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第二天一早,阿離面前的餐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早餐——草莓蛋糕、奶油芝士濃湯和太陽煎蛋等, 基本都是甜點。
迪克坐在餐桌旁跟她招手:“來嘗嘗, 你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應該都很愛吃蛋糕。”
阿離用一種奇異的神色看着他, 有些觸動的動了動唇,但很快就恢複如常, 一個字都沒有說,只是安靜的坐在他身旁。
迪克把一雙筷子擺在小炮蘿手邊,雖然阮阮沒有辦法離開哥譚, 但他還是早就做好了準備, 這會兒剛好可以給阿離用。
大藍鳥示意的揚眉:“你想說什麽?”
阿離拿起筷子把煎蛋夾碎, 面無表情道:“沒有,食不言寝不語, 閉嘴吃飯。”
離得遠一點還不覺得, 走近之後小炮蘿才發覺自己的五感有多麽敏銳, 她被奶油湯濃郁的甜膩氣息熏的鼻腔有些發癢。
好不容易忍過一頓早餐, 阿離忍不住輕輕屏住呼吸,走到廚房倒一杯水漱口。
沒錯, 小炮蘿只吃了一只煎蛋就放下了筷子, 三兩口就解決了, 用時甚至不超過半分鐘, 這是一個不怎麽健康的習慣。
“小星星, 這是你給我定的規矩嗎?”
迪克忍不住輕嘆一聲,在心裏把小花蘿和飛星對比了一下,越發覺得飛星一本正經冷酷無情的模樣有些過分的成熟了。
他放下刀叉, 深邃的藍眼睛裏帶着柔軟的笑意,對阿離示意的眨了眨眼,語氣認真的道:“公平點,一人一條怎麽樣?”
阿離思考了一秒鐘,她的語氣的确不太好,為了表明自己的歉意,她放下杯子擺出認真傾聽的姿态,應允道:“你說。”
畢竟她還沒有拿到身份證明,不想跟對方起争執,況且這只話唠又自來熟的大藍鳥……他其實很好,是阿離自己有問題。
自來熟的大藍鳥清了清嗓子,認真的看着小炮蘿冷淡的神情,柔聲道:“我也只有一個要求,對我坦誠一點,能做到嗎?”
阿離的态度十分幹脆:“我做不到,是我不應該要求你,你說話吧,不要噎着。”
對于迪克來說,她的身份和來歷都是謎團,這種重要秘密根本不可能告訴他。
再一次被蘿莉拒絕的迪克:“……”
好吧,這拒絕的太爽快了,其實除了正式宴會其實他并不怎麽刻意遵守用餐禮儀,畢竟他就快用麥片代替一日三餐了。
迪克深吸一口氣,努力按耐下額角跳動的青筋,補充道:“不要這麽快就拒絕,聽我說小星星,我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阿離警惕的看着他,腿邊啃竹葉的滾滾豎着耳朵,也和主人同仇敵忾的睜圓了濕漉漉的黑色眼眸:“那是什麽意思?”
……活像兩只驚惶不安的可憐小動物。
迪克覺得自己又想嘆氣了,事實上自從遇到飛星,他嘆氣的次數就直線上升。
大藍鳥溫和的數道:“我是指,如果你不會用熱水器,就直接告訴我你不會用,我會教你,如果你覺得疼,就說出來,而不是自己忍着,如果你不喜歡吃甜點,就直接說你讨厭甜食,我可以訂其他早餐。”
在小炮蘿拒絕之前,他溫柔又肯定的道:“你需要這個,你應該過得好一點。”
阿離的“不需要”被他堵在了喉嚨裏。
太甜了,阿離出身蜀中唐門,對食物一向沒什麽要求,但自小就習慣吃辣,并不特別愛好甜點,只是小花蘿喜歡,所以她偶爾也會留意糕點之類的吃食寄給她。
其實阿離自己并不特別愛好甜食。
“一、二、三,三個數過去了,如果你不否認的話,我就當你答應了這個條件。”
迪克拿起手機訂了一份外賣,自言自語的道:“一個煎蛋可不能當做早餐,我們一會還要出門拍照片,然後回韋恩莊園。”
還有……對不起同事,他又請假了。
阿離垂下眼睫,神色似乎有點茫然。
她不太理解迪克的做法,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疼要說出來”或者“不喜歡就要告訴他”這種話,哥哥也不會,唐門的弟子一向比較自立,并不需要這種無謂的關懷。
唐門輕功本就比其他門派難度高,摔斷腿也是常有的事,哪個唐門弟子訓練或者執行任務的時候沒受過傷或者覺得疼?
