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鸾鳳第 49 章 甘之若饴

翌日一早将納蘭明珠送去揆敘府上之後,容若想着既已下山,倒不如回郊外去搬些書上山。這日天色極好,一路陽光暖薰,照得他昏昏欲睡。至郊外時已是正午,小司提議道:“公子不如用力午膳再回山上去,反正如今趕回山去也過了飯間了。”

容若點頭,小司自去了附近酒樓點些酒菜。

暖陽照得整個人懶洋洋,他便支起下颔靠在了書房的長案上。朦朦胧胧間,聽得有人推了一扇門進來,腳步聲極輕,像是怕吵醒了他。

他眯了一小會兒,已是睡過一覺,睜眼時發現顧貞觀正坐在自己面前,若無其事地欣賞着案上的字畫。容若為他斟一盞茶,問:“貞觀兄何時來的?”

顧貞觀淺笑道:“來了一會兒了,瞧你睡着,不便叨擾你。正好趁間隙欣賞一會兒字畫。”

容若打足了精神,尴尬一笑,随後說道:“顧兄過來必是有要事,正好今日下山,顧兄只管開口,我必當竭盡所能。”

他突兀開口:“前日我們幾位兄弟被放出,卻獨獨少了吳兄吳兆骞。”

顧貞觀話未完,容若自當已了然于心。出于昔日亦兄亦友的情誼,他将救護吳兆骞的事一力攬下。

回繁景山時,已是傍晚。若馨正抱着臻逸在山頭嬉戲,彼時花開正濃,詠薇穿了新裙,在若馨面前翩然起舞,面上溢着歡快滿足的笑容。近日家中出了太多的變故,許久不曾見着詠薇露出如此天真的笑。自從她知曉自己的娘親并非若馨之後,仿佛一下子沉靜不少。

現今看着女兒天真,兒子爛漫,妻子賢惠,容若亦覺得心滿意足。若馨見他回來,将臻逸和詠薇推給他,笑說:“你陪着他們,我去做飯。”

容若不禁将她拉入懷中,音聲沉溺,輕撫着她的頭,似安慰,似告誡:“我保證,再堅持些日子,我一定讓你過你想要的日子。”

若馨眨眨眼,笑道:“有你的日子就是我想要的。”

他微微一笑,将她放出懷,忽地卷起袖子,朗聲笑道:“你時常嫌我酸腐,這一次看我如何證明給你看。”說罷,他将東西帶去竈間,再三囑咐道:“不許進來,等着吃便是。”

若馨難得見他露出孩子氣,忍不住取笑他。

接下來的幾日,都是容若掌廚,若馨和孩子們等着吃現成的。盡管容若手生,煮出來的東西不是鹹了便是淡了,但若馨覺得甘之若饴。有一次詠薇心血來潮,夾了一些小菜想要試試臻逸的牙是否長齊。

臻逸才剛入口,就将它吐去。容若面上讪讪地,笑道:“今天的晚膳,你來做師傅,我同你仔細學。”

“你不必勉強自己,這些事我做得來,你安心教詠薇習字便是。”

屋外的桐樹招搖,風吹過,葉落一地。平平靜靜間,在繁景山的日子已有數月。初上山時,臻逸尚在懷中,如今已經能夠稍稍邁步,偶爾還會喚出一聲“阿瑪”,惹得容若又驚又喜。

彼時,若馨腹中已多了一個小生命,是她和容若的第二個孩子。容若護着臻逸,對她說道:“馨兒,明年的中秋節,我們家中便又多一人了。無論是女孩還是男孩,我都要陪在你們身邊,一同看日落,一同看那月下的煙火。”

在繁景山的最後一晚,容若為詠薇做了一把古琴,為臻逸削了一支竹簫,悄悄放在若馨枕側,趁着天未亮便下了山。若馨早先便猜到容若會離自己而去,抱着新制的古琴,撫着詠薇的頭一言不發,只希望這一次容若能夠早去早回。

