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師姐怎麽不擺爛了第 7 章 渣滓

渣滓

不過半日的腳程,兩人到了求因秘境。

離門開還剩半個時辰,秘境外聚集了不少修士。一高一低兩道身影甫一落下,便引來了不少目光。

兩人中,高的那個長相妍麗,仍是稚嫩模樣,目光卻明亮堅定,朱色長裙勾勒出纖細身形,挺直的脊背讓人想起雪中的勁松。

低的那個矮了她半個頭,衣裙的湛藍色如被雪洗過,更襯得她蒼白清瘦,神色安靜,透出一種令人生憐的破碎感。

修士們暗地裏傳音,忍不住竊竊私語:

【哎,那個紅衣的姑娘是姜昤吧?】

【不然呢?這個年紀的化元能有幾個?敢穿紅的又有幾個?】

紅色張揚,稍有不慎便容易被一些邪門的東西盯上。因此,外出歷練還穿紅色的數來數去就那麽幾個,要麽就是不怕死的,例如殊家那位大小姐;要麽呢,就是實力強勁,真遇上事兒也不怕的。

而姜昤是後者。

那人話落,便又有人插了句嘴,道:【不是都說姜昤江郎才盡,終日頹靡,掀不起什麽風浪了嗎?】

先前說話那人笑了聲,沒再傳音,而是低聲自語:“我原也以為是。”

“如今見了才曉得,傳言就是傳言,當不得真。”

況且啊……

他望着那小姑娘的背影,在心裏嘆了口氣。

他總覺得,那樣的人,不可能真的堕落。就算真的江郎才盡,也是他們這些平庸者望塵莫及的存在。

她年幼、稚嫩,或許還有些天真。但她只站在那裏,便自成一種風骨。

人群一時寂靜。姜昤的勤奮優秀是出了名的,他們都多多少少聽到過一些。被那人一點出,衆人頓悟,才想起什麽江郎才盡、頹廢不堪都是道聽途說。

一些當初幸災樂禍、心裏存過暗喜的修士頓時陰了臉色,直到秘境正式開放都沒再和人搭話。

姜昤習慣了被一群人盯着的情形,看他們各異的神色,就算沒有話音,姜昤也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麽。

她牽着寧遙清,無所謂地望着秘境入口,盤算着儲物袋裏有什麽東西能給自家師妹用。然而她不在意,寧遙清卻微愠,茶色瞳眸染上幾不可察的暗色,壓着情緒輕聲傳音:【師姐,有髒東西。】

姜昤一愣,才發覺除了驚訝與嫉恨外,人群中還有另一種目光——陰冷,黏膩,如同藏在暗處見不得光的毒蛇,吐着腥紅的信子,緩慢地爬向她。

所過之處,留下蜿蜒的黏液,比她見過的任何一種目光都要惡心。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底一閃而過的冷意,笑容仍柔軟如春風,幹淨不含雜質的墨眸看向寧遙清,悄然安慰:【師妹莫怕,陰溝裏的老鼠向來見不得光,師姐能解決。】

寧遙清颔首,語氣認真:【遙清能幫上什麽忙麽?】

姜昤的笑容更深了些,聲音放輕:【師妹只用将自己保護得好好的,便是最大的忙了。】

【喏,收着,都是保命的東西。】

怕那老鼠也盯上寧遙清,姜昤牽着寧遙清的手微動,将一個小巧的儲物袋塞進了寧遙清手心。寧遙清心知推拒不得,但仍是不放心,不認同地蹙起眉:【将這麽多東西給了遙清,師姐怎麽辦?】