阿離早就習慣了獨來獨往,所以才對迪克的示好感到無所适從,就像她第一次遇到奧維利亞時一樣,他們都是溫暖的。
雖然沒得到小炮蘿的回應,不過迪克并不覺得氣餒,畢竟軟化一只豎起尖刺拒絕人靠近的小刺猬并不容易,他對阿離微笑了一下,準備把剩下的蛋糕放到冰箱。
阿離主動拉住他的衣角:“等一下。”
她用叉子挑起一點奶油,輕輕放進口中品嘗,和奧維利亞買給她的那只草莓蛋糕差不多,綿軟香甜的像是咬下了一小口雲朵,阿離發現自己并不讨厭這個味道。
在幾天之前的夜晚,她也是坐在奧維利亞的窗口,把那只本想留給阮阮的蛋糕吃掉了,也是這樣品嘗另一個人的好意。
可是第二天奧維利亞就不見了,她沒回公寓,也沒去蛋糕店,阮阮找到她的時候她還沒有徹底斷氣,不過渾身都是血。
“……怎麽是你呀,蛋糕店的小可愛。”
奧維利亞說話都斷斷續續的,她的牙齒缺了好幾顆,傷勢重的不能挪動,只要移動就大出血,阿離想給她喂止血散,可是她在一口一口的吐血,根本咽不下去。
她那雙美麗的能說話的眼睛幾乎看不見了,但還是認出了阿離——原來這個穿着萬聖節服裝的小姑娘并不只是個小孩子。
阿離口中又苦又澀,胸口好像被什麽堵塞了一樣難過,輕聲問她:“你疼嗎。”
“……剛開始有點疼,後來……發現他看的爽就不疼了,現在你一問,又覺得疼了。”
她像是在哭,也像是在笑,并不覺得阿離來的太晚,氣若游絲的道:“……警察沒找到我,不過我等到你了……原來一塊蛋糕……就能換來一個保镖,我好會做生意。”
阿離想帶她離開,可是卻被奧維利亞制止了,她察覺到阿離沒辦法救她,她要死在這個肮髒的地方,給警察留下鐵證。
很好,查案需要證據,但殺人不用。
阿離回過神,肩膀上多出了一個溫暖的溫度,她慢慢擡起頭,迪克正擔憂的看着她:“你是不是哭了,有這麽難吃嗎?”
阿離輕輕放下叉子:“……不難吃。”
她想了一下,輕聲補充道:“有點甜,甜的發苦,你一問就又甜了,并不難吃。”
迪克微妙的感覺自己似乎被接受了。
這具體表現在,在出門時他給小姑娘準備了一套熊貓連體衣而她居然接受了的時候 —— 不可置信,雖然迪克得到了一個警告,但小炮蘿的确穿上了熊貓連體衣。
……其實他還有貓咪、跳跳虎、小鹿和小豬的,大多是為阮阮準備的日常套裝。
小花蘿黏黏糊糊愛撒嬌,裝乖賣萌的理論都能出書了,當然很能接受小動物連體衣,但是小炮蘿那個冷冰冰的性格,她沒一發追命箭射到腳下迪克都覺得驚訝。
居然沒被拒絕的迪克謹慎道:“……我說過不喜歡你可以告訴我的,其實我還準備了襯衫和百褶裙,有時候我會開一些無傷大雅的小玩笑,你能正确分辨它們嗎?”
阿離把滾滾塞進他懷裏,成功堵住了迪克的下一句說教,冷靜道:“你話太多,迪克格雷森,我可不是三四歲的小孩子。”
迪克:“……是啊是啊,你八歲了。”
滾滾打了個哈欠,一頭拱進他懷裏窩成一只黑白相間的毛團子,小揪揪一樣的毛尾巴露在外面,時不時無聊的晃一晃。
迪克把臉埋進滾滾柔軟的皮毛裏,深深地吸了一口大熊貓的氣息,試探的對阿離提議道:“其實你可以叫我迪克哥哥,畢竟我比你大了那麽多,要不叔叔也可以。”
阿離擡起頭,看向他的視線裏寫滿“你不要得寸進尺”:“年齡,并不決定智商。”
迪克:“……”他蝙蝠的,太真實了。
他抱着滾滾,不死心的道:“那至少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我不能在其他人面前也叫你飛星,你也一樣,不能叫我夜翼。”
“我叫……”
阿離的動作頓了一下,不知道想起什麽,改口道:“我姓唐,你可以叫我唐。”
迪克笑着指了指自己:“迪克格雷森,你早就知道,小糖人随便稱呼什麽都行。”
既飛星、小星星、星星公主和小可愛之後再一次得到新稱呼的阿離:“……”
這實在是太肉麻了。
阿離妥協道:“以前哥哥叫我甜甜。”
迪克從善如流的改口:“好的甜甜。”
可惜小炮蘿雖然小名叫甜甜,人卻一點都不傻白甜,反而冷靜理智的像大人。
等從照相館出來,迪克更加深刻的認識到了這句話——聽阿爾弗雷德說,小花蘿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看到電視機都會吓一跳,第一次見到照片還以為是邪術。
然而小炮蘿,迪克準備了一肚子的話給她解釋照相機的原理,可是阿離完全不需要,甚至淡定的拿走了和迪克的合照。
迪克看了一眼身邊其他要抱抱要背背的親子組合,忍不住道:“太不公平了。”
要不是身份證明是很正式的東西,用手機或者相機自拍很難忽悠小炮蘿,迪克才不會帶着阿離跑到照相館來浪費時間。
這對比,他好慘一哥哥。