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委托（二）
第二天早晨上班時，小溪剛邁進事務所大門，就被帥哥叫到他辦公桌前站着。她從未見過帥哥如此焦慮。他眉峰高聳，額頭皺出十來根褶子。
他辦公桌正對面的電視正在放送國際新聞。新聞裏，豐緣的君莎小姐告訴記者，最近綠蔭鎮發生了奇怪的案件：有團夥頻繁地在入夜後潛入民宅，但沒有行竊，僅僅逛了一圈就離開。
“此類案件在最近四年頻有發生，地點均為綠蔭鎮。目前我們已向綠蔭鎮分派人手，加強巡邏。請居民鎖好門窗，留意到可疑之人請立刻上報。”
帥哥按下遙控器，關閉電視。他抓起密阿雷市的報紙，砸到小溪面前。小溪和弗拉達利的照片占據了報紙的頭版；二人照片旁邊印着碩大的标題“弗拉達利笑對女子質疑，新世界的曙光近在眼前”。
帥哥不停地敲桌子，焦躁不已，卻一句話也不說。
“帥哥，我真的很抱歉。”小溪大致明白了帥哥焦慮的原因。她昨天在旭日咖啡館怼了弗拉達利。這不怼不要緊，一怼就将她自己怼上了密阿雷市本日的頭版頭條。而作為特工，最大的忌諱便是在公衆面前曝光。“你別敲了。”
“不敲桌子難道敲你嗎？”帥哥停下手上動作，慢悠悠地吐出今天第一句話。
恰好蒂姆和皮卡丘擡着一個紙箱子走進來。“敲我吧，我抗揍。”他說着繃緊肱二頭肌。經過前段時間魔鬼般的入職培訓，蒂姆的确結實了不少；和人單挑的話，勝算由過去的零漲到了五五開。
“可當時我沒有任何別的辦法。弗拉達利的講話太具有煽/動性了。”小溪朝蒂姆投去感激的一瞥，“我需要讓聽衆意識到，他的理論粗鄙不堪，邏輯狗屁不通。他不是什麽救世主，是毀滅者。”
小溪聲情并茂地向帥哥分析利弊，期待能用言語打動他。
“哦。”帥哥簡短道，又開始敲桌子。
小溪：“……”
“那你做到了嗎？”瑪琪艾兒抱着妙喵走進來，送來今天卡洛斯各地的報紙，“我看新聞大多都在稱贊弗拉達利的演講。”
“那是因為他沒有正面回答我最後兩個問題。”小溪辯解，“弗拉達利掌握着卡洛斯的科技命脈，想要操控輿/論還不簡單？而且，也有一兩家媒體在發文質疑他，我的提問并非全然無效。帥哥，”小溪轉向帥哥，一字一頓地說，“請相信我，弗拉達利不是好人。我們應該立刻對他展開調查。”
帥哥：“哦。”
小溪：“……”
“對不起，剛才敲桌子把我要說的敲忘了。”帥哥指揮瑪琪艾兒去給他泡杯紅茶。他癱坐在旋轉椅上，無力地望着天花板上的吊扇，“失憶後，我的記性一直不太好。”
“我的記憶力沒受影響。”
“太好了，這一點還好你沒随我。”
小溪：“……”
“抱歉，我總情不自禁地拿你當女兒。”帥哥坐直了，手肘枕在辦公桌上，“我單身至今，沒有家室，了無牽挂；飄泊于各地，居無定所。虛長你18歲，過去護不住我的搭檔，現在更是連身邊之人都護不好。”
“別這麽說，你還有我們。我們就是你的家人。”小溪聽着帥哥說這些，心裏堵得慌。
“嗯，你太倔強了，要是再孝順點就好了。”
小溪：“……”
“國際警/察署早就懷疑獅子頭了。”帥哥語氣漠然，仿佛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這段時間，我和奧特曼早出晚歸，也是去調查他。”
帥哥喜歡用代號稱呼人。他從不叫大吾“大吾”，而是一直稱他為“石頭狂”；他也從不叫布拉塔諾博士“布拉塔諾”，而是稱他為“大衆情人”；至于弗拉達裏，帥哥一直叫他“獅子頭”。不得不說，他很會抓重點，起名一針見血。
“小溪啊，我當然知道他不是什麽好人。”帥哥慨嘆道，眼神放空地看着窗外的落雪，“根據我們的調查，他極有可能是閃焰隊的頭領。閃焰隊你知道吧，一周前你接下了大衆情人的委托，和石頭狂一起教訓了他們一頓。”
