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
手腕翻轉,劃開一道一道淩厲的雪亮劍光。雪白衣袂翻飛,少年人幹淨眉眼間不經意流露出的恣意,讓姜昤略微失神。
倏地,眼前的少女揮錯了劍式。
姜昤這才回神,開口:“師妹,這裏不對。”
寧遙清停下動作:“願聽師姐教誨。”
姜昤依言教她,只是寧遙清今日不知怎的如何都聽不懂,姜昤無奈地嘆了口氣,上手。
姜昤自幼習劍,指腹覆了一層薄繭,然而手心肌膚細膩,柔軟觸感溫柔地覆上寧遙清手背。
不知是什麽花的香氣從背後襲來,淡而清冽,卻不容忽視,一點一點侵蝕着他的神經。白皙耳尖熱度攀升,寧遙清又一次走了神。
……真的,好奇怪。
明明是他自己故意露了破綻,想讓師姐教他,可女孩子比他矮一個頭,踩着靈雲堪與他比肩,緋色衣袖拂過他腰際,繞過他手臂,纖細指尖穿過他指縫握緊劍柄,帶出細微癢意,又讓寧遙清耳尖的熱意更湧上一分。
完全沒心思學。
一招末了,姜昤退開,問她明白與否。
寧遙清颔首,讷讷應懂。
姜昤不知為何也有些心不在焉,難得并未逗她,只含糊說好,便扯起了別的話題,問她這幾年的進步。
…………
主峰,議事殿。
大長老窈華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神色冷淡如霜,斂下睫羽,抿了口茶水。
“師兄。”她淡聲,“時間不多了。阿栾方才出關,你覺得這一回,成功的把握有幾成?”
“那我不敢斷定。”應月不緊不慢地一笑,說着不敢斷言,語氣卻篤定,“可我相信她們。”
“我自然也相信。”
窈華略一颔首,複道:“那你呢?你已耗盡大半修為,一切回歸正軌後,你打算怎麽辦?”
“你我都清楚不是麽。”應月的容貌早已蒼老,眼睛裏卻蘊着釋然的光,“不過,若能得償所願,即便身消道殒,死在這片土地上,也好。”
窈華抿了下唇,沒作回答。
*
給遲栖遞了信,稍作休整,姜昤便同寧遙清前往魔域。
魔域雖叫魔域,卻并非暗無天日的地方。
主城花煙城極其繁華,因其茂盛花木浩若雲煙而得名“花煙”。城內以溫善妖類為主,民風淳樸開放,各族相處融洽。
姜昤二人與遲栖在城門集合,步入城內。
人群如潮,街道上喧嚣聲不止,繁華熱鬧,三人頗為新奇地閑逛了一會兒,最終停在一家客棧前。
才邁過門檻,小二就熱情地迎上來,笑容殷切:“幾位客官,打尖兒還是住店啊?”
“住店。”遲栖應了聲,又道,“三間上房吧。”
“等等。”姜昤擡手,打斷她,“兩間好了,這裏人生地不熟的,我同師妹住一塊兒,也好有個照應。”
遲栖尋思你倆都平分傷痛了還要怎麽照應,但這話還是沒敢說,只能點點頭:“……行。”
“好嘞!兩間上房!”
交了房錢,三人坐在姜昤房內,關好門,設了禁制,聊起正事。
“阿栾,你信上說,在木葉屍身上發現點東西。”遲栖挽上姜昤手臂,湊近問,“是什麽?”
寧遙清坐在兩人對面,盯着她的手,手指緊了緊,別開眼。
“它并沒有心。”姜昤細細回憶了一遍,娓娓道來。
“當時我刺中它胸口時就覺得奇怪,但沒想到這一層。”
對于木葉而言,最重要的,便是它的心髒。不似旁的妖獸,只要有妖丹就能活下去,心髒相當于木葉生命的本源,失去了心髒,它的靈魂及其軀體都将不複存在。
這就不是奪舍的情狀了。
“所以木葉并非被奪舍?”
“我想是的。”姜昤輕輕點頭,墨眸裏光影細碎,“我暫時沒想出原因,但它心髒消失的地方,有一道符文。”
“可惜,我沒看懂,師尊也說不知。”
說着,她擡手,用靈力繪出一個紋路。
寧遙清聞言回頭,看清紋路的一瞬,他羽睫猛地一顫,垂下眼。
遲栖也盯着符文看了半天,沒有結果,只得作罷。但不多時,她又重新振奮起來:“先不說這個了,我們現在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姜昤直覺不對,擡起眼:“什麽?”
“這家客棧的飯,是出了名的好吃。”遲栖雙眼發亮,“阿栾,寧小師妹,你們不想試試嗎?”
寧遙清:“……”
姜昤:“……該說不說,阿七,不愧是你。”
最後幾個人還是坐在了一樓的飯桌前,點了一桌子菜。
等待的間隙,她們聽見旁桌的談話。
“哎你聽說沒有,前幾天咱們少城主在東都失蹤了!”
“害,大街上到處都貼着呢,誰能不知道,城主可急死了。”
“這都幾天了,一點消息沒有?”
“可不是嗎!”挑起話頭的青年喝了口茶水,神秘兮兮地壓低聲線,“聽說啊,仙山的修士都換了好幾批,是一批也沒能回來啊。”
話落,青年一怔:剛剛接話的,怎麽好像是個女子的聲音?
他愣愣回頭,看見一雙漂亮的墨色清瞳。
少女皮膚極白,長相清麗,笑容明媚溫柔,眼尾稍勾,瞳中似蘊了被輕風揉碎的春光。
恍若天仙。
他倏然失語,只呆呆望着,直到一道微寒的視線落在他身上,才一哆嗦,回過神來,顫聲:“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