容若回到京城後,通過納蘭揆敘才入得宮中見到玄烨。彼時玄烨正在小憩,聽聞容若求見,令他先侯在偏廳,直到困意散去,才宣他觐見。

容若入得乾清宮,遵照三品臣工的理解深深一拜,道明來意:“草民鬥膽求見聖上,求聖上開恩,釋放吳兆骞。”

玄烨置若罔聞,細細翻着手邊的一則密折,上頭幾行墨字令他震怒不已。三藩被撤下之後,耿精忠便屢屢上谏表示不滿,玄烨軟硬兼施,依舊無法将其鎮壓。如今耿精忠意圖謀反,吳三桂亦派兵襄助。鳌拜的事才剛平息未多時,三藩之亂又将起。

福建乃耿精忠駐地,處處皆是耿精忠的人,昔日的清将,福建總督亦被耿精忠收為己用。而西北戰事告急,朝中将領皆已被派去西北應戰,朝中餘下的将領,只擅步陣,非擅騎陣。而吳三桂部下的騎兵卻是堪稱第一,若将騎兵派去支援耿精忠,必定一戰無阻。

容若猜到玄烨必為三藩一事而愁,便道:“對付耿精忠不可施硬,耿精忠擅騎兵,我們只需斷其糧草,不出三日,他便不戰自敗。”

斷人糧草并非易事,即便玄烨有心,未必能夠輕易實施。他沉默不言,任由容若繼續說下去:“耿精忠的糧草一般皆是從杭州押送至福建,如此必定路經寧德。而寧德附近正在鬧饑荒,皇上只需将災民遣入寧德,軍饷一過,必定顆粒無剩。”

玄烨思索片刻,點頭道:“災民無縛雞之力,只怕一旦鬧起來,耿精忠未必肯放過他們。”他忽地擡頭,目光深邃,似詢問,更似命令:“若派你去,有幾分把握。”

容若為了救出吳兆骞,無奈說道:“草民願為皇上效力,只求皇上能夠釋放吳兆骞。”

相比耿精忠的謀反,一個文人的言辭激反又算得了什麽。朝中能信之人不多,而用計破耿精忠糧草一事,知曉的人必然越少越好。容若足智多謀,若此時交由他去辦,必定多了幾分勝算。他踟蹰須臾,颔首說道:“待三藩平定,朕必定開釋吳兆骞,君無戲言。”

來時容若只是拿将來打賭,倘若玄烨願意無條件釋放吳兆骞,必然皆大歡喜。倘若玄烨不肯,他便只能重新回朝,為玄烨平定耿精忠,以作交換。他将手放在腰間,輕輕婆娑着荷包,裏邊是他和若馨的結發。

有結發為伴,他無論如何都要安然回京。

三日後,寧德附近聚集了數萬災民。耿精忠的軍饷一過,便有災民帶頭哄搶。押送軍饷的士兵來不及鎮壓,已被災民們逼退到一處。瘋搶軍饷的人大多為真正的災民,然而之後湧上的人卻是朝廷的士兵。

趁亂間,容若帶兵而上,将押送軍饷的六千士兵全數堵截。六千餘人不敵萬人,唯有丢盔卸甲,求饒投降。災民們将軍饷哄搶一空,容若命人将押送軍饷的士兵秘密送去關押。而他們則繼續混入災民之中,順着人流湧入寧德境內。

耿精忠知曉糧草被哄搶一事定是玄烨所為,然而災民過多,一時間他亦分不清其中哪些是朝廷中人,而哪些是真正的災民。戰亂将起,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寧錯殺萬千,亦不能放過一人。跟着災民湧入寧德境地時,不想耿精忠已作下埋伏,竟派了四萬兵屠殺災民。

玄烨派去的副将屢次勸說容若身退,先行退至寧平同清軍彙合,然而看着近萬災民血流成河,他實在不能棄之不顧。遣出一萬精兵留下應戰,餘下兩萬士兵則令他們趁亂退至寧平同清兵彙合。副将為顧全大局,唯有聽令而退。

寧平的城門一開,前來彙合的清軍齊齊攻向寧德。原本清軍可以扭轉局勢,大破四萬敵軍作者有話要說:前段時間電腦罷工了,所以消失了一段時間,現在好了,我争取隔日更,五日內必定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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