這一點小溪始料未及。國際警/察署已經調查得這麽深入了嗎？居然從一開始就懷疑弗拉達利？
“這件事我也需要向你道歉。”小溪暫且放下疑惑，她直覺她即使不主動問，帥哥也會找時間告訴她。“我不該擅自接下委托。你曾經囑咐我，委托盡量少接，能不接盡量不接。”
“沒事兒，我沒怪你。”帥哥心情好了些，他讓小溪坐下，“以前維卡也是這麽囑咐明彥的，那小子也沒聽她的。”
瑪琪艾兒端着托盤進屋，從書架上取下兩個瓷杯，斟好後遞到二人手邊。她抱起妙喵，帶上門離開了。
帥哥朝茶杯吹氣，熱氣四下氤開：“小溪啊，你有向獅子頭透露個人信息嗎？”
小溪注意到帥哥又開始心不在焉地敲桌子。
“沒有。我記得你的叮囑，對于不該說的事守口如瓶。”小溪甫一說完，敲擊聲停了。
“很好，太好了。”帥哥點頭。今天百葉窗沒有完全拉開，日光穿過窗葉灑進屋內，在帥哥身上印出幾十條橫杠，這讓他看起來像一匹雷電斑馬。“這是今天唯一值得高興的事。”
“最近你別呆在密阿雷市了。”帥哥起身，将百葉窗完全拉開，“你一直抱怨工作太輕松。你不是想調查嗎？那就去調查吧。石頭狂也在調查閃焰隊吧，你和他一起去。你有他的電話號碼嗎？”
小溪說有。
“你馬上去給他打個電話，讓他今天傍晚8點來一趟事務所。你告訴他，國際警/察署最帥的男人找他，與閃焰隊有關。”
“他如果有事來不了怎麽辦？”小溪問。
“叫他推了。”帥哥回答，“他必須來。天上下刀他頂口鍋都得來。”
“……好的。”小溪點頭，“傍晚需要我留下來值班嗎？”
“随便你。”帥哥将視線重新投回窗外，“雪又下大了。”
小溪看向窗外。天空白茫茫一片，花草樹木上落了一層蓬松的白雪。她端起茶杯，合上門，去外間給大吾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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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大吾如約走進帥哥偵探事務所。他原本與卡洛斯精靈球工廠的廠長有飯局，但當下閃焰隊的事情更加迫在眉睫，所以他選擇前來赴帥哥的約。
這個點了，他原以為事務所除了帥哥沒別人了，一推開門，卻發現小溪和古德曼先生都在。二人與一位他不認識的黑發姑娘圍坐在辦公桌前。三人，外加兩只寶可夢——皮卡丘和妙喵，正在專心致志地研究一管口紅和一件女士內衣；古德曼先生手裏還握着放大鏡。
口紅和女士內衣？大吾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沒有看花眼。
“大吾，你來了。”小溪急忙起立相迎，“帥哥在裏面等你。”說完，她意識到自己還抓着內衣，連忙将它放下，“你不要誤會，我們沒有怪異的癖好。這件衣服是蒂姆拿來的，是國際警/察署特工的出勤用品。你看——”
小溪把內衣杵到大吾眼前，指着兩片布料之間的連接處說：“這裏藏着針孔攝像頭。遇到犯罪分子時，只需要解開扣子，把衣領拉開露出內衣，就能在不知不覺中錄下證據。太方便了！”
“至于口紅，”小溪拔開蓋子，“裏面藏着麻醉針。緊急情況下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擊倒犯人。這些都是國際警/察署的刑偵工具，我在向蒂姆取經。”
大吾想不通如何同時做到“露出內衣”和“不知不覺”這兩點。但是他沒有問。他朝衆人道了聲晚上好，走向帥哥的辦公室。
帥哥的辦公室虛掩着們，沒有光線從門後滲出。大吾敲了敲門，裏面傳出沉悶的應門聲。他頓了頓，推開門。
辦公室裏沒有開燈。帥哥靠坐在轉椅上，面對窗戶。聽見大吾的腳步聲，他沒有轉向大門，仍舊一言不發地坐着，被雪景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整個人像是凍僵了一樣。
