路的必要?”
“那對父子真的是跑路了嗎?”董碩說,“根據當時的記錄來看,呂家是在一夜之間突然人去樓空的,沒有人看見這對父子是怎麽離開的,附近的監控錄像也沒有拍到半個他們的影子。家裏的什麽東西都沒有拿,包括銀行卡身份證,甚至連車庫裏的車都沒有開走,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人間蒸發。難道……”
“不清楚,但既然是跑路,以呂偉的背景,完完全全避開監控、擺脫原本身份,也并非完全不可能。這個案件,還是得從陳家入手。”董碩又說。
“對了,說道陳家,不知道小蔡那邊弄得怎麽樣了?”曾?捶嘉剩?“陳子創失蹤,宰隊不是向咱們這兒申請技術支持了嗎?有沒有順便挖到些有用的線索?”
“我正等他來彙報……”剛說到一半,敲門聲就響了,“真巧,來了。”感嘆了一下後,又放聲說,“請進。”
蔡馳推開辦公室的門,規規矩矩地敬了一禮後,走了進來:“董隊,曾姐。”
“怎麽樣?你們那個什麽三維模型追蹤搞的。”董碩問。
“三維啥?”曾?捶濟環從?過來。
“三維模型追蹤,”蔡馳也找了個椅子坐下來後,解釋道,“我們在搞的一個新項目。說簡單了,就是想讓電腦程序來代替肉眼監控篩查,以便節省警力。程序正好在試用階段,就拿去給刑警隊做技術支援了。”
“根據刑警隊到目前為止得到的線索來看,陳子創最後一次出現是在11號晚11點48分,南區的岚香酒樓停車場。他是在晚上 十點半上完晚修後,開車去到酒樓的。酒樓走廊的監控視頻顯示,他和四位四五十歲的男性一起進了二樓的‘富貴房’,直到晚上十一點半才出來。出來的時候,五個人都已經是爛醉如泥,根據酒樓服務員的口供,他們是各自找了蹲守在酒店附近等生意的代駕後,坐車離開的,服務員們還親自将他們送上了車。”
“但問題就出在這之後,陳子創的車駛出酒樓停車場後,并沒有開向安設有違章攝像頭的平安三路或西南八路,而是開向了酒店後的小路,之後就再也沒了蹤影。刑警隊現在已經派人去小路那邊調查了,而我們則是錄入了陳子創本人與他的車的三維數據,以及車牌號,準備制作好模型後,用程序在全市範圍的監控錄像中搜索。”
“嗯。”董碩摸了摸下巴,“那當晚和陳子創一起喝酒的人呢?宰隊提過沒?”
“聽說是幾個陳子創教過的畢業生的家長,孩子上大學後,經常叫上陳老師出來喝喝酒打打球什麽的。當天晚上也都在一點之前回到了家,對于陳子創失蹤之事毫不知情。”蔡馳回答。
“那代駕司機呢?”董碩又問。
“四個家長找的司機裏,有三個是屬于同一個公司的,正規公司,有證有執照;但另外一個是單幹的,身份已經查清,是附近一家洗車店的員工,休息時就去酒館停車場找找代駕生意。四人似乎與陳子創的那個代駕都不認識。”
“嗯……那行,只能繼續辛苦你們了。”董碩又突然想到,“對了,昨天來的那個試工的,怎麽樣?”
“啊,小盧啊,挺能幹一個姑娘,看着年紀不大但挺有經驗,如果編制夠的話,董隊你就盡管招吧,我反正很滿意的。雖然她還是在讀大學生,無法全職這一點有些可惜的。”
“滿意就好。”董碩低頭看了眼手表,“還不到五點,來得及。”說着,站了起來。
“要去接你妹妹了?今天這麽早?”曾?捶嘉省?
“是也不是,我打算正好去一大見個人,如果曾姐你抽得出時間的話,就和我一起來吧,如果不行,我就去叫小佘。”
“去,怎麽不去呢?大學城,工作着也能感受青春,多好。”曾?捶家艙玖似鹄矗?“不過是要去見誰?和陳汶汶的案子有關?”