姜昤随手捏了一團靈力球,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放心,師姐這裏多的是。】

【別想太多,師姐不會有事。秘境開了,走吧。】

寧遙清沒再出聲,面上一派純良乖順,安靜地跟着她走。

師姐在護着他,他知道,盡管原因不明。在宗門那幾日,他貪戀不曾享有的溫暖,一邊瑟縮,一邊無法自制地向她靠近。

可如今出了宗門,還被髒東西惦記,他沒辦法心安理得地站在師姐身後,受她庇護。

他受多重的傷都可以,師姐不行,師姐是救過他命的人。

姜昤看不見的地方,一根淡淡的白線悄悄纏上她的指尖,又隐沒在皮膚之下。

寧遙清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見她面無異色,心中一松。

也是,寧氏術法晦澀,且只傳給寧氏族人,寧氏又向來避世,師姐必不可能察覺。

〖雙生〗,寧氏秘術之一。

作用,是将中術者所受傷害轉移到施術者身上,簡單來講,叫轉移傷害。按父親的話來講,是個純屬自虐的法子。

但只要師姐沒事就好,他想。

而始終藏在暗處盯着她們的那人,見她們笑語嫣然,不由得露出陰狠而輕蔑的笑意來。

什麽尋雲宗之光、修真界的希望,不過一個半大的孩子罷了。

這晌都未察覺,真真是溫室裏嬌養出來的大小姐。

*

秘境內與外界不同,此時已是漆黑的深夜。

溫柔的月光如皎白輕紗,輕輕垂下來,落在少女精致的側臉和單薄的肩膀上,打下一片明亮的高光。

姜昤垂眸,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心中感嘆了聲預料之中。

雖然師尊不曾說過,自己也不曾聽聞求因秘境竟也是如此,但對于被分開這件事,她并沒有多驚訝——秘境的常規操作罷了。

但願師妹能保護好自己。

擡眼,她指尖輕輕一撚,撚出一根水色絲線,微挑了下眉,有點驚訝。

方才情急,人又多,她不好當面收拾,便放了一縷靈力出去,水汽凝成的絲線悄無聲息地勾住了那明顯圖謀不軌的玩意兒,他本人卻渾然不知——當然了,這絲線也只有姜昤能看見。

水線晶瑩剔透,在月光下一閃一閃地,微微發着亮。

姜昤忍不住輕笑。

原以為尋人要好一陣功夫,沒想到就在附近。

她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向水線的另一端靠近,卻一副天真不設防的模樣,語氣帶着點急切,脆聲喊道:“師妹——你在那兒對不對?我看見你了!”

水線另一端,黑衣的男人陰恻恻地咧唇,無聲笑起來:真蠢啊。

蠢到,他開始好奇她那張天真的笑臉若是帶上驚懼和絕望,該是怎樣一副美景了。

然而他沒發現,姜昤語氣急切,眼神卻平靜無波,始終背在身後的右手,緊攥着一把水色長劍。

等姜昤離他只剩幾步遠時,他正要動作,少女卻如鬼魅般閃至他身後,用劍抵住了他的脖頸。水劍剔透,折射出的月光直直打在他臉上,使姜昤足以看清他的五官輪廓,和他左眼睑下的半日狀傷痕。

姜昤目光一頓,腦中閃過前世的幾個零碎片段,倏地笑出聲來:“別來無恙啊。”

“——渣滓。”

巧啊,就是你殺了師妹。

男人哪裏想到自己會被一個小姑娘牽制住,此時滿心不解,卻又掙不開、也逃不出她的桎梏,不由心生慌亂,毫無章法地丢着靈力彈。

姜昤看都沒看一眼,随手接下,溫柔的聲線在男人耳中卻如同催命咒聲,令人足底生寒:“不想死的話,告訴我,誰派你來的?”說着,劍刃更逼近了他的動脈一分。

男人手腳發麻,幾乎要癱倒在地,聲音顫抖:“別、別殺我!我說!……我說!”

姜昤動作不變,安靜地聽他說完,接着問:“那麽,我,是你第幾個目标?”

“我、我記不清了……”

“這樣啊,也能理解。”姜昤挺善解人意似的點點頭,音色卻驟然冷下去,“畢竟你殺人如麻,怎麽能要求你記得全呢?”

男人幾乎要崩潰,話都說不利索:“我是被逼的!我……”

姜昤冷嗤了聲,沒了耐心:“別賣慘了,你這一身的修為,都是屍體堆出來的。”

“就算是被千刀萬剮,也罪不容誅。”

她懶得再廢話,一壓劍柄,鋒利的劍刃就沒入了男人的脖頸,鮮紅的血液噴射而出,濺在兩人臉上。

剎那間,男人驚恐地瞪大眼:“你…………為什麽……”

“什麽?”姜昤嗓音輕淺,重新揚起笑來,“為什麽說話不算話要殺你?”

“我可沒承諾過。”

潔白無瑕的月光下,少女白皙的臉上染了血,纖細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很長。

“永眠。”她道。

“算了,”頓了頓,她又自言自語般地補充,“祝你——永不得安眠,日日夜夜被你所殘害的無辜者折磨,不得安生。”

直到男人咽了氣,她才施了淨身術,一寸一寸洗淨身上的血污與腥味。沾了血的水劍溶化在地,凜冽的劍意将男人的靈魂也碾碎幹淨,一絲不剩。

姜昤疲憊地閉上眼,卻聽身後傳來一道怯怯的聲音:“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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