半晌，帥哥終于說話了：“坐吧。”帥哥按亮吊燈，“我已經等你很久了，你畢竟還是來了。”
大吾朝帥哥問好後坐下，發現桌上已經擺好茶水點心了。
“客套話就不多說了。”帥哥轉動椅子，面向大吾，直視他的眼睛，“我有一個委托。”帥哥的眼睛裏有不容拒絕的神色。
“委托？”大吾問，感到詫異。這裏是偵探事務所，他面前這位男人是國際警/察署特工組的高級雇員。都是別人委托他們，他們從不委托其他人。
帥哥沒有作答。他起身，從書櫃裏翻出一個文件夾，隔着桌子遞到大吾手上。大吾埋下頭，翻開文件。
文件夾裏的是一封信，主題與精靈球工廠有關。
【致我的好朋友國際警/察署的各位：
根據我方秘密調查員的情報，閃焰隊計劃于今年12月14日襲擊卡洛斯精靈球工廠，其目的為偷盜精靈球。我方希望，國際警/察署能采取有效行動，阻止閃焰隊。】
信件的落款是【完美蘋果先生】，後面還跟着一串英文翻譯【Mr. Perfect Apple】。Apple最後那個字母“e”拖着洋洋得意的小尾巴，大吾感覺，寫信之人在刻意炫耀自己的外語知識。
“從四年前開始，這位完美蘋果先生就以匿名信、匿名郵件和匿名電話的方式，不斷向國際警/察署提供情報。事實證明，他的情報總是正确的。他和他的秘密調查員從一開始就非常厭惡閃焰隊的所作所為，要求國際警/察署挫敗他們的計劃。”
“你們肯定調查過這位完美蘋果先生。結論是什麽？”大吾把文件還給帥哥。12月14號嗎？大吾心想，現在是12月2號，還有兩周不到的時間。
“完美蘋果先生非常謹慎，我們幾乎查詢不到他的痕跡。信件查不到發信人，郵件查不到IP，電話中聲音用了變聲器，被他僞裝成聒噪鳥的聲音。只在有一次，他露出了馬腳。我們順藤摸瓜查詢到他的大本營很可能在映雪市西南面。除此之外，我們對他一無所知。”
映雪市西南面？大吾記得那裏是一片尚未開發的森林。他單手托着下巴，也對這位完美蘋果先生感到困惑。他将卡洛斯目前的勢力一一在心頭數過：以卡露妮為首的訓練家團體；以弗拉達利為首的科技公司，他們在向公衆營造虛僞的表象；閃焰隊；秘密對閃焰隊展開調查的國際警/察署。
現在，大吾皺了皺眉，又多出了一方勢力：這位完美蘋果先生和他的手下。
“從這封信判斷，完美蘋果先生站在我們這一方。”大吾說。還好不是敵對勢力。完美先生擁有如此活絡的調查網，如果是敵對勢力就麻煩了。
“大概率和我們是一路人。但我們尚不清楚他的情報從何而來，也不知道他的調查員們潛藏于何處。”帥哥把點心盤子朝大吾推了推。
這确實是一個盲點。大吾想起小溪告訴他的關于游戲的事。作為穿越者，小溪只能含糊不清地說出閃焰隊接下來的目标是精靈球工廠，但不知道具體的時間。這位完美蘋果先生卻連時間也知道，這不得不讓人在意。
“有沒有這個可能性，這位完美蘋果先生四年來的通報只是為了取得你們的信任。一旦獲取你們的信任，他便可以用假消息迷惑你們。”大吾說出他那帶有陰謀論的推理，“如果完美蘋果先生是閃焰隊的人，那麽就能解釋為什麽他之前的情報總是正确的。”
“我們思考過這個情況。你說得确實沒錯。”帥哥見大吾不吃點心，于是把盤子拽回來，拿起一塊蛋糕，“完美蘋果先生确實存在讓人懷疑的點。四年前，我們第一次接到完美蘋果先生的匿名郵件。郵件說弗拉達利實驗室在進行可疑的生命能量研究。郵件還給出了地點，在弗拉達利咖啡館的暗門裏。”
說到這裏，帥哥有如劇烈頭痛一般，眉頭緊皺，阖上雙眼：“我被組織派去調查，之後杳無音訊，直到一星期後被人于豐緣南部的海島上發現。那時我已經失憶了。”
“您也失憶了？”大吾截斷思緒，望着帥哥。