董碩點了點頭,“陳汶汶的初中同學――方莜。”又轉頭問蔡馳,“對了,今天就讓盧苓韻現在下班行不?應該不會影響你們那的進程吧?反正時間也差不多了,我順路把她送回學校。”
“小盧的話,中午就已經走了哦。”董碩對盧苓韻的關系,讓蔡馳有些小小吃驚,“她不是兼職嘛,試工也是只待半天的。”
“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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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盧苓韻正在大學城裏的小型美食街裏閑逛着,一邊想着窮的一匹的賬戶,一邊感受着咕咕叫的肚子。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走到了這個能不來就不來,更不會一個人來的地方的,只是走着走着,就到了。
盡管還沒有完全到飯點,但小吃街卻已經熱鬧了起來。一對對捏着小手手唧唧我我的小情侶,一個個拎着大包小包跑來看孩子的家長……
明明是豔陽高照的早秋,不知為何,盧苓韻卻有些冷。她将雙手揣進了褲兜裏,好像這樣就能暖和些似的。
走着走着,她在一家酸辣粉店裏,看見了三個人,一個陌生,一個勉強認識,一個無比熟悉的人――鄒祥平和他的養父母。
鄒祥平正抱着酸辣粉小碗,翹着筷子興奮地說着些什麽。坐在他對面的鄒先生則單手撐着下巴,眼角彎彎嘴角翹翹地認真聽着。而身邊的鄒夫人更是貼心地掏出了張紙巾,溫柔地擦了擦兒子那滿是油汁的嘴角,擦完後,将紙巾耐心地折好放在桌角,又将自己面前的一盤烤串推到了兒子的面前,鄒祥平想都沒想就順手拿起一根吃了起來。
是了,祥平考進了一醫大。盧苓韻停下了腳步。
是啊,他過得很好。一個小小的周末,鄒氏夫婦竟然能跨着省開車來看他,帶他吃他愛吃的,聽他講他想講的。
鄒氏夫婦,他鄒祥平的父母。不是盧萁,更不是李福。
而他也更不是自己,一個連名字都沒有被賜予的……“喂”。
擡頭望向那依舊頑強地挂在空中的太陽,逼着瞳孔直對上那灼眼的陽光,盧苓韻的眼睛被閃花了,可卻沒能被閃出淚來,因為她的眼睛很幹,一直,一直,都很幹,似乎從來就沒有濕潤過,因為濕潤并不能改變什麽,濕潤只會帶去更多的痛。
或許是感應到了些什麽,本還在滔滔不絕的鄒祥平措不及防地回了頭,他看見了盧苓韻,盧苓韻卻沒有看向他,他想站起身追過來,盧苓韻卻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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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老天作怪還是怎麽,董碩要找的方莜,此時此刻竟然也在這不大的小吃街裏,和她在一起的,是她的媽媽。
“媽你怎麽突然就來了,也提前不說一聲。”
“今天正好有空,就來了呗。怎麽,給你個驚喜還不好?來,”方媽媽從随身帶的籃子裏拿出了大大小小的飯盒、保溫桶,“你爸剛煲好的烏雞湯,我緊趕慢趕地送來了,生怕放涼。不過為什麽一定要來這邊呢?在你們的食堂不就好了?雖說這些椅子是公用的,但總覺得別人吃着攤上的東西,我們卻占着位置在這吃自家的飯,不太好。”
“額,食堂嘛,食堂……”食堂會碰到苓韻啊,“食堂人多。”
“這裏難道人就不多?”方媽媽嘴裏說着,手上功夫卻半點不慢,一會兒就将大碗小碗都擺好在了桌子上,開始往方莜的碗裏盛湯。
“哎,不喜歡食堂的氛圍呗。”方莜又找了個借口。
“咋就不喜歡了呢?之前也沒見你說,不然就直接讓你回家住了。”
“不回家住不是因為嫌坐車麻煩嘛。”
“讓你爸的司機送一送又不是不行。”
“專車接送搞得像是個富二代似的,多難受。”
“哎你……”方媽媽的聲音突然頓住了。
“怎麽……”方莜沒有問完,因為她也順着媽媽目光的方向,看到了迎面走來的盧苓韻,而她注意到,盧苓韻的目光并沒有看向這邊。“媽……”她想阻止即将發生的事,卻已經遲了。
“是你?你怎麽在這?”是和剛才截然不同的,方媽媽那冰渣似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