“我們這兒以‘你’相稱，用不着‘您’來‘您’去的。”帥哥糾正大吾的稱呼，“是的，組裏認為我和小溪的失憶存在聯系，所以把她也招了進來。”
“小溪是特工？”大吾挑眉。今晚的新聞真是接二連三。
“哎，算是吧，起碼合同上是那麽寫的。”帥哥嘆氣，“這個解釋起來很麻煩，涉及到國際警/察署的其他部門。你就當她是特工吧，但是是沒接受過培訓，手無縛雞之力，只曉得怼獅子頭，和他打嘴炮的那種。”帥哥開始敲桌子。
大吾：“……”
“抱歉，小溪昨天之所以和弗拉達利争論，也是為了我。為了不讓弗拉達利起疑，也為了獲得弗拉達利實驗室的情報，我需要在表面上與他維持和平。”大吾欠身，“如果你們信任我，我願意出面調查完美蘋果先生。如果調查證據顯示完美蘋果先生沒有問題，我願意出面阻止閃焰隊12月14日的計劃。”
“我們當然信任你。”帥哥點頭，“這兩件事我本來也想拜托給你。你可以和小溪一起去嗎？資料我會讓奧特曼給你。這段時間，我和奧特曼需要留在密阿雷市監視弗拉達利，走不開。”
“我和小溪會完成你的委托。這些信息能告訴小溪嗎？”大吾問。
“可以，盡管說吧。沒什麽值得隐藏的。”
“我明白了，請你放心。”大吾起立，準備告辭。
“你不明白。”帥哥也站起來，行至桌前與大吾對視，“這些都是附帶的，委托內容我還沒告訴你。”
“請講。”大吾傾耳細聽。
“委托的內容很簡單，”帥哥神情古板而莊嚴，“保護小溪。你是冠軍，要保護誰應該輕而易舉吧。”
“就算你不說，我自然也會保護她。”大吾回答，“你們一直在保護她吧。擊毀隕石召開新聞發布會的那天上午，你打電話給我，交待我不要讓小溪在發布會露面。之後的華麗大賽，你們要求我向主辦方傳話，請他們停止直播。你讓她來偵探事務所上班，是為了将她放在眼皮下保護嗎？”
帥哥伸出右手，沒有正面回答大吾的問題：“小溪很重要。總之，不管遇到什麽樣的艱難險阻，你都要不離不棄；你要照顧她、保護她、珍視她，直到事件的終結。”
大吾握上帥哥的手：“我向你承諾。”
他覺得帥哥的措辭有些像教堂中主持婚禮的神父。
“很好，”握完手，帥哥為大吾拉開房門，“女兒就托付給你了。”
大吾：“……”
“開個玩笑。我沒有女兒。”帥哥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笑意，“我沒有保護好我的搭檔不良蛙，它已經死了，我沒有家人了。我由衷希望，你能替我保護好小溪。”
他站直，朝大吾敬了個禮。
作者有話要說： 1. 本周的第二更，謝謝大家。
2. 帥哥和蒂姆再次登場，又到了帥哥尬聊時間。這一章給大家來點刑偵劇情。水太久了，大家都快忘記其實本文略帶一點點懸疑元素了吧。
3. 這一章我寫了好多大吾視角呀，導致我寫大吾視角寫上瘾了。下周的更新有一整章6000+字的大吾視角。
4. 相信部分玩過探險隊的讀者已經猜出來完美蘋果先生是誰了。完美蘋果先生是寶可夢世界中我最愛的角色之一，要是我能穿越到寶可夢世界，我願意在完美蘋果先生手下打工。他真是太完美，太善良，太單純，太有責任感了，長得也超好看。他是寶可夢世界第一小天使，不接受反駁哈哈哈。
5. 那件內衣和口紅在冷戰時被使用過，例如東德的情報機構史塔西，內衣和口紅都是拍照設備。史塔西太可怕了，一個小小的特務機關，百科上卻說有60萬人為它服務。它的監聽網覆蓋得極其廣泛，手段層出不窮，有很多新奇的發明。在博物館看見內衣時，我的腦袋裏有很多問好。如何在扒出內衣的同時做到隐蔽呢？看來我沒有做特工的天賦，只能跑這兒來吐槽一下。哈哈哈，我發現本文冷戰色彩濃郁，又是同志，又是同志間的擁抱，現在還有史塔西同款。
6. QBZ-LCJT-V6Q-GDJ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